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救不了大漢(基建) 第332節
“宋醫師,我拎過來水了,您洗洗手吧?” 還是機靈人好啊。 宋琳輕松的洗了手,那水更是溫熱能直接入口的,她心下滿意,對此人問道: “你叫什么?” “馮松。”這騎兵臉上帶著笑,卻沒有多少諂媚的姿態,而是極為自然的說道: “宋醫師您若是有事,直接吩咐我就好。” 當一個人可以預見的前程似錦時,必然會有嗅到氣息的人趕緊上來奉承,對自己足夠細心的宋琳沒有多在意馮松的討好,也不會因為這一盆水而給予什么好處,問名字已經足夠,她輕應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這讓馮松有些失落,不過這失落沒有持續多久,他很快打起來精神,繼續想辦法討好宋琳。 如他這樣的人還不在少數,有他們一內卷,宋琳接下來課上的越發容易起來,竹簡內容主動背誦,實cao搶著充當道具,需要拿六畜練手的時候知曉吩咐一句,便主動過來搬抬準備,絲毫不用她cao心。 就是這看似輕松的課堂上,還是存在著不和諧聲音,屠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種服氣又不服氣的感覺,刺頭似的時不時就得挑釁她一下,而長水校尉和其它手下的一些騎兵在發覺她教導的東西有用之后,自行開始了更換人選。 這變動不僅打了宋琳一個錯手不急,還讓課堂氛圍頗為詭異,兩波人不說涇渭分明,也明顯帶著間隙,各自看不上眼,尤其是這群人多是之前欺壓些倒霉蛋的什長,油的厲害,面上服從課堂紀律,可該上手練習的時候不好好練,還差點把生rou給烤了吃,抓住了還振振有詞的說這反正是給他們加餐的,他們練習好就提前這么干了。 這氣的宋琳讓他現場再演示一遍手法,做不好后便動了軍棍,rou做做獎勵的事情也給取消,兵油子挨了打,又犯了眾怒,不敢再招惹是非,才讓宋琳把這惡風氣壓下去些,只是她清楚,若自己不時刻抓緊,那這群人絕對還會還敢再犯。 人好管的不用愁,不好管的能愁死人,遇到這樣情況的宋琳短時間也有些沒轍,正當她苦思敏想自己老師在慶侯處怎么整治這些人的時候,又來了新的變故。 也不能說變故,只是衛將軍突然把軍演提前了半個月,宋琳定下來的課暫停兩天不上而已,沒什么大的影響,甚至對宋琳來說反倒是好事,她正好能放兩天假,無論是休息還是回城和其她醫師請教都沒問題,當然,她還可以選擇留在這里看看軍演會不會有受傷的倒霉蛋需要她。 從目前的情況來說,如果宋琳非常需要一個留京且是軍醫職位的話,那她肯定要主動表現自己,但聽過韓尚院和衛將軍商議的內容后,宋琳便立刻意識到留京對她來說其實不會有多好的發展,反倒是邊關,那邊將會投入建設一個更大的軍醫院,也有可能是軍民兩用醫院。 不管是什么醫院,總之,去那邊能夠得到的職位、調動的資源和得到的鍛煉遠會比在這里當一個無法上戰場的軍醫大得多,若還想往上爬,那就更得去那邊了,畢竟韓尚院這邊的官吏已經滿員,而衛將軍也更會傾向于提拔舉薦能夠統籌為數萬軍隊提供后勤醫療的院長,而非在軍隊中的軍醫。 這根本不是一個選擇題,尤其是宋琳至今連俸祿都沒有——何必多給自己找事兒做呢?就算不主動找韓尚院聯絡感情趁機詢問后續機會,休息兩天也比這香啊! 宋琳打定主意,一上完課人就走了,留下的學生們還留下繼續拿豬rou練如何清創。 大型軍演的次數很少,一個月一次已經是多的了,原因和吃上一樣,費錢,就算不是完全真打,來上一次人、馬受傷修養,損壞的器械重修,獎賞之類加起來數字能立刻讓人窒息,次數根本多不起來,為了保證效果,衛青便會提前做些激勵,也就是戰前沾點rou腥,戰后給予rou食獎賞。 練清創騎兵們這次清創的rou就是接下來全軍要吃的,因為要供應全軍,皮rou比以前充足很多,一人都能輪到一塊,比之前十個人輪流來好了不知道多少,不過習慣了節儉的眾人也沒有浪費,各種傷口處理方式都來上幾遍,這導致過來收rou的伙夫看著皮爛的不成樣子的豬rou臉都皺了起來,他躲開地上的混著血的泥水,問道: “你們這糟蹋什么呢,就不能留塊好rou?” 此話一出,頓時就有人不滿: “剁成沫煮粥的rou要什么好壞?乃公每次軍演前連兩口rou都混不上,你說,是不是你拿去偷吃了!” “rou少和我有什么關系?我想要好rou是給上面留的啊,他們可不想喝rou粥。” “這和我們練手用的豬皮rou有什么關系?肋排不早就分出去了?” “肋排這是給更上面的,兄弟,你就別為難我了,看我這個頭,你也知道我偷吃不了啊!” 屠彪對這種爭執毫無興趣,他清理完豬皮上滿是臟污的傷口,把rou往伙夫面前一放,毫不猶豫的騎馬回了營。 帳中的同袍熊季還在調整自己的甲胄,抬頭看了眼是他后便道: “屠彪你今天回來的早啊,早知道那甲胄我就不給你修了,你看看緊的怎么樣吧,不行你再自己松下綁繩。” “正好,不用再松了。” 屠彪翻看過甲胄的,隨口問道:“對了老季,這才過去多久,怎么又開始軍演了?” 比起來這些日子時間都放在急救上,抽不出經歷關注外界的屠彪,熊季的消息就靈通多了。 “我聽說是因為衛將軍要練斥侯們的‘地聽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這段時間被調走的斥候不少,若不是的話,那就是快到酷夏,戰馬吃不消,先把后面兩月提前訓了。” 將自己打聽到的兩種可能都說了,熊季又道: “依老屠你的本事,用不著擔心這個,還是再多拼拼先登,等被衛將軍記住,那可就不用……好日子不就來了嘛。” 隔墻有耳,熊季止住了對上司的抱怨,不過屠彪和對方這么多年的兄弟,怎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無非就是他們兩個沒什么關系,即便再有本事,到了戰場上殺敵的好機會也輪不到他們,想升也升不上去而已。 商鞅的軍功爵制度看似公平,實際上卻是一個陷阱游戲,前幾關簡單,越往后,難度越高,尤其是開始做小軍官帶隊,只有所在隊伍的殺敵數量高于傷亡數量再達到規定數量才能晉升,而一旦達不到,那便會受懲降爵。 這種唯結果論異常的‘公平’,無論職位高到多少,在整體戰爭中起到多大的作用,只要傷亡人數過多,那就是死罪,比如公孫敖,整體上來看,和匈奴主力遇上的他一定程度上是起到了牽制對方,給衛青襲擊龍城創造了條件,不算一點兒用處沒有,但如今的軍法只看傷亡,他陣亡七千多騎兵,那就是死罪,靠著繳納贖金才留了性命。 軍法嚴苛,面對這種規則,人必然會趨吉避害,想辦法為自己創造勝利的條件,沒有后臺的屠彪和熊季自然更容易充當誘餌或者第一波炮灰,面對這種情況,他們兩個誰都不會甘心,尤其是年齡即將靠近三十大關的熊季。 他的身體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 若不能趁著還算年輕再多拼一拼,身體素質只會越來越差的他別說在博得戰功生爵,不死在戰場上都是好的。 熊季不想接受炮灰的命運,只是這次軍演著實沒有給他發揮的余地,校尉只要求他們結陣之后從一處趕到另一處,不需要任何‘殺敵’,這讓兩個人都有些失望,好在還有時間上的要求,越快越好,不然,那可真是要讓人郁悶透了。 招呼著手下,兩個人帶著騎兵在前方驅馬快跑,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熊季的馬不知道踩了到了什么,突然發瘋般的跳了起來,馬上的熊季反應迅速,他想死死的抱住馬脖子防止自己被甩出去,可這馬一瘋,連帶著后面正奔馳的戰馬也受了驚,好幾個都不受控制的亂沖起來。 一時間,整個隊伍變得極為混亂,有人被馬甩了出去,還有人被馬鐙套住了腳在地上拖行,抱住馬身的熊季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馬槊狠狠扎過大腿又劃過扎到馬身上,被疼痛刺激的馬猛的跳起落下,使勁兒將熊季甩了下去,后面受驚的馬又重重的踩了上去。 “熊季!” 戰馬同樣受驚,好不容易穩住的屠彪看到這幕簡直是目呲欲裂: “快穩住戰馬!” 一旦集體產生混亂,那破壞力往往是災難性的,眾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安定下來,屠彪機靈的手下已經跑去看剛才的路段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屠彪已經到了熊季身前,他看著兩眼緊閉,不知生死的對方,脊背發冷。 剛才還好好的騎著馬,怎么現在就這個模樣了? 死生來的太快,讓屠彪短時間竟不知道做何反應,直到看到熊季后賽還有起復的胸口才緩過神來,之前怎么都不服的女醫師教導的內容全浮現在眼前,他手微微抖著,趕緊去扒熊季的衣裳看他傷在哪里。 胸口上的甲胄沒有被踩踏的痕跡,肋骨看著也沒事,沒有難救的內臟傷,右胳膊沒事,左胳膊被馬蹄踩了,似乎還磕到了碎石之類的東西,一片血rou模糊,看的極為嚇人,不過卻不怎么流血,看形狀應該也沒傷骨頭,也沒什么大事,倒是腿…腿上這血怎么這么多,這滲血速度不會是割傷了動脈吧?! 一時間,屠彪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覺著腦子和手已經不是自己的,就靠著這些時日訓練出來的肌rou記憶在動作,他扒了熊季的褲子,用對方的腰帶綁在大腿根部,又用手按壓止血,很快,那血總算是開始減少外冒,一同去學急救的騎兵拿過來水囊,以及高溫消毒的棉花和繃帶,也開始清理起來熊季身上的傷口。 腿部的傷處理好,給胳膊做清理的時候,昏過去的熊季總算被痛醒過來,這讓屠彪猛的松了口氣: “老季你可是真命大,要不是我學了急救,你今天直接就沒了!” “啊,啊,謝了兄弟。” 熊季還有些失血過多的迷糊,比起來感激之情,他更對這次的馬發瘋更加上心: “乃公馬怎么發的瘋?它以前可乖順了啊!” 好問題,屠彪也想知道。 正當兩人疑惑之即,剛才查過那片地方又看過馬尸的騎兵立刻回答道: “是個陷阱坑,周圍沒有找到別的,就這一個,應該是這里之前做過營地,有人想獵點野味,設了陷阱,走的時候沒清理,那坑里還有木刺,戰馬踩進去崴了蹄子又扎到了馬腿,這才發了瘋。” “豎子!賤人!” 屠彪臉色瞬間黑了,這個不起眼的小坑差點帶走他兄弟,傷了數個手下,還死了一匹戰馬,現今知道是人為,卻找不到罪魁禍首,只能自認倒霉,任誰能咽的下這口氣?!! 第359章 一點良心 屠彪再咽不下這口氣也沒用,甚至,此刻他最該想的不是找這陷阱坑是誰設置的,而是怎么安排熊季和其余傷兵。 現在正在軍演,他們這隊人馬能短暫的耽擱一下,卻不能長久的呆在這里,而熊季現在已經不能騎馬,腿部一發力,說不定好不容易止住血的傷口又得崩裂。 “老季。” 壓下自己的憤怒,恢復理智的屠彪開口:“你現在不能再騎馬了,就先和其余傷兵在這里等著,軍演結束我再駕車來接你?” 意識到沒有危險的大腦并沒有分泌腎上腺激素讓人保持興奮,忽略疼痛,熊季完整的感受到失血帶來的身體沉重,他試探性抬了抬自己沒事兒的右胳膊,能抬起來,可手掌發麻,手臂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 這還如何行軍? 熊季心中失望不已,可終究還是保命更加重要,不然,因為運氣不好而死的結果,簡直比戰死沙場更讓他覺著憋屈。 “行。” 屠彪和熊季是兄弟,但底下的騎兵和熊季可不是,停一會兒救人大家能接受,一直被他耽誤導致規定時間到不了集合地點挨罰肯定有很多人不愿意,尤其是這受傷不是因為他們。而是單純的不走運。 停留的這么一會兒時間,后面的其他隊人馬便已經追了上來,有的看都不看一眼的直接穿行而過,還有派人過來詢問怎么回事,校尉也讓騎兵過來督促他們盡快啟程,不要延誤。 商量好的屠彪沒辦法繼續耽擱,他留下足夠的食物,水和防身的武器,以及兩個愿意留下來照看的騎兵,收好木刺,帶著人繼續往指令地點趕去。 上萬人的軍隊軍演,肯定會出點情況,屠彪這種差點兒死人的不是最重的,有些時候真會死人,打著的時候死,打完后受傷的沒救回來的也會死,遇上毒蛇吃了毒物更是極為‘常見’的事情——針對上級,尤其是衛青這個負責上萬騎兵的將軍來說,畢竟基數太龐大了。 可這樣的意外事件平均到上萬的個體身上,發生的幾率又變得極低起來,過往從未遇到過的屠彪心情顯然有些低落,加之這次明顯不是正常軍演,他便不由自主的放慢了騎速,其他騎兵同樣也被意外驚的心里有些發慌,生怕再踩到陷阱。 伴隨著受傷消息的傳開,眾人行軍的速度也不由得開始變慢起來,這對他們來說不影響什么,可對于負責聽響判斷敵情的斥侯來說就很要命了。 這響一陣停一陣,又好像直接沒了的聲音,到底是不是有騎兵過來啊! 現實情況變化太多,初次用聽甕的斥侯們,顯然還不能更準確的判斷自己聽到的到底是什么,好在,這場主要服務于斥侯的訓練也不是什么收獲都沒有。 萬人以上的軍隊,使用聽甕在十里開外乃至更遠的距離便能聽到他們的響動,七八千人在十里左右,有著聽力好的,五千人左右也能在十里范圍內聽到,三千人距離則需要更近才行,而千人以下的,判斷起來便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 原因也簡單,就像屠彪這樣,千人以下的騎兵部隊,能發出的響動本來就少,再加上中間經常會有一些人因為某些原因停下進行干擾,想判斷是不是人活動造成的聲響就變得極為困難。 而這個人數的危險性橫模兩可,說他們有危險,直面沖鋒,能造成的破壞也不大,畢竟營地即便是休息狀態,也是有拒馬和其它防御設施,對付這點騎兵還是夠用的,可若說沒有,經受訓練漢騎兵找準時機,說不定能在夜中潛入營中劫燒,不過—— 匈奴可是沒有多少紀律可言的,讓他們潛入營中襲擊,那自身武備得廢馳到沒有的地步,這怎么可能會出現在他身上? 衛青的目光逐漸停留在五千人這個數字上。 下次軍演,還得創造些有利于斥侯積累經驗的條件啊。 將這件事放在心上,衛青合上竹簡,在竹簡即將閉合的剎那,余光掃到了一個詞,這讓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細細的再看這段記錄。 他看的整卷記錄全都來源于斥侯,有些斥侯并不識字,那就由文書記載,他們的任務不只是聽,聽過之后,他們還要去問自己聽的那隊人路上做了什么,以便將甕聲和情況聯系起來,吸引衛青的這段記錄,顯然不是對甕聲的形容,而是提到了宋琳。 說起來,他這些時日還未過問過對方教習的如何了。 想起來對方的衛青很快看完了這段記錄,文書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只是寫了‘陷馬驚亂,傷五人,重,急救而活,留等。’十五個字。 只看懂意思,仍不知道具體經過的衛青略微沉吟,對著帳外的兵卒開口: “傳長水校尉下屠都伯前來。” “是。” 確定是衛將軍傳喚的屠彪瞬間懵了,今日自己又沒立什么功,將軍為何會見自己啊? 屠彪想不出原因,手腳又開始不聽使喚,同手同腳,如同夢游般的走到了帳內,緊張的話都說不出來。 “斥候回報,說你們隊在路上遇到了驚馬?” “正是。” 衛將軍的詢問,讓屠彪逐漸反應過來,他咽了口唾沫,立刻意識到這是能找到罪魁禍首的機會,連忙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