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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醫救不了大漢(基建) 第379節

    劉徹瞬間煩躁起來:“朕若是撞了,還要你來問這么多!”

    正在承受痛苦的人,脾氣都不會多好,這反應實屬正常,過往不知經歷過多少這種情況的高瑾,完全可以平靜以待,可當發脾氣的人換成掌握她性命的皇帝,那問題就瞬間變得嚴重起來。

    別說高瑾瞬間惶恐不安,周圍一群內侍瞬間地跪了下去,齊聲喊道:

    “陛下息怒!”

    “陛下莫要氣壞了身子!”

    一直守在陛下身邊的內令連忙上前想要攙扶,見劉徹沒有起來的意思,又停住了腳步,他直起身,對著高瑾便厲聲呵斥:

    “高瑾!你能診就診,不能診就趕緊滾出去!”

    成年人,面對這點呵斥,并不會感到委屈,但面對現狀,高瑾身上縈繞著巨大的無力感,她張了張口,想說些什么,最后卻只能化作:

    “陛下可否再讓臣一試診脈?”

    劉徹將手腕伸了出來:

    “可。”

    高瑾上前,從藥箱中拿出來脈枕,小心地診過左手,又換了右手,越診,眉宇便緊鎖。

    按照她過往的經驗,如果不是風寒,意外撞傷,發熱這幾種情況,那僅剩的一種可能,也就是因為某些原因,長期想不開,以至于情緒抑郁,傷及肝臟,肝氣郁結,引發頭痛、失眠和情緒異常等情況,這種病癥,如果不解開心結,很難有效治愈。

    而肝臟受損,會在診脈中,體現出結,澀的跡象,但高瑾一點兒都沒有摸出來,反倒是覺著脈有微微有些脈沉、弱,細,這是脾胃輕微受損,有疲勞過度的跡象。

    考慮因為戰事,陛下前數個月也跟著連軸轉,常常需要點燈做事的情況,這也算合理,只是——

    脾胃損傷,如何影響到腦部呢?

    怎么都診不出來,也想不明白的高瑾額頭上開始出現細密的冷汗。

    劉徹微微瞇眼,狹長,居高臨下的目光,看起來頗具壓迫,而那聲音更如閻王索命般令人驚恐:

    “如何?”

    兩個字,讓高瑾瞬間一哆嗦。

    劉徹目光沒有任何變化。

    他是在裝病,而醫師,韓盈教導出來熟知人體的女醫師,必然有很大可能判斷出這點,不過這并不重要,因為醫師人言微輕,她說的話,在他這個皇帝面前,毫無可信程度,尤其是她們自己也承認自己不過是凡人之力,就是有誤診,不能診的時候。

    這件事,重要不在醫師說出來之后眾人相信誰,而在她敢不敢頂著皇帝說自己有病的情況下,說出來他沒病!

    前者是在質疑他的權威,是違逆圣意,這是極度依附于他而生的大部分人絕不會敢說的話,因為遭受質疑的皇帝,會真有可能殺了他們,這絕不是劉徹想要的人。

    會畏懼他而說假話,也是因為畏懼他人說假話,他們沒有信任的價值。

    作為負責他生命安全的醫師,必須能頂著壓力,對他說她所判斷的真實情況!

    所以……她能做到嗎?

    劉徹目光幽沉,面前的高瑾臉色也已經蒼白到了極致,她雙手握拳,咬著牙,好一會兒,才顫顫巍巍地開口:

    “恕臣愚鈍,除陛下脾胃虛弱,有勞累過度之相,臣并未診出其它病癥,臣…臣……”

    “這么說,你是覺著朕沒病了?”

    一瞬間,劉徹臉色更加陰沉起來,他隨手拿起身邊瓷杯,直接扔了下去——

    “砰!”

    “廢物!”

    瓷器碎裂的聲音,和陛下憤怒的責罵混合在一起,高瑾嚇得瞬間跪倒在地,可劉徹并未看她,而是指著她身后的耿伯微道:

    “你來給朕看!”

    有高瑾在前,耿伯微自然明白要如何做,他認真檢查了一番,然后扯了一大堆邪氣,毒寒之類的內容,并表示自己能治,還開出了藥方。

    ‘頭痛欲裂’的劉徹見狀,立刻讓他率人前去煎藥。

    緩解了此刻危機的耿伯微根本沒注意,劉徹看他的眼神,比高瑾更加冰冷。

    因嫌棄殿中人太多,發悶,‘病中’的劉徹直接將大半內侍都趕了出去,只留極少一部分侍奉,藥送來后,也是由內侍端入其中,喝肯定不會喝的,直接倒入恭桶,被心腹私下處理,當然,此藥也不會起到什么效果,所以劉徹將這些看診的醫師通通罰俸,并讓醫師們繼續尋找治病良方,順帶著連朝政也停了。

    一個已經完備的政體,短時間內缺了誰都不會有大事兒,但作為關乎天下的皇帝,突然間因這種古怪的病癥影響到不能上朝,實在讓大家擔憂,諸位朝臣不僅組團前去拜見,確定皇帝不是出了別的變故。

    而見到皇帝沒事兒,大家勉強安了一點心,但病一直沒有解決,負責此事的韓盈顯然遭受了朝臣的輪番質疑。

    韓盈對女醫醫術還是比較自信的,更何況這世界根本沒有玄幻靈異的存在,參考歷史上劉徹身體一直比較健康,從未如曹cao那樣出現過長久,固定的頭疾記載,這事兒九成就是裝的!

    而確定皇帝在演戲,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就清楚了,韓盈自然要配合著挨罵,沒辦法,誰讓她負責的就是醫療嘛,現在醫生‘沒用’,她總要負點責任的。

    只不過,西漢能‘治病’的遠遠不只是醫生,在醫術無法發揮作用,這癥狀看起來也的確不太像病之后,有人便開始推薦起來方士。

    之前被朝臣極度排斥的少翁,突然成了炙手可熱的存在。

    韓盈冷眼旁觀著這荒唐的一幕。

    人類的歷史上,出現過無數次看起來荒唐,愚昧,甚至極為可笑的事情,看起來好像參與其中的人都很愚蠢,可實際上,這種事情能出現,本質上就是因為有利可圖,而大部分人其實都根據自己的利益,做出了‘最明智’選擇。

    皇帝想拿‘咒疾’來試探群臣,作為知情者和受益方的韓盈自然要閉嘴,朝臣中或許有信鬼神的,或許也有不信的,但他們必須表示對皇帝身體的擔心并做出反應,因為這是表忠心的最好時候。

    而除了他們,還有想趁機會渾水摸魚,謀取更大私利的人。

    那些想對衛青和韓盈下手的人不必多說,即便是被推上來的少翁,也迅速意識到這是他能夠逃離的最大機會。

    這時候再不學前輩徐福,接下來就沒機會學了!

    所以,在一番各種亂七八糟的儀式過后,少翁做出了一個陛下頭疾是因為‘禍于東方’的預言,隨即又表示,他也不太懂這是什么意思,不過愿意帶著人前去東方祭拜諸神,請神明安穩一方,說不定就能為皇帝解決頭疾呢。

    連續數天都不能上朝的皇帝欣然允諾,讓他帶著大量的金銀,仆人,以及送給神明的祭品,在一隊衛士的護送下,浩浩蕩蕩的出了長安。

    ‘病重’不適的劉徹顯然沒有去送此人離開,他只是坐在殿中,邊烤著火,邊等待著人回來。

    絕對忠誠的內侍和陳壽在一旁侍奉,殿中的所有人都默然不語,只有木柴燃燒時發出的,極為輕微的噼里啪啦聲。

    這讓整個大殿內顯得極為死寂。

    良久,在殿外守候的內侍突然進來傳報,在經過數輪傳遞過后,一個身上滿是寒意的將士端著木盒走了進來。

    “陛下,人已在此。

    劉徹目光輕移,不用開口,明白的將士便打開了盒子。

    盒中的少翁人頭還睜著眼睛,滿臉的驚恐。

    他根本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逃脫,卻為何突然被他人殺。

    “先收起來吧。

    少翁不知道他為什么死,劉徹可就真太清楚了,五色與五行相對,東為青色,這幾乎就是在明示衛青為禍患,敢做這種箴言,他必須死!

    正好,少翁不是想走嗎,劉徹也想讓他走得不引人注目些。

    “陳壽,給朕注意著城里的動靜。

    揮手讓將士下去的劉徹聲音冷到極致:

    “朕要看看,到底還有多少魑魅魍魎躲在暗地里!!

    第408章 孩童歌謠

    雖然還有些魑魅魍魎躲在暗處,但識破少翁是個騙子,沒有損傷自身顏面就解決了他,還不會讓更多朝臣知曉皇帝被騙這個結果,勉強讓劉徹心情好受了一點。

    他甚至還逗起來幾個擔憂他身體的孩子。

    這是帝王的惡趣味,衛子夫察覺到他心情其實還是不悅,便沒有出言制止,倒是衛青在猜到少翁是騙子后,覺著他再用這樣的借口,這么長時間不上朝,很容易讓民間繼續生出對巫蠱咒術的狂熱迷信,不得不過來勸他露一露面。

    心情不好,但身體上也的確得到休息,精神比以往更加舒適的劉徹隨口應諾了下來,也去朝堂遛了一圈,只不過,這面還不如不露。

    因為出來主持大朝會的劉徹,還沒開完,就因‘不適’再次罷朝,回殿休息去了。

    居于首位的衛青,看著昨日還能抱著小公主舉高高,在殿內數個來回都不見喘氣的陛下,今日突然變得面容蒼白,說話無力,好似大病不愈,身體虛弱至極,說撐不住就撐不住,直接罷朝走人的行為,硬是沒在崇政殿內說出來一句話。

    他選擇直接追了上去。

    回到休息的偏殿,劉徹朝堂上表現出來的不適瞬間消失,他坐在矮榻上,笑嘻嘻地看著急追過來的衛青:

    “這么急做甚?”

    “天子身系萬民。”

    衛青有些無奈,他正色道:“您一直因‘咒術’久病不愈,城中已經流言四起,再這樣下去,恐人心生變。”

    人類的社會,有時和狼群并沒有什么兩樣,當領導者露出疲態,底下的追隨者必然會產生動搖,就像在王朝更替之際,朝臣會不由自主地傾向太子的意見,便是因為皇帝已經衰老到極致,他已經沒有長久掌握權力的能力了。

    這樣的人,如何制約他的臣子,讓他們長久保持忠誠與服從?

    他們會主動尋找新的,能夠領導他們的存在,又或者說——

    自己成為新領導。

    劉徹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他裝病的時間越長,給外人造成的確定認知便越大,當大量的人認為他真的病到極致的時候,必然會有往日絕不敢做的行為。

    不過,這樣略微容易出一點小事,頂多就是有兄弟覺著他似乎有機可乘,如當年文帝那般,兄代弟位,進而做出點什么。

    但這需要更長的時間醞釀,畢竟消息傳過去再經反復確認和與朝臣勾結,怎么都得用個小半年,乃至一年之久,劉徹根本不會‘病’那么久,就算是會,現在也已經沒有當年那樣能擁立皇帝的功臣了。

    只要衛青牢牢握住長安備軍,他這么做,根本不會出現太大麻煩,就算是有,那也正好清理一波有異心的存在。

    “放心,朕心里有數。”

    衛青勸告的正式,劉徹也收起笑臉,道:

    “餌料下到這種程度,他們也該上鉤了,等清理干凈,朕自然不會再繼續下去。”

    都說到這份上了,衛青也沒辦法再阻止,只能應道:“是。”

    戰爭中的艱險,只是令人疲倦,朝堂上陰謀詭計,則讓人仿佛在大雨天氣中,陷在滿是泥濘的道路上,能走,可那種身上濕漉漉,走路拔不出腿的感受,讓人覺得異常糟糕,即便有陛下處理,他不需要直面這些,但衛青心情還是有些不悅,這無疑讓前來打探的朝臣產生了一些誤解,也成功誤導了幕后之人。

    他們覺得,這個時機很適合干一票大的。

    長安城內的臨里,歸家已經快兩個月的宗旭,和他的家人都有些犯愁。

    自歸家之后,他就再也沒有和韓尚院見過面,雖然中間韓尚院的母親曾經邀他去過一次,但一直未曾談及婚嫁的事情,這種曖昧的態度,如何不讓大家心急?

    那可是尚院,中二千石的尚院,其背后不知代表著多少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