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沃河覡師則是換了兩個弟子，派他們前去打探月女正在做什么。

    沃河覡師不知道，這兩個新上位的弟子是去打探月女，可卻是直接打探近月女的家里，三個人一番嘀咕，帶著一捧蚯蚓和糞肥、枯葉回了河伯祠。

    榮水曹五日一休，這次，他極為確定的帶來了縣令正在聯(lián)系各官，準(zhǔn)備用月女取代于他，將榮水曹忽悠走，沃河覡師捂著鼻子，看著弟子帶回來蠕動的蚯蚓，以及那糞臭味明顯的肥料，被惡心的后退了兩步。

    “你們確定，那月女對這蚯蚓地管得極嚴(yán)，甚少讓人去看？

    “是。新晉的弟子仇生使勁點著頭：

    “神師您有所不知，這月女有意營造自身神異，夸口說要用四百石糧養(yǎng)活四千多只雞過冬，特地招了田傭，不允許村人過來查看。

    沃河覡師微微瞇眼，這種cao作他很熟悉，很多法術(shù)若是被人看到原貌，別人便也清楚這是騙術(shù)。

    就像是蟲子可以拿來喂雞之事大家都清楚，不然，春夏秋三季那些雞上哪兒吃飽的？只是沒人想到可以如此大規(guī)模的養(yǎng)蟲喂雞罷了。

    這月女果然是聰慧，可惜啊可惜，她這么做，給自己留了極大的破綻！

    蚯蚓不似蠶，已經(jīng)被人飼養(yǎng)了不知道多少年，大家對此也沒什么怕的，可蚯蚓這種土生食腐的污穢之物，稍微做點手段，便能引得眾人恐慌，只要讓外邑亂起來，再趁機(jī)將月女殺了，沒有月女在背后支撐，尚傅就別讓人取代他，至于那水渠——

    沒錢還想修水渠？做夢去吧！

    沃河覡師打定主意，他看著兩個弟子，說道：

    “你們過來，去……

    第115章 蒙蔽雙眼

    韓盈跪坐在席前，輕聲說著這幾天的安排：

    “仇生和四哞已經(jīng)帶著蚯蚓回去，我這邊，田傭和村人已經(jīng)把蚯蚓收起來，曬成干，空的那些地，已經(jīng)鋪上了枯草雜葉，就等著他們過來放火燒了。”

    “說起來，我倒還是等著這把火呢，燒過枯草正好和蚯蚓土攪合在一起做成秋肥，不會有半點損失。”

    “妙哉！”婁行笑著撫掌，這位請過來的修渠大師混蕩的就像是個街溜子，他箕踞在席上，顧忌著韓盈還是個小姑娘，沒有沖著韓盈箕踞，而是對著尚傅，他夸贊道：

    “甘羅十二為上卿，你這徒弟若是有個好祖父，說不定十歲就能當(dāng)個上卿！”

    韓盈在心里微微咋舌，師父這位好友當(dāng)真是大膽狂妄，也不知道是什么環(huán)境才能養(yǎng)出來這樣的人，偏向于務(wù)實的師父又怎么和他成了好友？

    起身于微末、又糾正數(shù)次婁行箕踞而毫無效果的尚傅，別開眼，充分發(fā)揮眼不見，心不煩的主觀能動性，對著韓盈說道：

    “如此甚好，不過這些日子，你也要小心為上，防止對方做出什么不計后果的事情來。”

    “我知。”

    韓盈點了點頭，沃河覡師不是自己手中的提線木偶，誰知道他會不會狗急跳墻，想要直接殺死自己？畢竟她現(xiàn)在是計劃中最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殺了她，剩下的一切都將無法實施。

    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沃河覡師為了穩(wěn)固住自己如今的現(xiàn)狀，怎么可能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二三十年前，整個縣里還是有很多巫覡的啊。

    “你以身作餌，身邊還是多有些保護(hù)你的人為好，這樣，我讓獄掾挑幾個好手，藏在外邑，嗯……”尚傅略微沉吟了下，又道：

    “你這身量不夠，無法穿甲，再從庫房里拿上三把利劍，放在車上，若有危險，也好應(yīng)對。”

    顯然，尚傅也擔(dān)心計劃會出問題，畢竟，沃河覡師也可以邊煽動民眾，邊在半路上劫殺，畢竟韓盈來回路上就燕武和韓粟接送，兩個人，實在是難以護(hù)住她。

    “拿兵器有什么用？”看尚傅這么擔(dān)心，婁行忍不住潑起來冷水：

    “外邑來縣城的道上又沒什么人，要是有上一二十人埋伏，三個人都得栽那里，尚傅你還是平日里思量不周，沒讓她早點學(xué)騎馬，她要會騎馬，壓根不用擔(dān)心這些事兒。”

    尚傅一怔，是了，韓盈要是會騎馬，遇上危險直接騎馬跑路，誰能追得上她？唉呀，果然是老糊涂了，怎么忘了讓韓盈早點學(xué)騎馬呢！

    看著師父臉上浮起了幾分懊悔表情，韓盈有些哭笑不得：

    “不用這么麻煩，外邑每天都會來城里送豆脂，有十幾個人呢，我晚點走，跟著他們回去不就行了？”

    夏秋的豆腐又不禁放，只能送新鮮的，所以村里有一只專門送豆腐的隊伍，由韓牙管著。

    不得不說，給縣城送豆腐是外邑能夠享有的特權(quán)，別的村可沒有身份證，別說進(jìn)城門了，走出亭都困難，這也是如今最常見的現(xiàn)狀，只要有權(quán)有關(guān)系，總能得取到普通人無法做到的利益。

    韓盈克制，沒有拿此謀私利，而是讓給了村里人，他們也清楚自己今天寬松點的日子來源于誰，若是遇到了危險，必然會拼盡全力保護(hù)。

    甚至，沃河覡師看到韓盈已經(jīng)開始注意自己的安危，每次和這么多人一起來回，應(yīng)該也會放棄在途中殺人的打算。

    這么想著，韓盈又道：

    “至于騎馬，我前些日子哪有時間去學(xué)它？不過，今年冬日倒是可以提升日程。”

    尚傅沒想到還會有這么一波人可以用，如此說來，的確不用太擔(dān)心韓盈的安危了，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笑著說道：

    “甚好，就這樣安排，騎馬也是該學(xué)了，回頭讓鄭伯先給你挑一批溫順的小馬來，慢慢練著。”

    “嗯。”韓盈應(yīng)了一聲，她想起來剛才向師父匯報的事情，臉上多了幾分糾結(jié)，最后還是忍不住問道：

    “師父，沃河覡師也是個人物，我設(shè)套動作極大，若他身邊再有他人為其稍微一探便能夠發(fā)現(xiàn)異常，這局就算是被破了，可惜他只信這兩個新弟子，也不再派人多探，所以才被我蒙蔽。這樣的行徑，如何保證不發(fā)生我身上呢？”

    這不是韓盈的困惑，而是她面臨的實際問題。

    韓盈知道不能脫離群眾，要實地考察，了解事情的真相，找清楚本因，才能解決實際問題。可情況是，隨著做事越來越多，她根本抽不出來時間去實地查看。

    就比如女醫(yī)體系鋪開到全縣，韓盈壓根不知道真正的效果究竟怎么樣，全靠這群女學(xué)生給她復(fù)述，這情況，豈不是和沃河覡師一模一樣？

    “嘶——”聽韓盈這樣問，婁行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他驚愕的看著還是個孩童的韓盈，又看看尚傅，表情慎重的說道：

    “尚傅，你這弟子可真是不凡，可惜，竟是個女孩兒啊！”

    尚傅沒理會婁行，他神色復(fù)雜的看著韓盈，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這個問題的核心太深了，它是御人的手段，是統(tǒng)御下屬的基礎(chǔ)，更準(zhǔn)確一點說，它叫做——

    帝王術(shù)。

    尚傅窮極半生，也未曾參悟幾分啊！

    “昔日文帝尚在之時，曾度量天下之田，比高祖在時還要多，可民間百姓依舊困苦不安，甚至民有饑色，于是文帝召令天下，詢問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

    尚傅緩緩的講了這么一段往事，對著韓盈問道：“你可知為何？”

    這么說皇帝真的可以嗎？

    韓盈心下一驚，她沒有回答，而是扭頭看向了婁行。

    “看我干嘛？”婁行眨了眨眼，立刻明悟過來，頓時臉上多了幾分哭笑不得：

    “妖言早就被廢了，說上幾句朝堂之事又算得了什么？月女，你怎么該膽大的時候這么膽小呢？”

    行了，原來是可以說的啊。

    韓盈這下放松下來，她道：“是官吏和豪族侵占民眾土地吧？本縣還算是好一些，沒這么嚴(yán)重，其它地方……”

    “是。”尚傅應(yīng)道：“文帝之時，功臣官吏大量圈地，其人多達(dá)數(shù)百頃，上上下下盡皆如此，平民又怎不會面有饑色？可功臣官吏勾連一心，強(qiáng)行欺瞞，文帝度田竟看不出絲毫問題——

    你覺得，這可能嗎？”

    韓盈面露難色，她之前對文帝了解不深，只記得課本上的文景之治，可隨著師父講解過往，又覺著文帝能在功臣推及上位的情況下，成功掌權(quán)，又不是那么簡單的人物。

    而現(xiàn)在看文帝度田被欺瞞，極其像清朝皇帝十兩銀子一個的雞蛋的故事，仿佛是被臣子愚弄的典范……不對，民有饑色！

    韓盈猛然抓住了重點，立刻道：“不，文帝看出來問題了，這么多平民無食，除了無地，還能有什么原因？”

    尚傅嗤笑，反駁道：“還有棄農(nóng)經(jīng)商，養(yǎng)畜過多，以糧釀酒呢！”

    這什么奇葩理由？糧食都不夠吃的情況下，去哪兒養(yǎng)牲畜釀酒？

    韓盈忍不住問道：“這不會是文帝大臣給的理由吧？”

    “算是。”尚傅眼神中多了幾分對這些大臣們的嘲諷，片刻，又無奈的長嘆一聲，道：

    “你若想不被別人以言語欺騙，就得多懂，有分辨謊言的能力。”

    說著，尚傅將他平日里用的技巧，一一講述了出來。

    韓盈努力記下，待尚傅說完，一直不說話的婁行又道：

    “這是基礎(chǔ)，人力有時盡，哪能方方面面全部知道？來月女我再教你點兒別的。”

    做土木的哪哪兒都可以撈錢婁行欺上的同時還得想辦法瞞下以及和那些扒二皮的人斗智斗勇經(jīng)驗極其豐富聽的韓盈是連連點頭這些手段是真厲害完全可以用到自己這邊來啊！

    有人帶著指點就是比自己摸索起來快的多韓盈現(xiàn)學(xué)現(xiàn)會扭頭就去找鄉(xiāng)長聊天旁敲側(cè)擊的確定了二代學(xué)生沒什么問題這才松了口氣。

    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有幾種藥材能夠種植個人房前屋后的種些不算多可要是擴(kuò)展到一個鄉(xiāng)

    那數(shù)量就很驚人了到時候無論是做成中成藥還是單賣都可以拿來牟利。

    可商人最擅長的就是壓價若是單獨售賣藥材能被他們壓成糧食價就像韓盈義診時那些絲商。

    所以必須要聯(lián)合起來統(tǒng)一定價出售才能保證平民的利益。

    麻煩的是平民也需要用藥所以藥材價不能過高好防止平民用不起藥而藥材價低就得用想辦法用高價中成藥牟利。

    只是這樣一來商人恐怕會邊破解她的藥方邊用高價購買低價的藥材并想辦法把她這邊擠兌的一蹶不振。

    為了杜絕這樣的情況韓盈是想把統(tǒng)銷權(quán)握在自己手里這必須依靠女醫(yī)們在中間串聯(lián)好一旦有人賣她那大家直接玩完。

    好在如今沒有招來人品不正的人接下來就是用利益和規(guī)律綁定并約束她們了。

    參考著婁行給的指點韓盈開始設(shè)計著規(guī)則。

    而在韓盈著手準(zhǔn)備的同時沃河覡師也在糾集煽動著人群他疏通關(guān)系不僅在韓盈周邊村散布謠言還讓弟子帶著自己的忠誠信徒徒步幾十里過來鬧事準(zhǔn)備趁亂讓髦牛殺了韓盈。

    掐著時間確定韓盈此刻在家的沃河覡師終于下了出發(fā)的命令。

    而韓粟這邊也將一部分身體虛弱年老力衰的田傭調(diào)離只留下了七八個人在這里看守。

    第116章 田里放火

    上午，韓粟正帶著人忙碌。

    蚯蚓雌雄同體，春夏秋皆可以繁殖，不過夏季太熱，產(chǎn)卵的速度就慢了許多，等天氣稍微涼爽，蚯蚓卵便明顯多了起來，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轉(zhuǎn)向深秋，蚯蚓察覺到氣溫變化，便開始放棄產(chǎn)卵往土下鉆。

    這對于韓粟來說可是麻煩事兒，任由它們往鉆地里，冬天地一凍，邦邦硬，挖都挖不開，強(qiáng)行挖又能挖到多少蚯蚓？這樣一來，雞的冬糧直接就沒著落了。

    所以韓粟火急火燎的叫人趕緊把蚯蚓從地里挖出來，曬成干，順帶著又把大量的蚯蚓卵集中在了一處，如此，冬天看守起來也方便。

    這事兒也算是巧，村里人忙完秋收，休息個兩天，正好過來上他這邊曬蚯蚓，屬實是無縫對接，兩方都不耽誤。

    曬成干的蚯蚓能堆成小山，有這么多雞糧，屬實讓大家安心不少，接下來數(shù)個月的時間，只要保護(hù)好這些蚯蚓干和蚯蚓卵，就能夠不費人糧養(yǎng)活數(shù)千只雞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