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救不了大漢(基建) 第295節
巫覡可能沒什么神秘,但醫院里可真的會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當真是不能聽到丁點‘閑’字,否則,別管之前有多悠閑,接下來絕對會立馬忙死! 烏杰還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她有些不解的看向了顧義,還沒來得及問詢,一個提著條rou的男人便擠開人群走了過來,他行了個禮,極為興奮的問道: “諸位可是來自宛安的女醫?以前常聽到諸位,沒想到今日能見到,可真是神乎其技啊!我在軍中當差,常用弓箭,這右胳膊疼的厲害,還請醫師為我診治一番,看看到底是臂骨的問題,還是筋rou出了毛???” 是吧,她就說了很靈驗的。 顧義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她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烏杰的肩膀,姐妹,接下來你可一定要撐住?。?! 第306章 接連不斷 烏杰還不知道自己即將迎來什么,心態暫時還不錯,見有人過來問詢,沒有繼續追問顧義,而是轉過身,上下打量起來這來人。 對方衣衫規整,氣度也與尋常匠戶不同,大約不是普通的兵卒,不過,位置也高不到哪里去,不然何至于與匠人混居,消息上也屬于半通半不通的,不太像他說的軍中,更像是在…官署? “壯士好眼力,不過我等并非都是宛安人士,而是老師來自宛安,任職醫曹后教培。” 能夠在這里半準確說出她們身份的人,烏杰難免多想了幾分,不過這對看診沒有什么用,她飛快將腦海中的雜念清除,道: “既然是來看手臂,那請壯士將上衣去掉吧?!?/br> 男人推崇女人,多是與性和生育有關,故而越年輕美貌的少女,越能得到他們的贊美,而一旦年齡過大,即便是還有幾分美色,仍舊只剩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這種半褒半貶的‘夸贊’,倘若此女不年輕還不夠美貌,那便算不上‘女人’,而是個‘人’了。 烏杰年歲還未過三十,只是為成為女醫前,她也不過是鄉下的農婦,日夜cao勞農活帶來的衰老太重,讓她的容貌看起來遠超實際年齡,后來成為女醫,雖不至于繼續風吹日曬的種地,但整日還是忙的團團轉,也就一直沒什么心思擦脂抹粉。 實話說,這也不是什么壞事,畢竟,還算好看加上似乎還能生以及寡婦的身份,那吸引來的惡心的蒼蠅就太多了,還不如老點好,不僅麻煩事少了很多,給人看診的時候,那些男病人還不會那么扭捏,帶著股脫了衣服讓女醫們看上幾眼,女醫的名節就要被毀掉了似的,讓人煩躁。 就像此刻,知道她們身份的男人在聽到要求后,極為爽快的脫掉了上衣。 來人就是剛才的廖勇,他這個期門軍是駐守宮廷的那一批,只不過長安的各個宮殿加起來能有三分之二個長安城那么大,他所在的位置跟皇帝有十萬八千里遠,倒是和太仆的官署近一些,平日里只能聽到些八卦,故此,之前過來聽女醫們說自己過來干什么的時候,他就猜到了這和官吏們討論的二千石韓尚院有關系。 宛安的女醫的醫術,在官吏中一直極為有名,當時廖勇就動了心,他右胳膊很早就開始疼,只不過還沒有太嚴重,就是繼續下去,情況就很危險了。 廖勇兒女都還小,兒子成年參軍能往家里拿錢怎么還得再等個十年,但他的胳膊大概是撐不了這么久的,一旦拉不來弓,沒法長久的握住兵器,那就要被趕出期門軍,沒了收入,京城也就呆不下去,唯一的‘退路’就是回老家,問題是—— 他離家不歸接近二十年之久,父母早就得不在了,又沒有盡孝,兄弟就算是還認他,又能分給他多少地?而最大的可能是直接不認,再將他這個殘廢一腳踢出門。 沒有地,也沒有親眷幫扶,他上哪兒謀生?所謂的退路,其實就是死路! 故此,廖勇很想上前,但在官署旁邊的他除了聽到過宛安女醫,還聽到過屬吏們以往抱怨討論看病難和看病貴,如今即便是韓尚院要建立京醫院,那些屬吏得出的結論仍舊是看病的藥價不會多便宜。 女醫們免了診費,藥費卻是沒免,回想起屬吏們說的藥價,囊中也是極為羞澀廖勇哪敢上前,只能捂住耳朵去買rou了,沒想到回來的時候聽到女醫再給宋石匠看診,在家聽媳婦嘮叨過他,忍不住又返回過來聽了幾句,嘿,不用藥,摁幾下就能恢復大半,那不趕緊過來試試就是蠢貨了! 展示胳膊著自己的胳膊,廖勇極為認真的說道: “我年輕時cao練極多,輕微受傷是常事,偶爾還會練過度,以至于手腕酸痛,整條手臂都抬不起來,只是過往抱恙后休息幾天,還是能緩過來,最近也不知道是年紀大了,之前的暗傷現在開始浮現的緣故,肘后和上臂乃至后背這塊rou時不時就疼,尤其是使力次數一多,那疼的啊!” 說到此處,廖勇似乎回憶起了什么,使勁兒搖起頭來。 聽完的烏杰沒有開口,她檢查廖勇的手臂,看完之后又開始讓廖勇做各種活動的動作,從手腕一路看到肩胛骨和后背,越看眉頭皺的越厲害。 “你這情況挺嚴重的,肌rou和骨骼都有損傷,骨骼的話,我懷疑是肱骨外上髁磨損,這是肘后疼的原因,肩膀疼是斜方肌,也就是這塊的皮rou損傷,除了這兩個,你還有腰肌勞損的問題,諾,就是這兒,你現在感覺不到,實際上——” 醫生皺眉,廖勇頓時心開始發涼,有未曾察覺到的暗傷更讓他心里咯噔一下,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醫師便將手放在他腰后一處按了上去,明明沒使多大力氣,他卻立刻感受劇痛,那疼痛就像是數百只針一同扎上來,痛的他猛的倒吸冷氣。 “醫師,我用弓箭使得是胳膊,怎么腰也疼的這么厲害?這還能治好嗎?” “站著射箭,腰不僅繃緊,還是處于發力的狀態,只不過沒胳膊疼的那么明顯,就被你忽視過去了,你要是常騎馬,久站后不做放松,那用力過多的腰腹損傷更大,對了,像你這樣情況的同袍多嗎?” 之前趕路的時候,韓尚院曾經派人向她們講解長安各部的名稱,官職,以及主做什么,期門軍也在內,能練弓到胳膊都受傷的,那九成會是騎兵,腰部受傷的幾率自然會更大一些,檢查起來果然如此。 其實,不管是步兵還是騎兵,過了壯年期后傷病立刻顯露出來的極多,但這種事情多出現在普通和中底層的兵士中,一些家中世代參軍為將的反而不多見,倒不是他們有特權能夠免除訓練和征伐之苦,而是他們會有各種保養身體的竅門,省力又不傷身體的射箭殺人技巧,這能夠極大延長他們身體出問題的時間。 這些竅門和技巧,有可能是自家一代代試驗后祖傳下來的,也有可能是從別的地方學來的,但不管怎么說,都會被捂得死死的,成為自家的家傳,不讓外人知曉半點。 烏杰過往接觸的將士并不多,故此也沒有多想,但如今聽到期門軍,她突然想起來京都有南北兩軍和期門軍、羽林騎以及八校尉,總共得有三萬人左右,這么大規模的士兵,實在是得多問一句。 “怎么不多?就是光自己知道,別人看不出來而已?!?/br> 廖勇不知道烏杰的目的,隨口抱怨道:“只要沒到疼的抬不起手,走不動道,那就算不上有??!大家能怎么辦?就算覺著疼了,那只能忍著,好在這樣不會被驅出軍中,還有份口糧可拿,哎,不提這個,醫師,我這些傷還能治好嗎?” “骨損傷基本上沒有恢復的可能性,倒是肌rou上還有些辦法?!?/br> 說這話的烏杰臉上并沒有多少放松的姿態,而是帶著幾分無能為力: “你手臂后肩乃至腰肌受損,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過往都是用的蠻勁,以至于肌rou長久緊繃,逐漸僵硬損傷,若是能修養一段時間,輔以按揉,貼藥,那這些傷都能改善大半,只可惜你應該不能像宋石匠那樣只要累了就能休息,而你在的軍中還常有cao練,如此一來,就算是改善了,處在這個環境中,還是要受傷的。” 還有什么比能將身體病痛治個大半,但現實讓他沒辦法治更糟心的嗎? 沒有! 想想治不好的后果,廖勇臉上滿是苦意,整張臉都耷拉了下來: “若只是瘸個腿、瞎個眼,那還能轉為輔兵,做個馬夫照顧戰馬,又或者去運送糧草,可右手沒法用,那和殘廢沒什么區別,再加上腰,那可真是——唉,醫師,我這手可還能再撐個十年?” “繼續這么用不放松的話,那還真不好說,不過也不是沒別的改善辦法,你可以用用這個。” 都是靠著職位好不容易才生活的人,烏杰怎么不懂廖勇的處境?可惜情況如此,她也做不了更多,只能盡力而為。 轉身回去拿了五個外形極為怪異木片過來,烏杰對著廖勇道: “肌rou良好的狀態,是發力的時候硬,日常的放松的時候軟,你練的太狠,光靠自然恢復肯定不夠,最好用些外力,只是cao練過后你那些同袍都累的要死,一次一個時辰起步的按揉解乏肯定也是沒辦法做的,人不行,那就得借助工具,這松筋板可以用來舒緩肌rou,次數不多,時間上也短,唯一的缺點就是疼,你要不要試試?若是能忍,我可以教你如何用此物,你仿制個出來,在軍中和同袍用此松緩筋rou也是不錯的辦法?!?/br> 廖勇差點以為自己要逐漸走向死路,哪成想又有新的辦法,高興讓他忽視掉了由醫師親口說的‘疼’,直接一口答應: “我學,不,我試試!” 熟知松筋板威力的女醫們,頓時向他投向了憐憫的目光。 殺豬般的慘叫響起時,圍觀看熱鬧的眾人直接被嚇了一跳,待看清楚女醫只是用一個奇怪木片在胳膊上劃動后,那不解便更深了,就這?木片刮一下而已,會有多疼?叫的這么慘,連宋石匠都比不上,也不知怎么當上兵士的! 一邊忍著劇痛,一邊還得聽人奚落,眼前發黑的廖勇差點沒嘔出血來。 這東西比他當年學騎馬摔傷腿還疼?。〉降资钦l弄出來的這等酷刑,這群光靠眼睛評判的愚夫,有本事你們上來試試再說! 廖勇心里帶著無邊的怨氣,當胳膊松完,烏杰問他還要不要繼續的時候,硬是咬牙切齒的表示必須得繼續。 這么好的東西,怎么只能有他一個人享受,必須得分享給同袍們一起用才行! 如此誠懇,烏杰必須得滿足??! 于是,烏杰一邊刮,一邊再教導廖勇如何正確使用不同的松筋板,角度如何,走向如何,力度如何…… 切身的教導讓廖勇進步極為飛快,沒過幾遍就將要點全部記住,烏杰一說好了,他便火急火燎的跳起來,要去找找木匠過來加錢仿制松筋板,留下錢,人就飛快的消失不見,像是有什么猛獸在身后追著似的。 看廖勇的背影,烏杰嘴角多了幾分笑意。 他一部分筋rou板結,所以剛開始用時會痛成那樣,但隨著板結的筋rou松開,疼痛也就逐漸消失,處于一種偏向于酸爽舒適的狀態,后面廖勇也沒有繼續嗷嗷叫,這種情況下還跑這么快,即是被松筋板嚇得不輕,還有股想要讓別人也用上的‘好意’。 回想自己所在縣的力夫們是怎么做到人手一塊板的,烏杰嘴角笑意就更深了。 ‘好東西’,當然會不吝嗇的互相分享啦。 這么想著,終于能休息的烏杰返回車邊,只是她剛拿起來竹杯準備喝口水,一個拄著木棍,艱難挪動腳步的女人又走了上來。 這讓烏杰心里猛的咯噔了一下。 不是吧,還來?! 第307章 一點籌謀 “你這是慢性腰痛,長久用力不當引起的,這種病發病緩慢,平時只覺著酸脹無力,稍微勞累就要加重,疼痛難忍,平日得多注重休息,不要久站久坐,那邊有在做養身cao,你跟著學上一學,早中晚各練上一次。” “老天,你這是鎖骨骨折了!疼這么久竟沒有發覺不對勁兒嗎?之前有沒有跌倒過肩膀著地?是吧,你看看,肩膀都下垂成什么樣子了!不是胳膊出問題,胳膊出問題你怎么連手都抬不起來?忍著,我給你重新復位固定好,不要亂動它,等一個月后再把固定帶拆下來。” “你這是多次生育帶來的問題,這種骨傷基本上是不可復原的了,只能盡量臥床修養,還有,要是再生孩子,輕則癱瘓,重就是肌無力導致孩子卡在產道里生不出來,直接一尸兩命,還是和你丈夫分床睡吧,少做彎腰的事情,要是家里條件允許,那就用稻草填個軟點的靠墊,在床上半躺著做些縫補衣裳,紡線的活計吧?!?/br> “你這是長期用力不當損傷腰肌,去那邊教養生cao的學一學?!?/br> “這是長久挑擔帶來的勞損,沒辦法休息的話,就請木工做這個型號的松筋板,再跟著那個半白胡子的學下如何拉伸,每日適度鍛煉,再刮一刮這處的筋rou,還是能再多干幾年活的?!?/br> “你也是直接去找半白胡子學拉伸?!?/br> “下一個……” 面對接連不斷的骨科病人,烏杰終于明白了顧義話什么意思。 以女醫們被教導的多想來說,這件事其實是有因果聯系的,畢竟她先開頭治的骨科病人,展現出來的效果,在外人的認知中是基本上治好的狀態,那它肯定會被大量傳播,而聽到消息后相對應的病人,也會極為積極的過來,如此一來,便形成了滾雪球,從感覺上來說,好像來的全都是肌rou骨骼受損的病人似的。 實際上嘛,其實中間是來過患有其它病癥的病人的,不幸的是,這些病癥大多需要用藥,而過于高昂的藥價,病患和她/他們的家人根本承受不起,只能選擇放棄。 與之相對的骨科傷病,基本上不怎么用藥(實際上也需要用藥,但是病人肯定用不起,就沒有說),可以用簡單休息,改變勞作習慣,以及幾塊木板刮一刮就能舒緩改善,不僅用錢少,還方便有效果,知曉這些的人在傳播消息的時候,很大可能將兩者都提過了,那后面來的可不都是骨科病人了嘛。 實話說,其實烏杰提供的治療也很有限,有些可能就是起到一個心理安穩的作用,但對于過往沒有多少緩解身體傷病辦法的居民來說,有一個安慰總比沒有好,再者,請醫師這么看過之后,好歹知道自己哪里受了傷,知道怎么改善保養,自己身上沒效果,教給孩子,也能讓她/他們少受點苦楚啊。 所以,來這么多的骨病患者,是有現實情況支撐的。 不過要是問烏杰日后還說不說與閑相關的話嘛,那她肯定是再也不會說了! 好在過來的病人都是一類,診斷起來也極為方便,尤其是市里居民能接受的就幾種,不只是烏杰會,別的女醫也是會的,畢竟,即便是未來的京醫院有分科治病的打算,但并不代表女醫們能力也就分了科,她們剛起步的時候,哪有這么寬松的人手?都是病人患了什么病,她們就得想辦法去治,所以每個人其實都是全科的好手。 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所處縣城病患的多寡和自身喜好的問題,使得她們在不同病癥的診職上有了差距,骨科上也是如此,不過再差,也就是正骨可能不敢像烏杰那么隨意,而簡單的給這些病患確定到底傷在哪兒上,同樣跟玩似的。 出來能夠看診的女醫有十位,此刻只有三名在看診,剩下的都在歇著,就是等著替換,烏杰覺著疲倦后,便和一個女醫換了班,到車旁邊休息去了。 互相輪換著來,即便是人多,女醫們也沒感受到累,就是如此一來,想過來看診的病人肯定有輪不上的,這點,烏杰其實早早的就給了應對方式,適合他們自己緩解的辦法都給出去,而且還選了人教導,就算是女醫走了,他們也可以按照自身的情況找相同的人,然后跟著他學就是。 三日的診期一晃而過,即便前日病人再懇求,第四日的女醫們還是沒來。 現實總是殘酷的,自己定下的規矩,如若不能遵守,那旁人便會發覺她們的底線并不堅定,而長安城不僅匯集全天下的權力,也是爭斗最為明顯的地方,暴露自身的弱點,必將迎來無休止的撕咬。 經歷過太多風霜,被現實教育過的女醫們很清楚這樣的必要性,而長久處于苦難環境中的她們,也逐漸習慣了很多人就是就不了,只能慢慢走向死亡的結局,為其嘆息幾句之后,便能很快打起來精神去做別的事情,還年輕的學徒們卻沒那么快走出來,各個都是沉默寡言,打不起精神的樣子。 見她們如此,女醫們碰頭商量了一下,很快得出了結論。 肯定是作業還不夠多! 有空閑才能感傷春秋,擱她們當年每天忙的團團轉,回到宿舍只想躺下睡覺,哪還有這么多的心思。 于是,為了解決學徒們精力分散的問題,女醫們不僅增加了作業量,還開始了對這次義診的復盤。 這兩天帶著蔡汶,出去實地選址的韓盈一回來,就聽到烏杰不大不小的聲音: “什么啊,態度差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若真是打算偷懶,我何必講的那么詳細?這其實是和宋石匠這種人交流的手段,在用他理解的方式來表達看病由我主導,而他只需要負責聽話服從就好。” 一個聲音稚嫩,聽起來也就十二三歲的小學徒極為不解的問道:“那為什么不能好好的說呢?感覺一點都不尊重人啊?!?/br> “我們認知中的尊重,放他們那邊叫軟弱可欺,阿英你就是見的少了,你要是想給他們好好說話講道理,那他們能固執的把你逼瘋,甚至哪里稍微出了點毛病,就敢找回頭找我們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