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葉安用手指沾了一點送進嘴里,眼前頓時一亮,竟然是甜的! 就在葉安為自己的發現欣喜時,離開湖邊森林的男人回到棲身的窩棚,小心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變異獸的蹤影,迅速移開擋在門前的石頭和木樁,彎腰走了進去。 屋內空間不大,潮濕冰冷,彌漫著難聞的味道。 角落緊縮著兩個身影,是一個披著獸皮的女人和瘦得皮包骨的孩童。 男人從懷中掏出被吃得只剩頭和骨頭的地鼠,丟到女人跟前。女人顧不得上面的泥土,抓起來撕咬,將僅存的皮rou嚼碎喂給懷里的孩子。孩子的雙眼出奇的大,頭發打結,小臉上盡是泥灰。 她們并不是男人的家人,而是他抓來儲存的“食物”。 女人的一條腿被打斷,骨頭碎裂,還帶著一個孩子,根本逃不出去。就算跑出去,也只能淪為變異獸的腹中餐。 用類似的辦法,男人熬過數個漫長的雪季。 打量著女人和孩子,男人發出嘿嘿冷笑,他想到一個主意,一個不需要自己冒險,就能打探出木屋虛實,將好地方搶過來的主意。 第12章 危機 烏云遮天蔽日,狂風平地而起,起初是連綿的雪花,緊接著是鴿子蛋大小的冰雹,打在屋頂和門窗上劈啪作響。 冰雹持續了整整一個多小時,轉為傾盆暴雨。 天像破開口子,雨水如瀑布飛落,砸在地面,濺起包裹泥漿的碎雪和透明的雹子,眨眼匯聚成一條條溪流,蔓延過林間空地,聚成奔騰的河流,自高處飛落而下,如垂落的銀鏈。 雨季中,大雨一下就是數天,冰湖水位一度暴漲,很可能漫至林間,淹沒大片林地,給生活在低洼處的野獸帶來諸多影響。 每逢雨季到來,松鼠就會遷往森林西側地勢較高的地方。 葉安的運氣算是不錯,木屋建在一座土丘之上,即使湖水漫過河岸,他只要呆在屋子里,就能安全無虞。 起初,他并未發現這個優勢,望著連成一片的雨水,憂心自己是否又會失去庇護所。直到地面的積雪、冰雹和濕泥被雨水沖刷帶走,現出木屋下的土丘和用石頭堆砌的外墻,葉安有瞬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冒雨走出屋外,來回確認三次,他才真正相信自己的好運。 喜悅之下,暫時拋開對食物的擔憂,扯掉身上的外套,站在雨水里痛痛快快淋了一回。 持續幾個月的寒冬,生存是最大問題。熱水十分寶貴,根本不可能用來洗漱。這是葉安來到這個世界后,真正意義上洗的一次澡。 扯掉綁在手上的布條,葉安用力抓著頭皮,更從屋里翻出小塊獸皮,搓去身上的泥灰。 雨水很冷,葉安卻覺得過癮,一邊用力搓著身體,一邊留意周圍,畢竟誰也無法保證會不會有哪種變異獸特立獨行,專門喜歡在雨天捕獵。 雨水順著身體流淌,葉安抓掉胳膊和肩膀上翹起的血痂,現出粉紅的新rou。指甲擦過邊緣,有些癢,引得他咧開嘴角,抓得更加用力。 謹慎起見,葉安沒在雨中久留,洗干凈之后,迅速回到木屋內,用毯子包裹住身體,生火驅散寒意。 他手里還有一些rou干,足夠維持兩到三天的生活。等到食物耗盡,哪怕雨水不停,他也必須外出捕獵。 雨水雖冷,總好過寒風凜冽大雪紛飛。氣候變化很不尋常,根本不符合自然規律,葉安也沒心思去想。想想從天空中砸落的火球,再想想變異獸以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還有什么不可能? 雨水下了整整一天,臨到傍晚時分,雨勢終于減小。 葉安起身走到門邊,打算加固一下門板,再用石頭堵在門后。就在他系緊捆扎在門框上的繩子,準備搬來石頭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聲響,不是野獸,而是人聲。 葉安停住了。 在荒野中遇到人,不比遇見野獸安全。想到上一次的經歷,葉安下意識摸了摸脖子,飛速抄起鐵鍬,側身靠在門邊,透過門縫向外張望。 太陽尚未完全落下,天邊尚有余暉。 借助日落前的亮光,葉安清楚看到門外站著一個女人,一個一瘸一拐,全身上下僅披著一張獸皮的女人。 女人站在雨中,結成縷的長發貼在臉頰和脖頸上,獸皮僅能裹住她的胸部和腰間,勉強遮住臀部,獸皮下是遍布青紫的大腿,包裹著黑色泥漿的雙腳和小腿,樣子十分狼狽。 葉安沒出聲。 之前兩次接觸人類,他都險些喪命。對這個世界的人,他本能抱持戒心。潛意識中,除了自己,他無法相信任何人。哪怕門外的女人樣子十分可憐,仿佛隨時都會倒下,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女人不斷推著屋門,一下又一下。 那個男人抓住她和女兒,如今又用女兒威脅她,如果她不能進到這個屋子里,不能看清楚屋子里有幾個人,不能將藏在身上的毒汁涂到屋主人的身上,那個男人就會殺了她的孩子,把她的孩子做成rou湯。 “開門,開門!” 屋內始終沒有動靜,女人知道男人就在不遠處看著自己,她不斷推門,表情從麻木到焦急,更生出憤怒和怨恨。 這份怨恨竟然不是指向威脅她的男人,而是針對屋子里的人! 憑什么她和孩子要受這份罪? 憑什么誰都能欺負她們? 憑什么同樣是流浪者,是野人,有人能住在這樣的屋子里,甚至能吃飽穿暖,她隨時都可能沒命? 憑什么?! 這不公平! 女人用力敲門,甚至開始用拳頭砸,用身體去撞。 她不在乎是不是會引來野獸,那樣更好,把威脅她的男人和屋子里的人一起吃掉,全都死掉最好! 砸門聲在林邊回響,已經有小獸被驚動,開始在森林邊緣探頭徘徊。 不想引來大型變異獸,葉安攥緊鐵鍬,猛地拉開屋門。 女人掏出滿是毒汁的樹皮,猛撲向葉安,怨恨地發出吼叫:“你去死吧!” 男人就站在不遠處,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得心中一喜。見葉安踉蹌后退,以為女人得手,丟開手里的孩童,吐掉嘴里的骨頭,抓著用獸牙和木棒制成的武器,飛快沖了上去。 “去死吧!” 女人牢牢抱住葉安的腰,瘋狂去咬葉安的胳膊。 男人趁機掄起木棒,就要砸碎葉安的腦袋。 不料想,本該因中毒行動遲緩的目標突然轉過身,一把扯開身上的女人,揮舞起鐵鍬,兇狠地砸了過來。 確定林中再沒有任何埋伏,葉安動手時沒有半分猶豫。他的目標是男人的頭,只是男人過于高大,又有女人妨礙,最終偏了數寸,沒能一擊致命。 男人發出慘叫,鋒利的鐵鍬不僅砸傷他的肩膀,還差點削掉他整條胳膊。 見葉安又舉起鐵鍬,男人兇性大發,直接朝他撲了上來,同時對女人吼道:“還不幫忙?!宰了他,我就讓你吃rou!” 葉安再次揮起鐵鍬,這次他劃向男人的脖子。 男人為了活命,直接將女人拽到身前。 鮮紅的血飛濺而出,女人沒有死,被男人破布一樣丟在地上。 趁葉安被血濺入眼睛,男人滿是泥垢的指甲抓進地面,抓起一把泥漿扔過去,就要去搶葉安手里的鐵鍬。 就在這時,被他丟在林邊的孩子奇跡般地爬了過去。 她沒有力氣,無法站起身,只能像蟲子一樣在泥漿中爬行翻滾,看到殘存半口氣的女人,看到她瘋狂去抓葉安的腳,女童用盡最后的力氣大吼道:“mama,是壞人害死爸爸,你忘了嗎,是壞人害死爸爸!” 女童的聲音被雨水阻隔,女人卻聽得真切。 是,她想起來了。 是這個男人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外出,結果丈夫死在變異熊口中,他卻平安歸來,搶走自己家里僅有的食物,霸占自己和女兒遮擋風雪的窩棚,還砸斷她的腿,威脅要吃了她和女兒。 是他,是他! 數月的囚禁生活,女人的精神已經變得不正常,聽到女兒的聲音,仇恨全部涌上,變得更加瘋狂。 男人正要搶奪鐵鍬,突然被女人咬住小腿,兇狠撕下一塊rou。他痛得大叫,憤怒地抓住女人的頭發,用力摜在地上。 葉安趁機砍斷他另一條手臂,劃開了他的喉嚨。 男人仰面倒地,血順著身下流淌,女人像野獸一樣撲在他身上撕咬,一口接著一口,直至再也咬不動,望著女兒的方向咽下最后一口氣。 女童爬到母親身邊,仰頭看向葉安,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說道:“吃我吧,不要吃我mama。” 葉安抹去臉上的血跡,發現女童沒了半條胳膊,傷口已經流不出血,四周還殘留著牙印,并非來自野獸。 “我不會吃你。”葉安對女童說道,“也不會吃你mama。” 他活得像只野獸,卻不會讓自己淪為畜生。 女童用力仰起頭,像是要確認他的話,大得出奇的眼睛清晰映出葉安的模樣,最終安心地蜷縮在母親身旁,光芒在眼底一點點泯滅,胸腔再也沒有起伏。 天邊響起雷鳴,大雨再次傾盆。 葉安站在雨中,仰頭看向被烏云遮蓋的天空,任由雨水沖刷過臉頰。 這幾天的平靜仿佛一場夢,他再次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究竟在一個什么樣的世界。 雨水帶走地上的血跡,匯成小河奔流而過,填滿曾被積雪覆蓋的河道。 在葉安曾居住的房車附近,一支來自千城的狩獵隊停下休息。車隊中共有十人,領隊不是旁人,正是奉千武命令深入雪原的千雄。 第13章 狩獵隊 狩獵隊決定扎營,奉命警戒的隊員很快察覺異狀,趕來向千雄稟報。 “雪地車?” “就在兩百米外,有千城標志。” 千雄命人看守營地,親自帶著兩名隊員前往查看。果不其然,在挖開的淤泥下發現一輛雪地車。車身浸在水中,右側車門遍布刀痕和劃痕,破損十分嚴重,車頭和車尾仍能看到紅色的千城標記。 “這是千佳小姐的車。” 當初千佳出城獵豺,一共開出三輛雪地車,一輛在爆炸中損毀,另外兩輛遺失在雪原,始終未能尋回。隨著明芳的死,關于這兩輛車和千佳的死亡地點也失去線索。 如今在這里發現一輛,還有一輛在哪里? 難道真如城主的猜測,這是一場陰謀,明芳還有同伙? “繼續找!”千雄猙獰道,布滿疤痕的臉頰扭曲抖動,愈發顯得可怖。 “隊長,這個時候分散很不安全。”隊員不滿道。 出城已經有十多天,他們一直在雪原中趕路,別說獵殺大型變異獸,連雪兔和地鼠都沒獵幾只。千雄強硬命令眾人加快速度,不斷向雪原深處進發。雨季驟然來臨,大雨傾盆而下,他仍不肯調頭,如今更是一意孤行,要在深夜外出搜尋! 開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