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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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的一年四季總是交錯的, 前幾日才下雪,這兩日花就開了,它的四季隨外界變換, 可所生長的東西卻不受四季影響。 客棧的小二是個年過二十的年輕人,他妻子正是客棧里頭種花喂馬打掃的雜役, 過春野桃還是青綠色的毛茸茸一顆顆, 被女子摘下來洗凈之后敲開一條裂縫泡在鹽水里, 一炷香后再撈出來吃,酸甜可口。 言梳花錢與二人買了一盤,女子怎么也不肯要錢,拗不過言梳,還是收了兩枚銅錢,對著小二笑彎了眼。 鹽泡的野桃放在桌面上, 言梳只是聞了聞,并未嘗。 她的記憶里已經(jīng)沒有人間食物的味道了,言梳固然對所有事物都出于新鮮好奇的狀態(tài), 卻也不是什么都想往嘴里塞的,那野桃只聞一下便可知有多酸。 宋闕就坐在言梳的身后,與她之間隔著一張板凳和一面長桌,目光深深,自落在言梳身上后就沒挪開過。 野桃被鹽浸了太長時間,已經(jīng)出了不少水,眼看就要過了最佳品嘗的時間,宋闕終于開口問她:“為何不吃?” “不想吃?!毖允嵊谛牡啄懒司洌膊幌肱c你說話。 “你以前很喜歡吃這些東西?!彼侮I看了一眼碧青的野桃,那桃子與成熟的杏差不多大,他道:“我們前往鏡花城時,有個車夫替我們駕過馬車,他妻子很會腌杏子,贈過你兩壇,一壇里頭幾十顆杏子,不過三日你就都吃完了?!?/br> “是嗎?”興趣缺缺地回答。 聽宋闕提起過去,言梳多少有些感慨的,他所說的她一概不記得,難辨真假,但腌杏子聽起來似乎不錯的樣子。 宋闕從后看向言梳的側(cè)臉,她左手托著下巴,手腕上纖細的紅繩掛了兩枚棋子,一黑一白,鬢角的發(fā)絲被風(fēng)吹起,撩過棋子,也撩撥了宋闕的心臟。 他道:“在鏡花城,你有過一個很要好的朋友,曾因為她的離開消沉過一段時間,她叫玉棋。” “這樣啊?!毖允嵬虼巴饪蜅N蓍芟聮熘幕ㄅ?,眼睛都沒眨一下。 宋闕心上一痛,眸光柔和了些許,對于言梳明顯的敷衍態(tài)度無可奈何,他道:“是啊,那是你第一個想要真心交往的朋友,或許因為她也是靈,故而你們投緣。后來她為了救她的夫君散盡一身道行,化為了一對棋子,你收著那對棋子一直沒舍得扔去,如今掛在你的手腕上,倒是又變成了靈?!?/br> 這回言梳睫毛顫了顫,她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兩枚棋子,心中了然,原來這兩枚棋子竟然也曾是個棋靈嗎? 言梳其實不記得這兩枚棋子的由來了,有記憶中,棋子就一直在她山海小榭的桌案上,后來一日棋子身上凝聚了許多靈力,化成了兩個黑白童子,一男一女,雙胞兄妹,她給他們起了名字。 男童子為黑,叫墨沖。 女童子為白,叫月英。 言梳將他們當成孩子,也當成伙伴。 他們也給足了言梳信任,其實這兩個棋靈并不受山海限制,可他們沒有離開,墨沖說,因為他們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便是言梳,他們認準了言梳,愿全心托付于她。 這就好似雛鳥破殼,會將第一眼看見的人當做自己的母親,赤誠相待,十足信賴。 言梳看手腕上兩枚棋子的眼神都顯得溫柔,卻偏偏自信天山上下來之后,她從未正眼瞧過一次宋闕。 宋闕見她又沉默,勉強擠出的淺笑慢慢淡了下去,曾經(jīng)時時與人為善,故而他總將笑意掛在臉上,如今想要朝言梳笑一笑,也無被她看見的機會。 宋闕又想,她或許不是看不見,而是她不在意他是何表情,不在意他是高興還是難過。 言梳沉默了許多,與宋闕記憶中的人完全不同,他記憶里的言梳不是個能守得住內(nèi)心秘密的人,她向來有一說一,所有情緒都掛在臉上,所有心思都寫在眼里。 若是以前的言梳,那一盤泡了鹽水的野桃,或許早就已經(jīng)見底,吃完了她必得湊上來皺著細眉對宋闕撒會兒嬌,抱怨道:“太酸了,不過還挺好吃的。” 說完,還會歪著頭與他甜甜一笑,杏眸彎彎。 她變了好多,宋闕心里有些發(fā)寒,又有些無措的慌亂感。 春城很小,街道里幾個與客棧掌柜的相熟的婦人用過了中飯便帶著小孩兒出來閑逛,丟著孩子讓他們在街上玩耍,自己幾個坐在客棧大堂里聊著閑話,小二還會給她們奉茶。 奉樂公主大婚的日子已定,那即將要入贅到大宣的鄰國皇子逐漸于人前揭開神秘的面紗。 一名婦人道:“聽人說那皇子長得的確很俊朗帥氣,只是為人有些木訥,冷冰冰的,不笑也不愛與人說話,整日就坐著發(fā)呆,原先那兩個還未許人家的公主對他亦有些相中,但現(xiàn)在看見他笨拙的樣子,也打了退堂鼓了?!?/br> “難怪鄰國舍得將皇子送到大宣來入贅,原來是個頭腦不靈光的,只可惜了奉樂公主,本來就不受圣上待見,如今還要嫁給一個傻子。” 幾人說得有模有樣,就好似那皇子正坐在她們面前似的。 言梳離那幾人不遠,聽了一耳朵便摒除雜音,春城街小,實算不上繁華,人煙稀稀,落腳幾日,她也失了看花的興趣。 離開春城時,正是四月天,清明后的雨水多了些,山間尚有未融化的雪,山下卻已經(jīng)春意盎然。薄雨打濕路旁新抽的垂柳芽,小路不窄不寬,路旁的野草半人高,馬蹄噠噠踏過留下淺淺的印記。 言梳坐于馬上,給身下的小白馬戴了一朵花兒,那花兒插在白馬的鬃毛內(nèi),迎風(fēng)擺蕩,她見之可愛,伸手輕輕撥弄了一下花瓣。 宋闕見她嘴角掛著淺笑,心內(nèi)柔軟地像是淌過一汪溫水,他道:“那是連翹花。” 言梳在聽見宋闕開口說話后笑容頓時收斂了,嗯了聲算是禮貌回應(yīng),雙腿卻夾緊馬腹與宋闕錯開了距離。 方才流過宋闕心尖的溫水驟然冰冷,幾乎凍傷了他的四肢百骸,笑容還僵硬地牽扯著,拼命抵抗心尖上的疼。 被言梳插在白馬鬃毛上的連翹花輕飄飄地落下來,掉在宋闕跟前,他坐于馬上,盯著地面因薄雨打濕路地的黃泥水洼,明黃的連翹花就飄在上頭,污了一半。 宋闕的指腹不安地搓了搓韁繩,攤出左掌使連翹花落于掌心,他低頭以指尖擦去花瓣上的污水,等到連翹花干凈了之后,他又把花戴在了自己這匹馬的馬鬃上。 連走幾日,言梳沒與梁妄聯(lián)系過。 梁妄存世近三百年,從西齊開始直到現(xiàn)在大宣王朝,他對于人間何處精彩,何處安靜應(yīng)當了如指掌,但言梳與他并不怎熟,不過是兩面之緣,還不到要主動聯(lián)系他的地步。 只是言梳沒想過,她沒聯(lián)系梁妄,卻是梁妄率先聯(lián)系了她。 青花鎮(zhèn)只是言梳暫且落腳之處,時辰尚早,聽鎮(zhèn)子里的人說再往前走幾十里便到了一處頗為繁華的城池,言梳在一家茶水攤前駐步,花錢買了一杯茶后稍作歇息,藍冠白羽的綬帶鳥便落在了她眼前的桌面上。 說起來,一切緣分的始末總是妙不可言。 眼前藍冠白羽綬帶鳥是只引魂鳥,名叫天音,世間引魂鳥眾多,它們將凡人的魂魄帶出痛苦,引入輪回,天音與尋常的引魂鳥不同的是,它只為道仙服務(wù)。 言梳不記得自己與天音有過什么淵源,它與她倒是很親切。 天音的足上綁了一個信筒,里頭的信紙展開,字跡端正,像是小姑娘寫的,寥寥幾字,交代了鏡靈的特殊情況。 鏡靈在離開皇宮后難以生存,又一心只求與奉樂公主有個美滿的結(jié)局,梁妄找到了他,或許是知曉言梳的身份,為了賣給她一個人情這才將鏡靈引到了山海外,去信天山的山海小榭內(nèi)找到了她。 不過近來恐怕是生了旁事,關(guān)于鏡靈的身份出了另一種可能,信上所寫,便是要她小心定奪,莫要做不公平的買賣。 言梳摸了摸天音的腦袋,將它頭頂?shù)乃{羽撫平后便將薄紙攥于手心,片刻灰飛煙滅。 青花鎮(zhèn)內(nèi)有個糕點坊,生意似乎不錯,方才進鎮(zhèn)的時候宋闕就看見了,見言梳在一個茶攤稍作休息,他便去買了幾樣糕點來。 這里的點心可選的著實很少,聞起來還算香甜,宋闕記得言梳以前便喜歡吃這些,不論去哪兒,只要有賣的一定不會錯過。 提著食盒回到茶攤,宋闕正見言梳將掌心的信紙燒去。 他定定地看了一眼停留在桌上正啄著言梳的茶杯飲水的藍冠白羽綬帶鳥,提著食盒的手緊了緊,慢步過去問了句:“這是誰的引魂鳥?” 引魂鳥無主,此鳥卻頗有靈性,它曾吞過一張認主符,身上還殘存著陌生男人的氣息,氣息應(yīng)當是它主人的。 言梳沒回答宋闕的話,只逗弄似的點了點天音的腦袋。 宋闕微微一頓,摒去心中的幽怨,撐起笑容將糕點擺在了言梳跟前,一共三樣,都是以重甜為主,有兩樣言梳以前都吃過,只是不知這里的味道與過去的是否相同。 言梳瞥了一眼桌上的糕點,又看向宋闕。 宋闕道:“嘗嘗看,是你愛吃的。” “多謝上仙一番好意?!毖允嵛⑽㈩h首。 就在此時,一名婦人牽著小孩兒路過,那孩童手中握著一串糖葫蘆,言梳見到鮮紅成串的糖葫蘆,視線駐留了片刻,宋闕發(fā)現(xiàn),目光一瞬柔軟,淺笑道:“你等我會兒?!?/br> 他起身攔住了婦人的去路,婦人乍一見有年輕貌美的公子攔路,拉著孩童的手緊了緊,待對方問她糖葫蘆在哪兒買時,婦人紅著臉指向一處。 宋闕微笑與她致謝,隨后便尋路去買糖葫蘆。 糖葫蘆很好找,穿過一個巷子走幾步便能在一家燒餅店旁找到,宋闕買了兩根,一根給言梳現(xiàn)在吃,一根打算留在路上等她想吃了再給她。 他一手舉著一根糖葫蘆,走過小巷時回想起過去言梳吃糖葫蘆,總能弄得嘴角都是塘渣,她會伸出舌頭去舔,往往將嘴唇弄得濕潤潤的,像是泡在水里的粉紅櫻桃。 走出巷子,宋闕快了幾步,抬眸看去茶攤,目光頓時被刺,猶如被人當頭一盆冷水澆下,笑容不再。 坐在茶攤旁的言梳單手撐著臉頰,一手撫著引魂鳥潔白的羽毛,目光柔柔地盯著它用嘴啄向盤內(nèi)的糕點,每一盤都叫它嘗了個遍,她自己一塊也沒碰。 引魂鳥吃飽喝足,跳到言梳的肩上尾羽掃了掃她的手臂,這便飛走。 言梳叫來茶攤的老板收拾茶杯,因被引魂鳥喝過,她多付了些錢。 老板端走茶杯正要轉(zhuǎn)身,言梳叫住他:“等等,這幾盤糕點也端走吧?!?/br> “還有許多沒吃呢。”老板可惜,見言梳扭過頭不再看了,他也就一并收拾了去。 宋闕捏了捏串著糖葫蘆的簽子,走到言梳跟前,糖葫蘆還未遞出,她便先一步站起,朝宋闕頷首后轉(zhuǎn)身,牽著白馬要離開青花鎮(zhèn)了。 她不吃他買的糕點,也不要他給的糖葫蘆。 第77章 和離 我見到他……不高興,所以,不喜…… 如今大宣的國都在燕京, 與兩千多年前的京都已有改變,燕京偏西北方向,距離山海倒不算很遠。 言梳本沒打算去燕京的, 但是梁妄讓引魂鳥送來的那封信叫言梳有了去燕京的想法, 她對世間的事物并不怎感興趣, 只是難得碰到一個鏡靈愿意賣給她余下壽命,若按商人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買賣。 索性言梳剛出山海,還無事可做, 去燕京騎馬不超過十日便可到達, 言梳想著先去查看清楚鏡靈的底細, 他要只是個普通的鏡靈,言梳也好收了他的壽命,但若他的存在還有其他原因, 亦或者擾亂了人間的某些秩序,那事情就可以交給梁妄來辦了。 言梳深知自己不是神仙, 不能長生, 唯有不斷借來旁人的壽命作為己用, 才可永遠地活下去。 行至燕京已過九日,第十日的早間言梳才下馬步入燕京城。 世事變遷,已過兩千余年,宋闕望向四周建筑,已看不出一星半點過去的影子,但光是從地形位置來算, 如今的燕京,其實就是過去的鏡花城。 鏡花城當初繁華,滿街都是秦樓楚館, 已是舉國上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饒城池,后來經(jīng)過幾朝更改,也不知是哪一任的皇帝覺得國都就應(yīng)當在最為富饒之地,故而便將皇城搬入了鏡花城。 時間久了,鏡花城中的秦樓楚館一一被廢去,鏡花城這個名字聽起來也過于華而不實,歷經(jīng)多名,最終于五百多年前定為燕京,而后便一直都是國都。 宋闕回想起,他便是在鏡花城與言梳分別的。 言梳沒有這些記憶,況且如今的燕京與過去的鏡花城已完全不同,就連占地面積也擴大了好幾倍,城池墻面重新砌蓋,燕京內(nèi)的亭臺樓閣鱗次櫛比,一片繁榮盛況。 城中樓宇聳立,街道寬敞,各式各樣的攤販占據(jù)街頭巷尾,行人也比言梳前些時間路過的諸多城鎮(zhèn)要多得多。 人挨人,肩擦肩。 當初鏡花城外有一口湖,那口湖有分流衍至城中秦樓楚館之后,于城內(nèi)形成了一汪小潭,晚間還有畫舫飄在上頭。 而今城池擴大,當初鏡花城外的水月湖與原先城中分支的小湖幾乎融為一體,因兩口湖泊經(jīng)長年累月重新合在一起,猶如母子團聚,故而城中人也重新給這一口湖改了個名字,叫團月湖。 言梳入城的城門并非眾人所行的那個,小城門進出的人很少,她牽著白馬朝客棧方向走去,遠遠便能看見湖泊兩側(cè)隨風(fēng)飄蕩的垂柳,如煙如霧。 眼前所見,一切新鮮,言梳不知于宋闕而言,燕京城已人是物非。 經(jīng)過兩千余年,陪在他身邊的還是言梳,只是鏡花城不再是過去的鏡花城,水月湖也成了團月湖,等到了五六月天,碧空萬里時,團月湖的湖面上也不會有揚水的白花。 湖泊圈于城中,已經(jīng)沾滿了人氣兒,湖旁的秦樓楚館也化成了一棟棟酒樓茶館,幾家聲名遠播的客棧交錯立于其中,早已人滿為患。 宋闕想要在城中找出任何一點關(guān)于過去的影子,可事實上就連湖泊的形狀都改了,周遭的地勢山貌也有所變化,更別說是最易改變的人家了。 恐怕是因為奉樂公主大婚在即,入京的人越發(fā)得多,言梳問了幾家客棧都沒有空房,唯一一家客棧拿到燕京城內(nèi)來說已算寒酸的了,他們家也才只剩下后院兩個相鄰的小屋。小屋也是給人住的,只是靠近廚房,早間吵,晚上鬧,要價便宜,好在打掃得還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