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救不了大漢(基建) 第237節
伴隨著不講理的回答,還有掃帚揮動的風聲,有人奔跑躲避的聲音,這讓辛玉有些驚訝,她扭頭看向了左儀。 而左儀已經開始扶頭,她解釋道: “宛安這兩年來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匠人,里面的盛老頭就是其中一個,整日瘋瘋癲癲的,也不知在做什么,偏他輩分極高,連婁行都要敬他三分的樣子。” 辛玉明白過來:“原來如此,不過這些匠人——” 還未說完,不遠處的門突然被打開,正準備往外狂奔的婁行一眼就看到了左儀,原本準備跑的動作便停了下來,他頗為高興的喊道: “左儀,你可會做夜中還能讓人看清蠶絲線?” 蠶絲線比頭發還要細,有人眼睛稍微模糊,白天都有可能看不見它在哪兒,還想夜間看清楚? 簡直是異想天開! 左儀心中下意識閃過這個念頭,不過這些稀奇古怪的人有些本領還真不小,她頓了頓,回答道: “這樣的線我可未曾做過,恐怕做不出來,倒是婁河令,你要此物做甚?” “水渠都修完了,就別叫我婁河令了。” 有人在外面,盛老頭也放下了他手中的掃帚,見狀,婁行放松下來,他道: “我這師伯擅長觀星之術,需要用線盤,就是一種類似于圍棋格子的東西觀星,記錄位置,他過往用只有小米粗的細簽,用的好好的,最近也不知道發什么瘋,非說精度不夠,要用更細的東西,這不,非要我用夜里能看清的蠶絲線做個線盤——這上哪兒做得出來?” 觀星,這是極為神秘的行為,非常容易和神神叨叨的事情聯系在一起,如今人們相信鬼神和天命的存在,左儀更是不例外,她收起隨意的表情,問道: “不能繼續用細簽做的線盤嗎?” “你們這些蠢愚之輩,懂得什么是差若毫厘,謬以千里么?天上星辰距此九萬里,指甲蓋厚度的變化,都能影響觀測的結果! 盛老頭拄著拐杖,從婁行身后慢慢的走了出來,他嘆了口氣,道: “最近天相亂的出奇,指不定……算了,說了你們也不懂,左商,你是婦人,可知道有什么夜間被人看清楚的絲線? 盛老頭身形干癟,頭發稀疏已經盤不起來,只能用繩子拴著,銀灰色的胡子倒是多些,可主人一點兒都不在意它,仿佛從未打理過似的,任由其糾纏在一起,像極了雜草團,一眼看上去,沒有半點仙風道骨、鶴發童顏的奇人異士之感,就是街邊活得比較久的糟老頭子。 “這真沒有。將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沃河覡師這個騙子踢出去,左儀無奈的說道: “那么細的線,夜里怎么能看的清楚呢? 盛老頭皺了皺眉,扔不死心的問道:“點上油燈呢? “靠近油燈的或許能看到一些,不過您老還是別抱多大希望,蠶絲太細了,還畏火,一不小心就得給燒了。 左儀再次否定,她有些不解的問道:“盛老,為何非要這么細的線做線盤呢? “唉。 聽左儀這么說,盛老頭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他臉上滿是失望,壓根沒有回答左儀的問題,直接拄著拐杖就往回走,邊走,嘴巴里還嘟囔: “天相這么亂,換個更細的線盤應該也分不出什么,罷了罷了,繼續記吧,要真是天災,那就記下來,留給后人…… “什么? 左儀原本還放松的心情瞬間緊繃起來,在盛老頭身邊,輕松依著門框的婁行更是嚇的心臟咯噔一下,抓著對方胳膊就問道: “盛師伯,你說要有天災?!! 第239章 應對之法 盛老頭沒廢多大勁兒就扯回來自己的胳膊,他伸手撓了撓自己本就不多的頭皮,含糊不清的回到: “大約是有的吧。” “什么是大約有的?” 婁行這兩天被師伯折騰的不輕,現在又聽對方提到天災這樣的大事,整個人情緒有點難以控制——這可是天災,無論是什么樣子的災禍,都代表著會有活不下去而死亡的農人,若是嚴重些,易子而食都是會發生的事情! 而那時,整個rou眼所見的世界都已經淪為人間煉獄。 年近半百的婁行人生中,還沒有接觸這么慘烈的景象,但他見過大量農人因為天災導致的糧食不足,只能靠挖掘野草和樹皮充饑的樣子,那些瘦骨嶙峋和許久沒有吃夠食物,以至于身軀浮腫肥大,即將死亡人的不同模樣混合在一起,讓婁行忍不住高聲喊道: “天災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隨便亂說!” “你這小子。” 盛老頭也很生氣:“天地浩大,人在其中不過是一介蟲渺,我不過是只井底之蛙,就能看到那一點天空,我上哪兒去洞悉天時之變,確定來有什么災禍,出自何時,范圍又有多大?” 婁行緊皺著眉頭,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他專研的只是建造,范圍從木工石匠再到房屋宮殿,乃至水利工程,將這些學會做好,便費盡了他一生的精力,天文除了拿來看看時間,分辯方位,其它便是一無所知。 但再不知曉,他也明白盛師伯說的就是現實。 當年山陽王還在時,還養過來自長安的術士,他們頂多能夠提前幾天給一個未來有雨無雨的推測,其準確度不比扔骰子高多少,可眾人還是對他們極為驚奇,這已經是人的極限。 古往今來多少奇人異士觀測星象,可從未有人能夠準確的預知過天災,倘若有,那他不是人,是神。 “盛老,您可不能這么嚇我啊。” 好一會兒,回過神的辛玉臉上帶著極為復雜的神色,那是一種不想相信,但是又不敢不信的擔憂,她懇求道: “這才五月份,還沒入夏,我打算休息十來天就去濟陰郡,這要是路上真遇上了災,就算是人不出事兒,貨恐怕也保不住了,這損失可不是一星半點的啊。” “這是我想的嗎?”盛老頭肚子里也有不少火要撒,他用眾人聽不到的聲音罵了幾句,又道: “我就這點本事,你們愛信不信!” 在沒有前人領路的未知區域進行研究,并不是一件讓人多么開心的事情,相反,它會折磨的人逐漸發狂。 就像,人控制一艘小船行駛在大海之上,周圍全都是海水,根本分不出前進的方向,幸運值爆棚的話,能夠得到大海的饋贈,也就是終于有了點研究結果,但更多的時候,是面對著那些驚濤駭浪,好不容易總結出一點規律,它轉頭用另一個大浪告訴你,之前想的全都是錯的。 這和人被整個沉入海底,被冰冷的海水包裹到窒息沒什么區別,盛老頭脾氣古怪,很大程度上就是被研究不暢給逼的。 而現今對天相更為了解的,也就是盛老頭一人,態度如何尚且不論,他說有可能有天災,那還真的有可能會有,甚至—— 現在這么大的風,本來就是異常的征兆啊! 左儀辛玉和婁行三人互相看了看,一時間心里沉重的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婁叔,什么愛信不信啊?” 正當大家沉默的時候,墻上突然冒出個頭來,安靜不說話的辛嵐抬頭望去,發現那是個比自己還要小些的年輕少女。 “是蔡汶啊。” 婁行抬頭,看清楚是誰說話后,臉上的愁緒散去了幾分,他剛想說些什么,腦海中又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他們在這兒討論天災,除了蔡汶,還會有多少人聽到? 本地如今商人極多,一旦這樣的消息被他們知曉,就算不會發生天災,人自己也能造成極大的動亂,婁行稍微一想頭就痛的厲害。 “蔡汶,你家里可有人在家?” 蔡汶歪了歪頭:“我大父在。” 有大人在,那就好說了,婁行立刻說道:“嗯,你請蔡醫上我家來一趟吧。” 雖然不知道婁行為什么要叫大父,但蔡汶還是立刻答應了下來。 “好,我這就去。” 說完,蔡汶的小腦袋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 看她離開,婁行扭頭,對著左儀辛玉說道:“此事重大,我們光在這兒說也沒什么用處,這樣,今天我先讓人給韓盈遞個信,請她明日過來,大家一起商議,看看怎么處理此事,如何?” 辛玉只是行商,在此事上只能被動接受,頂多是考慮存糧和延遲出行時間,但左儀就不一樣了,經營絲綢比瓷器更加畏懼天災,種桑養蠶和種糧相似,都是要靠天吃飯的! 更麻煩的,是她的根基就在本地,百萬家產和左商的名頭,不是印花技術給的,是宛安,是韓盈,沒有這樣的環境,她必然要被周圍人吞噬掉大半的份額才能保證生存。 利益使得左儀對天災的恐懼極為嚴重,她臉上也沒了笑意,只能點頭應道:“也好。” 左儀打定明天必來的主意,而婁行則是先和蔡彭講了前因后果,請他約束好蔡汶和家中仆人,而除了這家左鄰,右舍是墨家子弟和兩個雇工,吩咐過后,他們也不會向外多說什么。 婁行也清楚韓盈現在的事務有多少,盛師伯也只是發現天相有變,到底有沒有天災他自己都不敢確定,這種情況下,他也不能急吼吼的讓韓盈放下今天需要辦的事情,過來它,所以最后讓仆人帶了口信去,沒提天災,只說盛師伯研究上出來些許問題,請她務必過來一趟。 就是這么一說,無疑是削減了事情的嚴重性,范石傍晚收到了消息,在知道韓盈留宿在許昭處時,便沒有去通報,而是在第二天韓盈為尚傅侍奉湯藥的時候才過來提。 尚傅年少家貧,吃的不好,再加上為了求學也是吃了不少苦,身體底子極差,成年后好不容易養了幾年,一朝家破人亡,精神打擊和自我折磨把身體折騰的夠嗆,現在人過半百,嚴重下降的身體機能就像是個引子,將之前虧空留下的暗雷全部給引爆。 稍微換個季,感冒伴隨著過往就有的腰疼腿疼,咳嗽,食欲不振渾身乏力一起來,直接讓尚傅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 面對人體自然的衰老,韓盈加上醫屬的女醫一起,都沒有多好的辦法,只能用溫藥和食補的方式慢慢調養,這種情況下,尚傅也沒多少心力繼續處理政事,便大部分都交給了韓盈處理。 不管出于情感,還是現實利益的考量,韓盈都是非常希望尚傅能好起來,再多活個十幾年幾十年的,哪怕再忙,她都要隔兩三天抽出時間問問尚傅的飲食,再過來看他喝藥號脈,問問身體狀況是否轉好后,再去處理事務。 這廢不了多大的力氣,畢竟抓藥和最耽誤時間的熬藥環節都是旁人做的,她又住在縣衙內不去別的地方,也就是多走兩步再廢廢口舌而已,比處理政事輕松多了。 在旁人眼里,韓盈的行為完全可以拿出去吹一波孝道,不過她已經不需要這份名聲來添光增彩,也就是親近之人知道她會這么做而已。 聽范石說完,這些時日身體轉好,精神不錯的尚傅稍微沉思片刻,問道: “我記得你請盛回觀星象重新修時歷來著?” “對,現在的顓頊歷用起來太亂了,”回答的韓盈臉上有些無奈。 她從穿越之后,日子過的就很糊涂,除了能分清楚春秋冬夏,月份上其實都是估量著來的,縣里同樣如此,直到尚傅去郡里要來一份顓頊歷,這才能夠大致確定年月日。 至于為什么是大致,原因顓頊歷已經用了上百年,而地球公轉每四年就要多一天,這個時間郡里一直沒有人校準調整(也有可能調整的時候出了問題)總之,真實使用的時候和四分日期根本對不上。 平時這樣的情況還沒問題,但是農業生產用它和賭沒啥區別,時間不敢拿來確定,用溫度判斷吧,還有倒春寒這種神奇東西的存在,只能說,宛安這些年農業生產沒出問題,經驗只能占了三成,剩下的七成,全都是都是運氣。 這兩年有名氣之后,韓盈便立刻尋找這方面的大佬來重修時歷,盛回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尚傅也明白時歷對農業生產的重要性,他擺了擺手:“我這兒有這么多人,多你一個也沒什么用,倒是你忙的很,現在有空閑,那就趕緊去趟吧,省得過會兒又忙起來去不了了。” “那行,師父你好好休養,我先去看看盛伯。” 韓盈也不客套,應下來之后,便騎馬趕去了盛老頭在的房舍。 她原本以為盛老頭是在研究上有了重大突破,又或者遇到了什么數學上的計算困難,結果沒想到一過去,院子里端坐著左儀辛玉蔡彭這些不相干的人士,還被盛老頭用晦澀難懂的語句解釋了他這些時日發覺的天相異常變化,以及最后給出的總結——恐有天災。 韓盈沒來得及看其她人嚴肅沉重的表情,而是先花了一些時間整理分析盛老頭說的話。 沒辦法,漢代不是現代,對天文的基礎認知極為統一,除了基礎的星名大家認可,剩下的全看老師怎么教,自己又研究出了什么,描述起來的內容跟加密通話似的,外人聽根本聽不懂,也就是韓盈有現代的天文知識和書能復習一下,將盛老講得內容對照起來。 分析完之后,韓盈便發現了問題。 由于盛老還是探索階段,他研究研究著將自己給繞進去了。 簡單來說,星相和氣象它是兩回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