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扎姆手中的金屬瓶，杰拉德表面不動聲色，內(nèi)心卻掀起驚濤駭浪。

    他沒有葉安的異能，無法洞悉人心，處事經(jīng)驗卻極為豐富，更了解金城是如何發(fā)達，前幾代城主是如何控制熊貓，又是如何尋找礦藏。

    離開三角洲，返回金城之后，他一直在為尋礦頭疼。

    日前有心腹建議去城外搜捕未成年的熊貓，被他斷然拒絕。

    他也曾有過類似的打算，幾番衡量之后，不得不放棄。

    成年熊貓十分強悍，發(fā)現(xiàn)他們偷竊幼崽，勢必會緊追不舍，很可能造成死傷。此外，如何讓熊貓老老實實留下，并且聽從命令，同樣是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

    苦思冥想許久，杰拉德放棄金城原有的尋礦方式，轉(zhuǎn)而召集人手，在城內(nèi)和附近的聚居點尋找擅長采礦和找礦的人，試著以人力代替熊貓。

    金城控制著不少富礦，短時間內(nèi)，不需要為資源發(fā)愁。

    杰拉德認真估算過，只要在五年內(nèi)找到新礦，金城的一切就會走上正軌，徹底擺脫之前對變異熊貓的依賴。

    可惜計劃開展得并不順利。

    經(jīng)驗豐富的礦工找到不少，擅長尋礦的人卻一直沒有找到。就在杰拉德心中煩躁，決定向外擴大搜尋范圍時，扎姆帶著商隊主動找上門，開門見山，向杰拉德明示，他手中有讓對方擺脫困境，讓金城重塑輝煌的東西。

    這支商隊在城外徘徊許久，顯然有備而來。

    杰拉德十分懷疑，他們已經(jīng)打聽到自己的安排，并從蛛絲馬跡推斷出城內(nèi)正遇到麻煩。

    更讓杰拉德提心的是，眼前這個男人很可能知道金城的秘密。

    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這都不是一件好事。

    心思轉(zhuǎn)換間，杰拉德表情不變，心中已然生出殺意。

    不確定的因素，而且?guī)еｋU，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立即鏟除，讓其沒有生根發(fā)芽繼續(xù)壯大的機會、

    扎姆察覺到情況不對，卻不見半點緊張。

    杰拉德為降低他的戒心，伸手來接藥瓶，同時暗中蓄力，準備一擊必殺。

    扎姆忽然后退，將藥瓶收回懷中，對杰拉德發(fā)出冷笑，單臂一揮，寬大的袍袖在兩人之間劃過，黑霧自腳下升起，霧氣中透出一雙紫黑色的雙眼，陰冷地鎖定杰拉德。

    “你……”

    杰拉德心中大駭，他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扎姆是一個變異者！

    扎姆繼續(xù)冷笑。

    他的異能十分特殊，能夠完美的藏匿自己的力量。迄今為止，沒有一個變異者識破他的身份，包括曾經(jīng)當面的趙翁。

    凡是知道他真實實力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而且尸骨無存。

    扎姆繼續(xù)揮動衣袖，黑霧在室內(nèi)彌漫，如一條條黑色毒蛇，纏繞上杰拉德的腳腕，沿著雙腿攀爬，鎖住他的全身。

    杰拉德力量驚人，卻對這些黑霧毫無辦法。

    霧氣中藏著劇毒，是從扎姆身上散發(fā)，源于他的血液，無藥可解。霧氣從杰拉德的口鼻和耳孔中鉆入，頃刻讓他失去行動能力，砰地一聲倒在地上。

    杰拉德沒有失去意識，只是身體如同石塊，連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扎姆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紫黑色的雙眼掃過他全身，再次嘿嘿冷笑。

    “你、你想做什么？！”

    杰拉德艱難開口。

    無論掌控金城之前還是之后，他從沒吃過這樣的虧。他是旁人口中的騙子，眼中的惡棍，即使是忠心的手下，對他仍存有畏懼。

    萬萬沒想到，他今天陰溝里翻船，被這個男人算計，連反抗能力都沒有，就可能失去性命。

    “我不會殺你，只要你聽話。”

    扎姆彎下腰，用堅硬的指甲劃開杰拉德的嘴角，卸掉他的下巴，當著他的面打開藥瓶，將里面暗紅色的藥粉喂進他的嘴里。

    藥粉帶著強烈的腥氣，入口的瞬間被唾液融化，順著嗓子眼滑入食道，融入胃中。杰拉德想要吐出來，無疑是白費力氣。

    扎姆沒有停手，將藥粉全部倒進杰拉德嘴里，才將他的下巴正位。

    杰拉德雙眼爬上血絲，表情逐漸猙獰，嘴角溢出白色泡沫。

    扎姆站起身，好整以暇地撣撣衣袖，表情中沒有半點憐憫，盡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我對城主的位置沒興趣，這點你不用擔心。”扎姆用腳踢了踢杰拉德，雙手插在袖子里，口中道。

    杰拉德的身體逐漸恢復(fù)行動能力，卻使不出任何力氣，藥效發(fā)揮得極快，讓他無法集中注意力思考，視力也受到影響，眼前逐漸模糊一片。

    “我最近聽到一些有趣的消息，決定在金城停留一段時間，看看能不能等到一個人。作為回報，我會讓金城恢復(fù)昔日的繁榮，連禮物我都準備好了。”

    說話間，扎姆打了個響指。

    房門被推開，幾個商隊護衛(wèi)抬進一只鐵籠，砰地一聲放在地上。守在門外的金城人跌坐在墻邊，生死不知。

    “放心，他們沒死，只是暫時昏過去。”

    扎姆抓住蓋在籠子上的獸皮，一把掀開。

    籠子里是兩只熊貓幼崽，蜷縮著靠在一起，身上皮毛雜亂，凝固著母熊貓為保護它們，戰(zhàn)死時流出的血。

    金城人并不知曉城主府發(fā)生了什么，只聽到消息，商隊送出的貨物讓城主很滿意，邀請他們留在城內(nèi)。

    不久，金城勘探隊傳來好消息，在一處山谷發(fā)現(xiàn)礦藏。

    對金城上下來說，這無疑是個天大的喜訊。

    沉浸在喜悅中的城民并未發(fā)現(xiàn)，自從商隊到來，城主杰拉德就極少露面，更不像之前一樣帶著狩獵隊外出。僅有的幾次出現(xiàn)，都是站在城主府二層的陽臺上，表情和動作十分僵硬，身邊總會跟著全身裹著長袍的男人，那個留在城內(nèi)的商隊領(lǐng)隊。

    由于洪水阻隔，金城發(fā)生的一切尚未傳到獵人城，葉安自然也不會知曉，讓他提心的商隊領(lǐng)隊也對他產(chǎn)生興趣，正在金城布下大網(wǎng)，等著他入局。

    耗費數(shù)天時間，戰(zhàn)船修補完畢。

    葉安同蕭玧告辭，準備啟程返回三角洲。

    雨季已近尾聲，包圍城下的洪水大部分退去，戰(zhàn)船行在河上，不再如之前一樣難以辨別方向。

    葉安登船之前，蕭玧兌現(xiàn)之前的承諾，送給他一截鯨骨。同時為他準備大量的物資，確保船上一切充足，即使中途有意外發(fā)生，也不會耽擱行程。

    “雪季到來，我會前去拜訪。”蕭玧站在城下，拉住準備登船的葉安，告知他自己的計劃。

    料定他必然會對謀算獵人城的勢力進行報復(fù)，葉安對他能否騰出時間略有懷疑。不過蕭玧向來言出必行，他既然說出口，就一定會來。

    葉安單臂環(huán)上蕭玧的脖頸，手指探入他的發(fā)間，掌心施力，壓下他的頭，啄了一下他的嘴角。

    “我等著你。”

    葉安松開手，本打算轉(zhuǎn)身，一條有力的胳膊忽然環(huán)住他的腰，禁錮他的行動。

    蕭玧扣住葉安的后頸，側(cè)過頭，冰冷的氣息侵入他的口中，不再淺嘗輒止，肆意而霸道。

    船上的紫荊等人驚訝片刻，陸續(xù)收回目光，該做什么做什么，為啟程做準備。

    城下和城頭的獵人愕然之后，口哨聲瞬間響起。

    哪怕會被城主拎到斗獸場收拾，他們也認了。

    這樣的場景難得一見，錯過了，誰知道下次會是什么時候。

    在口哨聲和鼓噪聲中，葉安反勾住蕭玧的脖頸和肩膀，以更重的力氣吻了回去。至少有一段時間不能見面，索性親個夠本！

    第271章 歸程

    從獵人城出發(fā)，戰(zhàn)船一路東行，穿過湍急的河道，進入一條平緩的支流。

    葉安站在甲板上，雙手按住船舷，眺望穿過云層的飛鳥。發(fā)現(xiàn)信鴿一家從遠處飛回，當即抬起右臂，接住隨父母練習(xí)飛行的小鴿子。

    小鴿子的身形已經(jīng)同父母不相上下，飛行技術(shù)仍顯得稚嫩。勉強能跟上父母的速度，落下時卻有些不穩(wěn)。葉安抬手托了一下，避免小家伙落在地上。

    貍花貓母子趴在桅桿附近，母貓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小貓追逐母親擺動的尾巴，玩得興起。這樣的舉動即是玩耍，也是在學(xué)習(xí)捕獵的技巧。

    一般情況下，五六個月的小貓就能捕食變異鼠，這保證了它們的生存。即使遭遇突發(fā)狀況，再也見不到母親，它們也能為自己找到食物，不會活活餓死。

    松鼠抓著桅桿上的繩子，抬頭望向葉安。發(fā)現(xiàn)黑蟒沒有靠近，而是盤在船尾打瞌睡，立即從桅桿上下來，飛速爬到葉安肩上，歪著小腦袋蹭葉安的臉頰，引來一陣笑聲。

    紫荊從船艙中走出，雙手托著一只木盤，盤子里是切好的烤rou，以及熬煮得濃稠的小米粥。

    幾個女人跟在她身后，提著盛粥的鐵鍋，抬著裝滿烤rou麥餅的木盤。

    食物的香味飄來，甲板上的人陸續(xù)停下動作，不約而同吸了吸鼻子，五臟廟開始轟鳴。

    “大人，吃飯了。”

    紫荊將木盤送到葉安面前，支起木架，就是一張橢圓形的木桌。

    盤子里的烤rou有三四種，既有魚rou也有異獸rou。烤得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飽滿的rou汁迸濺，混著調(diào)料獨特的味道，令人胃口大開。

    小米粥色澤金黃，熬煮得恰到火候。

    麥餅酥香誘人，用匕首片開，刷上特制的醬料，夾上幾片烤rou，大口咬下去，搭配一口小米粥，味道別提多好。

    葉安坐在甲板上，一口麥餅一口小米粥，吃得頭也不抬。

    女人們將鐵鍋和木盤放下，從提來的籃子里取出干凈的木碗，給眾人分發(fā)食物。

    這是他們從獵人城出發(fā)的第三天，紫荊發(fā)揮出相當好的手藝，做出的飯菜幾乎不重樣。

    之前經(jīng)過一片高地，梔子帶人短暫離船，采回來兩筐新鮮的野菜。紫荊挑揀出一部分做成野菜團子，余下涼拌，味道出乎預(yù)料地好。

    可惜高地上的野菜有限，眾人又忙著趕路，不可能多做停留。想要再吃到相同的口味，只能期待接下來的運氣。

    吃過午飯，紫荊帶人收拾餐具，女人們進行輪換，換下來的人回到船艙休息，其余人接替她們的工作，駕駛戰(zhàn)船在水上航行。

    船上沒有瞭望員。

    有葉安在，任何危險和麻煩都會第一時間被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潛藏的可能。

    江豚依舊跟著戰(zhàn)船行動。

    它們歡快地在船頭追逐跳躍，沉迷戰(zhàn)船掀起的浪花。葉安有七八肯定，不出意外的話，這群江豚會一直跟著自己，直至抵達三角洲。

    虎鯊游在江豚的隊伍中，半點沒有鯊魚的自覺，儼然成為這個群體的一員。可惜它們的身體不夠靈活，沒辦法像江豚一樣在水浪中玩耍。

    葉安感知到虎鯊的沮喪，對此既無奈又好笑。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虎鯊會混在江豚的群體中，而且相處得十分不錯？

    臨近傍晚，戰(zhàn)船經(jīng)過一段湍急的河道。

    河中凸起片狀巖，水流在巖石的縫隙間撕扯，順著坡度飛落，匯聚成一個又一個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