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況下，他不會這么快就感到疲憊。無奈這些變異象滿懷憤怒，情緒很難控制，他必須耗費成倍的精力和體力，才能暫時束縛住它們，給蕭玧凝固冰籠的機會。

    終于，最后一頭變異象在冰籠中倒下，象鳴聲不再繼續回響，一場突來的變故告一段落，眾人環顧四周，入目盡是一片狼藉。

    外圍的改裝車很多被掀翻，陷入積雪中，部分還被變異象踩塌，車窗破碎，車頂凹陷。

    凡是被變異象肆虐過的區域，幾乎找不出一頂完好的帳篷。搭建帳篷的獸皮四散零落，破碎在雪地中，支撐篷頂的獸骨和木料也大多斷裂粉碎。

    貨物在積雪中被踩踏，很多已經辨別不出原來的樣子，即使能收回來，價值也會大打折扣。

    趙翁召集商隊眾人，清點過人數，傷者不可避免，卻幸運地沒有減員。

    其他隊伍就不是那么幸運，有重傷垂危的，也有少數人在象群沖入集市時就被踩死。還有人在混亂中死因不明，有可能是仇家動手，也或許是出于意外。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很難查明實情。

    但這并不意味著事情了結。

    死者的同伴心中已有答案，陰沉的目光掃向特定的目標，只等離開貿易區，找到合適的地方和機會就會動手，一定要為死去的人報仇！

    木棉同樣在清點人數，小薇和少年們提前跑到趙翁的帳篷附近，順利得到庇護，一個都沒有受傷。女人們的情況不太好，因為正面和變異象對抗，幾乎各個帶傷，有兩三人傷勢比較重，沒有失去性命，但也無法繼續從事體力活，也就是說沒辦法冶煉鍛造和外出捕獵。

    “用這些礦石去換藥品。”木棉體力消耗極大，強撐著指揮眾人。如果沒有玫瑰的藥，她現在恐怕已經倒下。

    在女人們清點礦石，準備去同趙翁交換傷藥時，一個商隊中的成員忽然走來，將幾瓶傷藥交給木棉。

    “是葉大人吩咐的。”

    聽到是葉安的吩咐，木棉不由得心生感激，送走來者，更加堅定之前的決心。

    趙翁的帳篷前，葉安背靠一根立柱，變異狗聚在他的腿邊，爭搶拋過來的rou干。幾只雪貂爬到他的身上，其中一只還捧著一枚晶瑩剔透的果子，直往他嘴邊遞。

    “哪里來的？”葉安詢問道。

    雪貂輕輕叫了兩聲，小爪子指著地下。

    “雪下挖出來的？”

    雪貂繼續叫著，固執地將果子往葉安嘴里送。

    通過與雪貂的聯系，葉安了解到果子的來歷，原來是一窩食蟻獸的珍藏。

    準確來講，這也不是真正的果子，而是腹中填滿植物甜漿的蜜蟻。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類似果柄的部分其實是蜜蟻的半身。

    “你吃吧。”葉安點點雪貂的腦袋，將蜜蟻反送到它的嘴里。轉身走到雪橇前，從捆扎的獸皮中找出幾個罐子。

    他帶來的大多數貨物都和趙翁換了糧食和鹽，藥品之中，除了請人送給木棉的幾瓶，多用來和蕭玧交換海龜甲。

    這幾罐蜂巢和蜂蜜之前沒有拿出，原本是想在集市中走一走，看看是否有稀奇的物品。如今貿易區遭到摧毀，他索性拿出來送給蕭玧，就當是對方幾次善意的回饋。

    葉安捧起一只罐子，正準備走進帳篷，意外捕捉到一股帶惡意和不甘的情緒。

    他猛然轉過身，發現距離不遠處，一個高瘦的男人裝作和其他人一起忙碌，情緒中的惡意卻藏都藏不住。

    盯著那張面孔，葉安總感到有些熟悉。直至杰森從男人的身邊走過，對男人的搭話不屑一顧，更露出厭惡的神情，葉安的記憶瞬間變得清晰。

    在海城廢墟時，他見過這個男人。這個人曾是蕭玧隊伍中的一員，旁人叫他羅德。

    葉安皺眉盯著羅德，感到這個人很不對勁。

    一只小爪子突然按到他的臉上，葉安低下頭，就見雪貂用爪子指了指羅德的方向，又指了指被困在冰籠中的變異象，小爪子快速比劃，最終指向城內。

    明白雪貂的意思，葉安神情微變，當即掀開帳簾，在蕭玧和趙翁不解的目光中，將雪貂的發現告訴他們。

    “你是說城內可能藏著小象？”蕭玧道。

    “也有可能是小象的尸體，或者是幾塊骨頭和獸皮。”葉安沉聲道。

    根據雪貂的發現，線索不僅藏在城內，而且就在斗獸場下！

    第93章 幫忙

    斗獸場周圍聚集大量獵人，沒有任何歡呼喝彩，此刻所有人都是面色凝重，盯著揮舞鐵鍬的杰森和鐵斧，想到之前聽到的消息，看向被五花大綁的羅德，眼神很是不善。

    隨著凍土被大塊掀開，破碎的石塊和骨頭落入眾人眼中。

    杰森將鐵鍬插在地上，彎腰撥開碎石，發現凍得十分結實，只能用匕首撬開。摸出藏在石頭下的碎骨，沒留神差點被劃破手指。骨頭邊緣十分鋒利，分明是人為砍斷，上面凝固暗色的血絲，貌似還十分新鮮。

    “象的骨頭。”杰森舉著骨頭，對鐵斧說道。

    鐵斧沒作聲，自己挖出一塊碎骨，仔細觀察片刻，才對杰森點點頭、

    兩人都是經驗老到的獵人，當場斷定埋在土下的是變異象的骨頭，而且骨齡不超過三個月。

    這樣的結果呈現在眾人面前，恰好驗證了之前的結論，象群不是偶然出現，而是被人刻意引來！

    “羅德，你還有什么話說？”杰森跨過圍欄，將骨頭丟到羅德面前，惡狠狠道，“是誰指使你的？！”

    羅德被按跪在雪地上，盯著面前的骨頭，臉色青白，卻始終一言不發。

    “不說話？”杰森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單手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逼近他的雙眼，獰笑道，“千城還是黑城？你不說話，別人就猜不出來？勸你還是老老實實開口，我會讓你死得痛快點。不然把你丟去城外，貿易區里那些人會活剮了你！”

    羅德臉上閃過驚懼的表情，瞳孔驟然緊縮。

    杰森的話不是威脅，完全是在闡述事實。在象群的攻擊中，不少人受傷，重的甚至失去性命，他們的同伴和親人不會放過羅德。

    “說不說？”杰森用匕首拍著羅德的臉，鋒利的邊緣沿著他的額角滑到下巴，又從下巴向上，尖端對準羅德的眼球，“識相點，你方便，我也方便。”

    圍觀的獵人們有些不耐煩，有人叫嚷道：“杰森，你手軟了嗎？砸碎他的骨頭，一根根砸碎，看他還能嘴硬！”

    “背叛者！”

    “孬種，懦夫！”

    羅德的行徑早在城內傳開，在海城廢墟時的表現讓眾人看不起，背叛的行為更讓眾人不恥。

    “沒驅逐他已經是網開一面，他竟然還敢聯合外人背叛獵人城！”

    “宰了他！”

    “把他交給老子，老子能剝了他的皮，照樣讓他喘氣！”

    獵人們的叫嚷聲不斷傳來，羅德終于撐不下去，一陣熱意從身下涌出，沿著褲管落在雪地上，刺鼻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

    杰森低頭看了一眼，登時嫌棄地將羅德丟出去。

    “沒種的東西！”

    獵人們滿臉厭惡，孬種就是孬種，竟然被嚇得失禁！

    先前將羅德帶入城主狩獵隊的人更是滿臉羞慚，繼而一片鐵青，他怎么會結交這樣的家伙，簡直是瞎了眼！

    羅德癱坐在地上，視線穿過人群的縫隙，看向坐在獸欄上的蕭玧。

    籠中的變異獸蜷縮在角落，盡量將龐大的身軀團起來，距離籠頂的捕食者越遠越好。蕭玧支起一條長腿，另一條裹著長靴的腿從獸欄邊緣垂下，長刀支在欄桿上，冰冷的雙眼對上羅德，后者當即打了個哆嗦，寒意侵襲全身，思維仿佛都被凍僵。

    “說不說？”杰森厭惡羅德，厭惡到不想再用手去碰他，直接將他踹倒，鞋底踏在他的肩上。

    羅德半張臉埋在雪中，仍是不說話。

    他清楚對方心中早有答案，自己說與不說，對事情的發展不會有任何影響。但他就是不開口，就是不想讓對方痛快。

    杰森腳下不斷施力，繼續下去，羅德的骨頭就會被踩碎。

    “城主，有發現。”玫瑰的聲音忽然傳來。

    在羅德被審訊時，她帶人翻查羅德的住處，又詢問斗獸場內人員，凡是同羅德接觸過的人都沒有遺漏。

    “是一支陌生的商隊。”玫瑰走到獸欄前，將一只獸皮袋遞給蕭玧，說道，“斗獸場內有人看到，羅德曾和這些人接觸，還從對方手里收到這些東西。”

    蕭玧解開獸皮袋，發現里面殘留幾塊碎骨，還有骨頭被切割時留下的粉末。將這些骨頭和地下發現的拼湊起來，赫然是一頭小象的肋骨。

    獸皮袋被丟到羅德面前，后者仍是不開口。

    蕭玧從獸欄上躍下，眾人自動向兩側分開。

    羅德抬起頭，就見蕭玧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外衣下擺在風中翻飛，仿佛黑色的死神，正向自己展開雙翼。

    “帶他去囚室，其他人搜索城內。杰森和玫瑰帶人去城外，將發現告訴趙翁。”蕭玧道。

    幕后的人既然能買通羅德，自然不會放過貿易區。通過象群的表現，這種可能近乎高達百分之百。

    羅德被押走，獵人們分成數隊，各自按照蕭玧的命令行事。此刻的獵人城猶如一部轟鳴的機械，正以驚人的速度運行起來。

    葉安沒有去斗獸場，而是先一步被請到城主府。

    城主府前有一片開闊的廣場，廣場內立有數根石柱，之前曾吊起過背叛的制藥師，如今只留下幾條繩索。

    穿過廣場是青石鋪成的長路，上面的積雪已經被清掃，葉安一路走過來，發現青石表面的紋理互相連接，十分自然。這說明整條路很可能是用整塊巨石雕鑿鋪設。

    和城內的所有建筑一樣，城主府是木石建造，外形粗獷，看不出任何精美的因素。

    推開大門，面前是空闊的大廳，落地窗垂掛厚簾，靠墻有熊熊燃燒的火爐，爐旁守著一個斷臂的老人，正將木柴堆進爐中，讓火燒得更旺。

    為葉安帶路的獵人提高聲音，告知燒火的老人，葉安是城主的客人。

    老人直起身，葉安這才發現他有多高。

    即使背部微駝，老人的身高也接近兩米，肩背寬厚，蒲扇般的大手布滿繭子，大腿比得上尋常人的腰粗。

    “斷臂，城主讓你打開地庫，把那兩只黑色的箱子搬出來交給他。”獵人的話十分隨意，態度中卻透出幾分敬重。

    “城主呢？”老人開口問道。

    “羅德背叛了獵人城，城主正在處理這件事。”獵人道。

    一瞬間，老人眼底浮現殺意，惡聲道：“羅德？”

    “沒錯，就是那個孬種！”獵人滿面厭惡，“他在斗獸場內埋了象骨。”

    簡單說明事情經過，獵人同葉安和斷臂告辭，轉身離開城主府。

    斷臂曾經是捕獵的好手，城內數一數二的優秀獵人。不幸在一次行動中失去左臂，加上年紀漸長，就被蕭玧留在城主府內，做起類似管家的工作。

    獵人提到黑色的箱子，又提到葉安是蕭玧的客人，斷臂自然不會怠慢，先請葉安在火爐邊坐下，隨后匆匆前往地庫，將兩只黑色的木箱扛出來，放在葉安面前。

    兩只箱子長寬都超過一米，邊角還有鐵皮包裹，箱子上釘有鐵釘，必須撬開才能看到里面的東西。

    葉安走到箱子前，彎腰敲敲木箱上的鐵皮，掌心覆上去，感受不到任何能量，心下暗自揣測，究竟是海龜甲不同，還是需要煅燒？

    在他陷入沉思時，斷臂沒有去打擾，繼續忙著手頭的活，很快離開大廳。

    變異狗和鳥群沒有進到屋內，只有雪貂和葉安同行。見他不做聲，幾只雪貂爬到箱子上，還有一只爬上葉安的肩膀，發現引不起他的注意，再一次用小爪子去拍他的臉，試圖爬上他的頭頂。

    葉安正想仰頭，城主府的門突然開啟，蕭玧帶著風雪氣息走進來，徑直來到葉安面前，開口道：“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