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救不了大漢(基建) 第273節
韓盈的心思,劉徹只猜出了四五分,他更覺著這是韓盈本性小心謹慎,且過于年輕的緣故,畢竟她過往近十年依靠師父,如今師父去世,暫時無人拿主意,自然會尋找新的人為她主事。 而對于她這樣的行為,劉徹不僅是鼓勵,甚至是刻意引導的,能增進君臣清晰不說,她寫的是真的好,這么通透的計劃書,甩別人不知道多少條街! “桑弘羊,朕總算是不用愁這水渠到底要如何修了。” 花了三天仔細將其全部看完,劉徹對著過來提議鹽政的桑弘羊說道: “自朕放棄堵瓠子決口后,那幾個受災不重的郡不是上奏書說請挖鑿水渠,便是要筑堤塞河,朝中還有人提議挖大渠將黃河之水引去邊郡,使其成為天險,以攔匈奴——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韓盈在努力救人,而受黃河水患侵擾的郡縣也不會傻傻的等著,自會想辦法自救,西漢有史記載的治水方法,最早可以追溯到大禹時期,一堵二疏,堵不行,大禹等人用成功的疏自然可以試試。 這里面,郡守有沒有私心不清楚,反正到劉徹面前的奏書都是各種說過往飽受河堤塞河,數年就要損壞之苦,還說過往每年修補堤壩費錢更是數十萬計數,如今修一條水渠,既能夠節省水曹開支,還能引黃河水灌溉田,絕對是大好事。 當然,每個郡守都說自己修的河渠是大好事,而他們給出的河渠修法位置也都完全不同,而且他們說的還很有道理,那問題來了,劉徹到底該聽誰的? 肯定得聽最可行的那個。 而最可行的,可不是韓盈送來的方法么。 看過上次救災疏的桑弘羊,這次都不用看內容,光那有兩指節厚度的計劃書一擺,他就知道皇帝會選擇誰,此刻聽對方如此抱怨,便笑著應道: “韓嬰多通庶物,做事沉謀研慮,送來的奏書多是可行之事,也算是解了陛下之急。” “沉謀研慮,這倒是,她連此水渠若是出問題會如何都寫出來了!” 目前的一大難題即將解決,劉徹的心情也好了許多,還有時間和桑弘羊說幾句閑話: “就是韓嬰還是有些少不經事,哪有將水渠壞處也寫出來的,這么多潛在危險,豈不是給旁人理由阻攔此行?不過,此舉也不盡是壞事,利弊皆明,方能以正視聽,若是都能如此,怕是能少無數爭亂。” 桑弘羊頓時呼吸停滯了幾秒。 他做事和韓盈不一樣,有些違規手段根本不能放在臺面上,再者,修河這算是有形的事情,能有個定量時刻看一看進度如何,他現在上手的鹽政上哪兒看任務量,真這么弄,指不定要出多少事情,還不如不干呢! “如水渠這般的,提前寫個規劃,言明利弊也是好事,就是需要提拔幾個匠人,不然寫不出來它,不過旁的事情,就不太好寫了。” 桑弘羊心中罵人,面上還是一副認真思考其可行性的姿態,繼續道: “而且,寫此物內容過重,只能用紙,此物奢靡,韓盈一人用起來還好,若是旁的都用起來,寫寫畫畫再廢上幾稿,所需紙張過多,價格上漲,便會多不少麻煩,而且……寫的人多了,還是真真假假難以辨別。” “這倒也是,最近彈劾她奢靡的人可不少啊……” 劉徹嘴上應下,目光卻從桑弘羊身上劃過,那眼神似乎有些冷,可再看去,卻又沒有任何變化,仿佛他那話只是隨口一說,完全看不出任何變化,還是之前那般笑吟吟的表情。 桑弘羊只覺著自己背后有些冷,好在,劉徹自己主動岔開了話題: “既然韓盈此行合適,那便按照她的來,把她那一人平三郡,還有那些屬官的功勞,該賞賜的都賞了,老是這么拖著算什么!” 皇帝態度如此明顯,底下的人終究是逆不過去,只能飛快的通過了女官女吏的封賞,而回家的桑弘羊第一件事就是給韓盈寫信——再寫這么詳細,大家以后別做朋友,做仇敵吧,就算我不跟你做仇敵,你在朝堂也要舉世皆敵了!! 第280章 為官標準 桑弘羊所寫的信自然不能通過官方郵寄,不然被皇帝知道那可就麻煩了,好在他還有運輸絲織品的行商隊,由他們私下代傳也能送到,就是速度上會慢些。 這么一來,韓盈先收到的便是等候許久的女官吏入秩通知,以及帶有她們名字和官職的印綬、爵印。 梁譙兩郡的縣城至少需要一位醫曹或者田曹,偶爾還會直接由合適的女吏擔任縣令,再加上供應后勤,以及做為軍醫參加征戰,也有軍功的其她女吏,以及山陽郡內需要升職提拔的女官,林林種種加起來,人數多達上百位。 不枉廢她頂著得罪同僚的壓力,不間斷的給漢武帝寫旬報! 畢竟,如此大規模的請求晉封女性官職,當真是古往今來的頭一回,長安的官吏肯定會感受到秩序正在發生變動,自身利益即將受到侵犯,下意識的以性別為基準卡人,想辦法拖延封賞,將此事含混過去,又或者模糊功績,再砍掉應該給予的獎勵,給點零頭便將人趕回家。 他們的手段已經成功了一半,衛青手下的騎兵封賞三個月前便已經到達,其它縣男性官吏入秩的印綬也逐漸分發,而女官吏們上崗證明就是一直杳無音訊,惹得手下都開始有些人心浮動了。 離長安太遠,韓盈沒法催,也很難撕過他們,對她來說最好的辦法,便是給漢武帝不斷的寫奏書。 這是對韓盈最有用的陽謀,一方面,將漢武帝的視線一直勾在三郡上,底下人看皇帝一直關注這件事情,肯定不敢弄虛作假,而敵人越是強調性別,韓盈越不能順著敵人的立場反駁——千百年對方積累了不知道多少離譜或者不離譜的理由,彈藥充足到極致,打起來她肯定會輸,頂多就是大輸和小輸的區別,必須要轉移到自己的主戰場來,強調自己實打實的的功績啊! 功績和性別無關,而皇帝看到并肯定的功績,誰敢抹去?甚至在他的注視下,這已經不是性別的問題,而是皇帝他還能不能維持公平的問題。 女官吏們的功績就在這里,都是和男人一樣拼命做出來的,一點都不比男人差,期間還有女醫就此喪命,陛下你會不會賞?如何封賞? 這不僅是問題轉移,還是韓盈的一場試探,試探漢武帝有沒有在她們拼命做出成果后給出相應獎勵的能力和真心,同時也能讓旁人看看皇帝究竟是什么樣子的人。 人是很奇妙的,哪怕同一件事情,也會在自身立場和不同時間上發生變化,漢武帝和男人一樣封賞這些立了大功的女官吏,朝中有人會生有不滿,可若真以女子性別為由,只是嘉獎些錢財便她們打發走了,同樣還是會有人心寒。 不公平的區別對待不會只局限于性別,今日韓盈手下的女官吏不到封賞,明日便可以輪到韓盈,而韓盈這樣創下大功的人都得不到應有的獎賞,那即便是身為男人又有什么用?反正官職低微,反正沒有后臺……就算是奪了你的功勞按到別人身上,你能如何?! 真縱容出來這樣的環境,人心就是一盤散沙,高官光給自己拉派系,互相為利益爭斗,也別提做正事了。 漢武帝對這些結果看的很清晰,甚至不提韓盈日后還要進行的事情,他想做事,絕不能讓朝臣把所有的心都放在爭斗上,想保持這點,就得做到公平,最重要的便是有功者得賞,該給韓盈和她手下的就得給,只是架不住朝中就是有蠢貨,不是板子沒打到自己身上前腦子根本轉不過去彎,還有一部分聰明人發覺他還真的要推行女子可以為官,拼命制止,故而開始了此行究竟合不合法,以及就算是允許,那由此帶來的變動也需要進行提前規范。 “議禮儀啊。” 和官方通知一同送過來的還有桑弘羊的信件,他特地解釋了為何這些女子的封賞來的這么緩慢。 畢竟是頭一回確定女子為官為吏,所以在禮儀上爭執了很久,包括穿的官服、印綬樣式、嫁人女官吏和公婆丈夫之間如何執禮之類的事情,極為繁瑣,好在就這么一次,日后有了定規,就能和旁的一樣,正常發放了。 韓盈對這些話只信了兩三分,看完上面的解釋后就皺著眉頭趕緊去看后面的禮儀。 周公禮樂治天下,禮儀除了承擔交際的作用,更根本的還是階級地位的體現,再說夫妻齊也,皇后面見皇帝也是要行跪禮的,這群老陰指不定會先分男女再摻惡心人的禮儀,眾人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兒,最后還是男尊女卑那套糟心玩意。 可恨她沒有影分身術,一個在山陽,一個在長安,不然怎么會這么鞭長莫及! 韓盈急切的看起來后面新定的禮儀,看著看著,她發現這次的規定……不少禮儀是很合適的。 就比如,女官吏日常也穿男女通用的上衣下褲,好更方便于工作,但在禮服上,將通身緊窄,長可及地,只展現女性身材,不利于女性行走活動的曲裾廢除,而是用韓盈之前去長安穿過的直裾取代。 禮儀滲透生活的方方面面,很多看似微小的事情,其實已經潛移默化的將人禁錮在了任人宰割的位置上,服裝便是其中之一,這樣的變動,終于將女官從排斥于社會外被審視的客體,轉化為具有社會勞動價值的主體。 一個很棒的進步信號。 韓盈覺著這不太像男人能調整出來的內容,重新又去翻了信,果然,這是宮內負責教導嬪妃的女書提的建議。 就是桑弘羊沒寫她姓甚名誰,這讓韓盈心中多了幾分遺憾。 不過這此議禮有上百位人參加,也不止宮內,宮外也有女子提建議……等日后再詳細問問桑弘羊是哪幾位,言論如何,到時候再結交一番吧。 將此事放在心上,剛開心沒一會兒,繼續看下去的韓盈就迎來了暴擊。 后面的禮儀新規定中,對沒有對那些直接收贅婿的女官吏做更多要求,多是仿照著男人娶妻標準來,只不過多了孕假和育齡外便沒了別的要求,但在嫁人女官吏上做了極為詳細的職責劃分。 因為已經嫁人和西漢重孝的緣故,嫁人女官吏對公婆還是要講究孝道順從,而與丈夫之間,若是丈夫職位低于她,那她可以執平禮,兩人地位一致,舉例就是,如果兩個人打架鬧到官府,那可以按照互毆處理,而不是夫毆妻無罪,妻毆夫當罰。 其它的,還有諸如因為嫁人女官吏有可能無法為丈夫延綿后嗣,所以要主動納妾,夫妻兩人若都在為官,那誰高誰低,以及如果兩人差距極大,女官吏已經是縣令,而丈夫還只是平民的情況下又要如何處置等等。 看著這部分內容的韓盈怎么說呢,她感覺到調整的人努力想要在法理、倫理、社會環境以及權力面前尋找能平衡它們的禮儀,但最終仍舊是屎上雕花,不僅臭,還雕不成個樣子,最后連調整的人都放棄了,直接在末尾加了條女官可以協商離婚,廢除婚姻關系,但是要給予財產補償的條例。 看到這兒,韓盈一時間有些想笑,可還沒笑出來,她便感覺有點不對。 一絲危險的感覺讓她再將這部分多看了幾遍,很快,韓盈的目光在夫妻同朝為官上停住。 有了可以專空子的規則,那肯定會有人嘗試,將妻子安排為官也不是不可能,而朝中都是男官,安排進來的妻子無法越過丈夫的地位,最終只會成為他們手中的倀鬼,她們的存在,對韓盈和她背后的女官吏會是極大的威脅,更不要說這樣完全是聯手壟斷官場,與韓盈向漢武帝提到女性為官,能夠減少階級固化完全背道而馳。 這是個大坑。 韓盈的目光瞬間冰冷起來。 那些屎上雕花的禮儀條例,此刻都有了更深的用意,怪不得要爭執這個,她手底下不是寡婦就是未婚或納贅婿的,也就零星幾個丈夫尚在的兒媳爬到縣曹職位,弄這些根本不是給她用,而是有朝臣等她上去,給自己開后門用的! 韓盈臉色逐漸沉重起來。 這樣的猜測不太準確,或許不是有人給自己開后門,而是真正針對這種現象提前定論,畢竟,受限于十五歲嫁人的律法,若是想選拔女官,那基本上只能從嫁人后的女子中挑選,可不管怎么猜想,情況是可以確定的—— 越復雜的法律條例,其規則也會更加復雜,執行起來會更加的困難,同時也會有無數嫁人女子在非自愿或者自愿的情況下,為全家謀取私利,而懲罰卻落不到真正人頭上,如此,運行成本將被推高到難以承受的地步,甚至不需要多少,只需要無法處置的幾例展示出這兒有個修復不了的漏洞,就足夠逼迫國家全面拒絕女性為官了。 她必須要遏制這樣的情況發生。 看著面前的印綬,韓盈一個一個的數了過去,將記憶中,那些身為兒媳而達到醫曹、田曹職位的女吏印綬都挑了出來。 封建古代男尊女卑的形成,除了其它種種原因,還有一點極為重要的,便是行政上的便捷,只需要以家庭為單位,管理住總人口一半的男人,另一半女人也被間接的管理住了。 在人力資源匱乏,溝通成本高昂的古代,這是比較高效的管理方式。 生產力不足,有些政策是就是沒辦法推行,韓盈能做的,只能是順應如今的趨勢,進行最簡單的調整。 把這些受封賞女官吏中幾個是兒媳的女吏的印綬扣留,韓盈鋪開信紙,將選擇改戶改名或者離婚方可繼續為官,否則只能罷官,光給予金銀獎賞的條件寫上,讓她們選擇,再連同其她女官吏的印綬照常分發了下去后,韓盈便開始給長安寫奏書。 理由很多,需要奉養長輩,家庭需要有人撫育子女,一個人沒辦法兼顧家庭和政務,禮儀太過于繁瑣,陰陽相和做為表率……總之,就為了一點,嫁人后,丈夫尚在的女子不能出來為官,除非她丈夫死了。 贅婿比照妻子,也是同樣的要求。 一刀切下,肯定會有才華橫溢的女子,就此只能在后宅中消磨一生,但韓盈沒有辦法,因為現在的情況就是要么困住大部分人,能有一小撮能夠出頭,要么,大家一起互相拖死。 二選一,韓盈明白什么是現階段的最優解。 奏書很快上表到了長安,比起來之前無法確定的爭議,這條提議通過的速度快了無數倍。 受限于信息不暢,韓盈和長安的朝臣有著不淺的隔閡,最初開后門的想法是錯誤的,很多人是不能將妻子從家里提出來安插職位的,家里一大攤子事情需要她cao持,出來反而是添亂,更不要長期有各種機會見到外男帶來的風險……總之,在朝臣眼中,他們認為女子做官,人選多是嫁人之婦,這會撼動他們的權威,為了滿足陛下的要求,他們做了極大的妥協。 這種妥協是極不情愿的,把它斃掉才是大部分人的想法,此刻看韓盈如此提議,頓時覺著他們占了便宜,而后快速通過了它。 收獲這個結果的劉徹也非常滿意,不枉費他讓朝中爭這么一回,還命人帶跑偏了方向,這不,試出了韓盈能看透風險所在,又讓朝臣認為自己贏了。 畢竟,把丈夫尚在的妻子去掉后,如今十八歲沒嫁人的女子能有幾個?更不要說還得識字進行體測,本來就沒幾個人不說,這還只是選拔標準,西漢又沒有科考,全靠長官自主挑選推舉,他不想選,又有哪個女子能出頭? 就算是真有零星幾個女子出了頭,那也撼動不了主流,湊合著把她當做男人看就是了,反正以前也不是沒有女子出來頂立門戶,如今不過是更進一步而已嘛…… “有此一試,朕也不必擔心她日后是否冒進了。” 就像韓盈會順勢試探劉徹一樣,劉徹也會用現有的政事來試探她,畢竟二人不像桑弘羊這樣,從小就是劉徹的班底,品性能力已經摸的很清楚,也不像衛青這般留在長安,即便之前了解不深,現在也有大把的時間去觀察,他能做的,只有用政事去了解韓盈。 很多人嘴上說的和手上做的是兩碼事兒,韓盈真極力促成和反對的事情,才會體現出她的能力、品性,以及真正的利益所在,而這也能夠讓劉徹逐漸確定韓盈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最終要將她用到什么程度。 看過韓盈第二封建議給予官吏妻子、贅婿正式品階認證,妻子三不去,贅婿三必養的法律保障,劉徹嘴角多了幾分笑意: “媳婿同責,女官雖有生育之苦,卻不必承養育之勞,而贅婿也有后嗣可奉養終老,推行無礙,就按這法子來吧。” 直至這次,劉徹才真正將允許任職什么樣的女子為官,不錄取什么身份的女子,以及三不去和三必養的條例加入今年新補充的漢律中,并讓人快馬加鞭的送往山陽郡。 韓盈看到這份漢律瞬間反應過來,氣的在心里罵某人大爺,罵完之后還得捏著鼻子將增加的漢律向下分發,推廣。這些謀劃姑且不提,女官吏們在收到自己印綬的時候,那才是興奮之情個個溢于言表,等了快五個月,總算是把自己的正式任命給等下來了! “宋軍醫,宋軍醫!你的獎賞下來了,爵位是六等,六等官大夫!” 梁譙兩郡事了,韓盈暫時不需要那么多騎兵(主要是養不起),索性將他們解散,只留下五百精銳,宋琳做為軍醫,也被留了下來,不過韓盈沒將她留在軍中,而是將其派到了宛安繼續深造醫術,順帶將自己的經驗總結一下,教導給宛安的女醫。 收到命令的宋琳也沒有自己一個人去,而是帶著在這次征戰中受傷,由于醫藥有限,久治不愈的同袍們一起前去,宛安醫屬的醫術和治療辦法著實讓宋琳開了眼,只恨自己沒早點過來。 將精力放在學習上,宋琳對自己獎賞什么時候下來也沒那么心急,不過,都是戰場上一同拼命過來的同袍,她不急,被她救下來的同袍看自己爵位下來,她的還遲遲不來,反倒是急的要命,經常去縣衙問問有沒有消息,沒想到這次竟真的碰到了。 彼時的宋琳正抱著一個銅爐罐,動作極為小心,她先是有些驚訝,而后臉上滿是驚喜,連忙問道: “真的?我的封賞真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