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生(36)
幾個人不愉快的相處以戲檸舟再次進入昏迷為暫停的節點, 梁仟本身準備直接將人抱上直升飛機然后飛回國內, 結果姜容樞就算臨時處理了傷口也非要把話扯完了才準許他們回去。 梁仟覺得戲檸舟大概還有說的,便暫時留下來,放著國內的一堆亂子不處置,安靜地為青年治療槍傷。 “在你們警官曾經追逐一個犯罪嫌疑人到別處去的時候, 他在途中被一槍穿腦死了。”姜容樞的忍耐度也是超乎常人想象, 他臉上的一大塊嘴都被手術刀劃爛了,身為一位十分崇尚藝術的人,他半點在乎的意思都沒有。 “你很喜歡這種死法?”梁仟說話語氣也是帶著沖的,他端著對方遞給他的咖啡,聞了一下便放在旁邊怎么也不再動了。 “不是我喜歡這么做。”姜容樞說話因為不能牽扯到臉上的動作, 整個口音和語氣都是渾濁的, “我還沒有精確的人才能夠隔老遠瞄準對方的腦門。” “你模仿這種做法,一方面容易把我們引出來, 另一方面想要交易信息。”梁仟直接點破他的目的, 在交易方面, 他向來不手軟籌碼, “你想要什么?” “……”姜容樞其實并不想把這個進度拉多么快, 他現在也發著高燒, 因為組織某些訓練和藥劑讓他保持非人的清醒,“聰明。” “我手中能給的東西,如果能換取你的目的和信息, 你可以獅子大開口。”梁仟交疊著雙腿, 身體的重心靠在椅子的一邊扶手上, 微低頭的模樣將他的眼神遮擋去大半,“但是你必須要確保交換的東西擔得你所出的價錢。” “其實我并不想把關系鬧這么僵硬,我們不是彼此的敵人。”姜容樞的眉被疊起波折,很快又被他舒緩開,“我真的只是一位熱衷設計的設計師,而且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傷到他的。” 梁仟摸了摸自己的下頜,低聲輕笑:“別出這種表態的牌了,不把你當敵人是沒把你當什么東西,至于是不是有意傷害到他的,這個我自己還長著眼睛。” 姜容樞不得不加快進度,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表:“你們那邊的人說話每個都是這么耿的么?” “對你沒必要虛與委蛇。他不在場,我也不用陪著他玩角色扮演的游戲。”梁仟將手放開,十指交叉,落在膝蓋上,“最后問一次,你想要什么?” “……他活不長的。你很清楚,你也很清楚,我們都很清楚。”姜容樞指了指梁仟,再指了指他身邊的嚴澤,最后把雙臂攤開,“他本身身體就不好,被灌了各種藥劑,看看剛才的動作,一個剛做完重傷手術的人,下一秒可以在草叢里活蹦亂跳,甚至很有耐心地把子彈一顆一顆打進那些尸體的僵rou里。” “他的壽命轉眼即逝。”姜容樞的表情很坦然,“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有辦法陪伴你太久。” 梁仟不為所動:“我也活不長。” 一個曾經染上毒.品的人,不管他擁有再怎么神奇的生命力,他的心理也不能擺脫被這種東西潛在的影響,更不可能余生都能躲避一系列的陷害。 可是那有什么關系,他們都不厭倦生命,可也絕不是珍視生命的人。活得長短,取決于如何用自己的方式去把一天的時間拉長,而不是求神拜佛、求醫索仙地延長壽命。 “你們都是怪胎。”姜容樞感嘆一句,“我想要的東西很簡單。” “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而我并不想發生讓自己感興趣的東西落空的事情。”姜容樞的嘴根本不能開合,但吐音依然清晰,“請他來做客,一方面滿足自己的惡趣味,另一方面就是……想推助他一把。” “具體價碼。” “你很奇怪啊,明明這對于你來說是輕而易舉能夠查清楚的事情。梁太子爺。”姜容樞總是把話留在主題外一格,“為什么要在我這里做交易呢?” “他樂在其中。”梁仟很自然地把戲檸舟作為借口,“既然他能夠主動答應你的邀請,那就是有把握能做好這筆交易。只是你的不小心讓這個過程發生了偏差,現在的交換人變成我,自然不會打破他的規則。” 哪里那么巧的事情,說去蛋糕店就去了,卡著時間的,回頭也那么精確,給他的信息在一步一步里都計算好了。 “等你們一切的事情都結束了,我會把這個小國家的事情也處理干凈。”他們現在位于距離海阜半個地球的地方,“到時候在‘momtish.’,我希望能夠看見你們。” “這就是我的價位。”姜容樞說,“商陵會直接步入國際最頂尖的周年服裝秀,一年的時間,我覺得足夠讓你們選擇。” “那我能得到的報酬呢?”梁仟并不奇怪他的“價碼”,之前那位姓趙的慈善家說得對,戲檸舟這個外表溫暖散發著致命溫柔的人,對生活在陰郁里的同類也是致命的吸引,“去參加一場服裝秀,并不代表我們終生都會在那個地方。” “哦不。你誤會了,我只是在誠懇地邀請我最尊貴的客人而已。”姜容樞揮了揮手,“我沒有那個能耐管你們去哪生活。” “你的報酬會收到的,這半玨是在戲家拿到的,只不過我的人把對方的人打個半殘再搶走的。”姜容樞敲了敲桌子上那血色的半玨,“進入戲家鬧事情的并不是我,我也是半路看見了,打劫罷了。” “戲家掌握著縱橫兩個大脈。”姜容樞主動闡述它的作用,“這是橫脈的通行標志,縱脈的絕對在戲檸舟身上。” “董聯的死不是你動的手?”嚴澤終于說了一句話。他現在基本已經把主權放給梁仟了,戲檸舟對他的看法帶有太多偏見,其實他真的就只是想要安靜地喜歡一個人,然后守望著他。 不過也許真的和青年說的一樣,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惡心到哪個地方。可他現在也很清楚地知道,他的身份和曾經的做法已經限制了他能夠放手去把握一個人的機會,守望者從來不可能貼近目標。 “不是。”姜容樞道,“組織上可把你家那小王子當個寶了,你不在他身邊的時候排出去的也不是多差的人,董聯的死跟我毫無關系。你也很清楚,我在戲家沒有辦法施展什么東西,更何況那個時候我還不認識戲檸舟這個人。” “不認識也要去打劫別人半路偷來的財務。”嚴澤冷笑,“組織上不會把多少人當人看,但也不會把自家的狗隨隨便便送出去。” “海阜最近很平靜啊。”姜容樞把自己的咖啡杯放下,身邊站著的西裝男又幫他倒了一杯,“平靜的海面下,往往是更恐怖的內容。” “momtish.明年的周年服裝秀,我們應該不會遲到。”梁仟撐起身體,他站起來,“在這個小國家里恐怕藏得還有些別的東西,等阿檸的治療第一周期過了,我們會很快離開。” 戲檸舟大概是不要命了,他支著那殘破的身體和姜容樞瘋,到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期,本身沒有多大的問題,非要把自己逼出點什么毛病來。 可是他剛才身上那股濃重的煙味…… 梁仟有些頭疼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恐怕是被逼出次人格了,他現在沒有給戲檸舟請任何的心理醫生,對他的另一方面是半點不了解,也不知道這次醒過來的到底會是誰。 想著想著男人就走到外面去,拿出手機給陳凡打電話。 姜容樞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嘆氣:“你說我就是想悄悄地請一個人來,做客談點東西,怎么就能捅出這么多簍子呢,他是個馬蜂窩吧。” 嚴澤的身份其實要比他高一點:“先生。請您做好被排查和重新安排的心理準備,戲先生對麻醉劑過敏,后遺癥一旦發作,他的私人醫生會上表述說清楚緣由。” 大概意思就是,你做好點心理準備,組織給你自由的時間并不多了。戲檸舟一個文件都不要就能踏入特層,特層總共的人才多少,和外面這些人的價值不是口齒就能衡量的。 “嗯,沒事。”姜容樞也不著急,他的臉部已經造成了毀容,“他們會去的,到時候我求個情,說不定按照小王子的性格應該會放過我呢?是吧?” 他倒是無所謂到接地氣得很。 “請他一個人來,就沒有你們這么多破事情了。”姜容樞到現在還是在后悔自己在斷后手這方面真是做得狗屎不如,“東西只能在這個國家交易,他也是個燙手山芋,很多人盯著的,我總得先把自己摘除吧?” 嚴澤將手套戴上:“撒謊。” 姜容樞也不說目的,只是低頭笑了笑,轉身就去聯系整容醫生了。 嚴澤把桌子上的東西清理干凈,將手機上的所有信息都刪除,藍牙耳機里總是一群人亂七八糟的問候,他通通給屏蔽了。 唯獨那個女人的紅色信號一直閃個不停。 ——“你他媽真是個爛好人,惡心到極點的爛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