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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當炮灰擁有了讀心術后在線閱讀 - 第90節

第90節

    “四皇子呢?”

    內監如實回道:“在西側。”

    宣帝命人安排的,大概是想分出個親疏有別的度來,好讓他看得見。

    蕭知珩聽了,面上也沒有什么情緒,他面色不怎么好,抬手壓著額角,一副很疲倦的樣子。問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他就揮手讓人退下了。

    內監都退下后,伍一海便出現了,他從懷里掏出了幾瓶藥瓶,還有一包蜜餞,奉了上來。

    蕭知珩看到伍一海一個魁梧大漢從懷里取出藕粉色手帕包著小包袱,里面全是亂七八糟的小東西,愣了一下。

    他皺了眉,清朗矜持的眉目中帶著一絲嫌棄,“你哪里弄來的這些東西?”

    伍一海大概也是有點不自在,卻是耿直道:“這是良媛在屬下臨行前塞給屬下的。良媛說殿下有些……暈馬車,如果殿下不舒服了,可以吃點醒神的藥丸子,還有殿下氣血不足,面色差,吃點蜜餞最好。”

    蕭知珩嘴邊本來要說的話咽了下去,詭異地沉默了下來。

    半晌,他伸手取了一枚蜜餞,面色平靜地放在嘴里,吃了,“多事。”

    甜得膩人。

    話是這么說的,但太子殿下安安靜靜地把小藥丸吃了,蜜餞也吃了。

    第77章 孤真討厭走黑路   回家就好啦。

    等到暮色時分, 親耕禮畢,宣帝的儀仗就回到天壇宮那邊。

    蕭知珩人沒事了,這個時候自然得到圣駕前露個面。

    伍一海面色有點猶豫, 問道:“殿下, 要這個時候去嗎?”

    四下暗流涌動,這個時間去給宣帝請安, 怕是挑得不好。

    蕭知珩聞言一笑, 道:“方才蕭知珂都下泥地了,孤仗著身子不好放肆過一回了。現在再不去請個安,孤可就太不孝了。”

    伍一海皺眉,看了看天,又看看四周, 似乎是在擔心什么。

    蕭知珩目光冷漠, 慢騰騰地說了一句驚人之語,道:“把你一臉的匪相收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來陪孤行刺的。”

    伍一海聽了面色大驚。

    蕭知珩嘴里時不時蹦出兩句大逆不道的話, 似乎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很是從容自然。

    而且他說完后,反而有點奇怪地又繼續問, “怎么就孤的侍衛一個個都兇神惡煞的, 你們笑得文雅一點當真是很難嗎?”

    伍一海覺得自己被埋汰得有點無辜。他只好努力地咧嘴露出一點十分僵硬且難看的笑容來。

    “……”蕭知珩沉默了片刻,最后還是放棄了, “別笑。你還是繃著吧。”

    伍一海立刻就把臉上的笑容收了,簡直是貨真價實的收放自如。

    走到一半的時候,蕭知珩忽然停了下來,伍一海忙問:“殿下怎么了?”

    蕭知珩不知在看何處,喃喃自語道:“孤真討厭走黑路。”

    伍一海想說天還沒徹底黑下來, 他還沒開口,太子殿下就又自己接了話,“但走完,回家就好了。”

    伍一海默默地跟在身后,沒出聲。

    他覺得殿下思家了,可能還想葉良媛了。

    不過這話他不敢說。

    蕭知珩住的地方其實離宣帝住的地方不遠,但他特意繞了點路,幾乎把天壇宮都走了一遍。

    伍一海在后面跟著,主子什么都沒有明說,但他心里就有數了。

    宣帝行親耕禮,事必親躬,親力親為,是為大周的黎民百姓祈福,天子風范不減當年。但年紀上來了,體力終究是有些跟不上了。

    最后宣帝是被擔憂圣上龍體的近臣苦勸,才勉強作罷。

    蕭知珩聽著身邊的另一個隨從說,神情淡漠,心里泛起一抹淡嘲,宣帝最在意名聲,像這種程度的體力不支又算得了什么?

    只不過宣帝也許高估了自己,他要是再毫無征兆地累倒一次,那麻煩就大了。

    守在門外的錢公公見到蕭知珩,有點意外。他忙上前,賠笑道:“殿下這趟來得不巧,陛下有些乏了,怕是不見人議事。您這……”

    蕭知珩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隱約聽到了里面傳出的一些聲音,道:“何人在里面?”

    錢公公微愣,面上似乎有些為難,回道:“麗妃娘娘在里面伺候著湯藥呢。”

    最近一直都是這樣,麗妃獨具異族風情,且揉肩捶背樣樣不在話下,極會哄陛下歡心。

    更重要的是,監天史上下皆言麗妃命中極貴,系青鳶星輔天子而生,這就正好言中了自累倒后感覺身體每況愈下的宣帝的心事。

    如今陛下自覺精神好,便越發寵愛這個年輕的妃子。陛下的湯藥都是麗妃伺候的,而他這個老奴才只能在外守門了。

    蕭知珩不知在想什么,他聽完后,便只是扯唇笑了下,“原來如此。”

    錢公公不知道蕭知珩這句原來如此的話外音,也只是跟著笑了兩聲。

    蕭知珩沒走,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了攀談的閑心,又跟錢公公東拉西扯的說了幾句話。

    這動靜雖說是不大,但也很難讓人忽視。所以,很快便驚動了在里面解乏的宣帝。

    宣帝遣走了麗妃,緊接著,讓人開門,把太子請進來了。

    蕭知珩進了門,剛走到屏風,就碰到了那位麗妃。

    此處隔間恰好無人,麗妃笑著行了禮,“見過太子殿下。”

    對這位前北漠公主,蕭知珩的印象其實不深。此刻他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只覺此人長相張揚艷麗,隱隱有一分熟悉之感。

    麗妃自然是感覺到了對方打量自己的視線,紅唇微勾。她正想說點什么,但是蕭知珩只是回了禮,嘴里只有淡淡的一句:“您慢走。”

    麗妃愣了下,然而下一瞬蕭知珩留給她的只有一個冷漠的背影,這瞬間就把她嘴邊要說的話給堵住了。

    三番幾次被同一個人拒絕的滋味是極其不好受,驕傲的麗妃自尊接連受挫,心底有點惱火。

    但她也沒做什么,美眸中帶著一絲陰狠,她只是冷冷地笑了一聲。

    本來她還想著試一試蕭知珩能不能合作,現在看來是不必了。

    呵,自求多福吧。

    麗妃離開后,便有一個不起眼的內監迎上來了,躬著身,送主子離開。

    …

    宣帝剛喝了一盅吊精神的參湯,氣色紅潤,便將太子喚到跟前來,說道:“朕方才在回來的路上問了劉愛卿,說祭禮一事,早已經安排妥當了。太子可清楚嗎?”

    這話聽起來像是例行公事的詢問,但若真是如此,宣帝也不會特意多問一句了。

    劉老大人是那種極重規矩的老臣,為人古板,即便從前朝堂上盛行結黨分派也從不站隊,如今卻對太子很賞識。

    這讓人費解,自然宣帝也想知道太子是不是已經開始拉攏老臣了。

    蕭知珩怎么聽不出來這話是什么意思?他壓著胸口那一陣隱隱涌上來的煩躁,也沒打算找什么完美的借口打消宣帝的疑慮。

    他如實回道:“兒臣在離宮前曾被兩位老大人提點過,大概知道一些。”

    宣帝點了點頭,道:“你這才剛聽政,要上手理朝務難免會磕磕碰碰,旁人多加提點是應該的。”

    蕭知珩沒出聲。

    宣帝說了一會兒有些干渴口苦,便要喝水,正打算喊人。

    這時蕭知珩慢騰騰地起身,慢條斯理地倒了水,恭謹地將杯盞遞了過去。

    宣帝一時有些恍惚。

    他都有些忘記,上一次太子默默地給自己倒茶,是什么時候了?

    應該是在這孩子很小的時候,七歲?十歲?那個時候,身子還沒那么差的小太子聰穎乖巧,是有些黏人的。

    宣帝陷入了模糊的回憶,飲盡了水。他又看著沉默不語的蕭知珩,常年病重奄奄一息的孩子此刻在自己跟前安然無恙地坐著說話,讓他的內心有一點感慨。

    同時,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走到今日,已經衰老。

    人老了就多思,譬如此刻他與太子相處如此疏離,竟感覺到了幾分說不出來的遺憾。

    此時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殿中早已點了燭火。人在昏黃的燈下,就平白多了幾分蒼涼。

    宣帝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說了句示弱的話,道:“朕老了,往后朝中的大小事,只能指望你們了。朕對太子……也是寄予厚望的,太子能明白嗎?”

    這么多年了,這還是強勢的宣帝第一次流露出服老示弱之態,也是第一次對蕭知珩說這樣的話。

    可蕭知珩聽了,只覺得諷刺,心里反復地咀嚼著寄予厚望這幾個字,心底的冷笑一陣陣襲來。

    是啊,可不是寄予厚望么?畢竟不是誰都能當皇帝所珍愛的棋子的。

    蕭知珩聲音冷靜,道:“兒臣無能,命數不定,沒有那個福氣,恐怕有負父皇所托。”

    宣帝面色變了變,仿佛是被戳到了痛處,便道:“誰說你沒有福氣?朕對太子寄予厚望,太子自然就有這個福氣。”

    說著,宣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情變得有些陰沉。

    他竭力放平了自己的語氣,面上似有幾分深沉的悲哀,便溫和地開口問道:“太子是不是還在擔心從前的事?或者,心里是在怨恨朕?”

    當年行宮那件事,兩人避而不談。宣帝差點賜死了太子,遮掩了陳年舊事,也算是一并掩蓋住了傷疤。兩人維持著父慈子孝的表象,粉飾太平,相安無事。

    這么多年過去了,不曾提起,也不覺得有什么。但此刻宣帝乍然一提起,就像是活生生撕了結痂的傷口。

    誰都不好受。

    蕭知珩覺得好笑極了,明明是心知肚明的事,為何偏偏要反問起他來,卻是錐心痛悔的語氣呢?可笑。

    蕭知珩壓著嗓子,悶咳了一聲,靜靜地說道:“不敢。父皇是君,掌天下人的生殺予奪大權。況且,父皇對兒臣已經夠手下留情了。”

    宣帝一聽到手下留情,臉上的神色劇變。但他還是勉強撐住了,鎮定下來,斥道:“太子在胡說什么?哪里聽來的這些不像樣的話。”

    蕭知珩輕聲笑了,胸膛里那股陰沉沉的郁氣始終壓制不下去,便惡從膽邊生,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種不管不顧的放縱,想摧毀點什么。

    他道:“難道不是嗎?因為愧疚,父皇對兒臣一直都手下留情。說來也是祖宗保佑,兒臣命大。父皇慈愛,可憐兒臣自幼喪母,命輕福薄,便什么都不再計較。您對兒臣千恩萬寵,把兒臣的命吊著,也算是安慰自己,也安慰母后的亡魂了。”

    所以宣帝才會這樣為難,對他手下留情,到了不得已的時候,又不費余力地利用。

    當然后面那一句蕭知珩沒有說。

    不過就光憑上面說的幾句,就已經成功觸怒了宣帝。他的面色已經非常難看了,抬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氣道:“你!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混賬話!”

    蕭知珩當然是知道的,他頭腦清醒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