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眠(32)
第十三位老人被兇手利用同樣的方法殺害后, 所有人都處于一種被迫繃緊的狀態,戲檸舟說過他還會殺人, 有前車之鑒,大部分的人都對這種事情有很高的警惕度。 這件案子一直被警方壓著,沒有帶來輿論方面的壓力。從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地度過了半個月, 相應的, 警方并沒有獲得其他進展,這又讓不少人對那個新來的“心理學家”提出很大疑慮。短時間內成為“眾矢之的”的主人公卻完全沒有受到這波討論的影響,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地繼續上課工作吃飯睡覺。 但梁仟看得出,少年的漫不經心仿佛是在等待一個答案,等待一個刻意收網的答案。所以男人只是本分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宋田的性情比較暴躁,但面對陳凡和梁仟詭異般的沉默也不得不壓抑住自己慌亂的思緒。 “就算你頭腦里的cpu高速運轉到快要爆掉, 沒有對方那個刻意露出來的契機, 就算燒掉了主盤也無濟于事, 不如坐下來放松放松心情,安靜等待。”那個少年如是說道。 將近六一, 睦城的天空上堆滿了高積云, 天氣十分炎熱, 預報已經發出了黃色火災預警。半個月前還在穿著大衣裹著圍巾的市民都換上了涼爽輕快的夏裝。 戲檸舟體溫偏低,他依然搭著校服外衣,單肩背著包走在校園里。歐石楠的氣息被炎熱沖淡, 睦大里彌漫著的氣氛卻沒有絲毫改變, 就像那些隱匿在平靜下的暴戾恣睢依然存在。 “你下午有課嗎?” 戲檸舟將視線從手中的手機屏幕內抬起, 看清來人,他黑屏了手機,雙手插在兜里面對對方:“有事?” 蘇勤穿著白色外套,還是面無表情。他拉開了手里的包夾,目光卻一直對著戲檸舟深藍色的眼睛:“我想要找你談談關于上次案件的事情,相信我們可以有一個很愉快的對話。” 戲檸舟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蘇勤的面孔上,想要找出這個人從一開始就對他十分關注的原因。只是對方顯然已經習慣了連肢體細節都被掩藏的動作,他讓開路,意思是要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談論。 “抱歉,我沒有興趣。”不管對方究竟是抱著什么目的,都和他沒有關系。只要是沒有關系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分一絲神去關注。 高個子的纖瘦男生忽然錯開他對面身影的左面,正準備離去,身體的手臂忽然被一把很強勁的力氣拉住。 手臂內側被觸碰的地方就像被一種病毒侵入一樣,雞皮疙瘩和惡心的感覺從手臂內側傳輸到大腦皮層,戲檸舟第一時間甩開蘇勤的手,力度大得讓人有些心驚,他全力去壓制那種惡心的感覺,另一只手對準剛剛被觸碰的位置搓擦,連衣料互相觸碰的聲音都很明顯。少年的臉色十分陰沉,帶著不正常的青白:“你干什么?” 蘇勤的瞳孔里也閃過一絲詫異,像喃喃一樣:“……怎么這么敏感?” 兩人隔的距離不遠,他這話自然讓戲檸舟聽見了,少年搓擦衣服的動作忽然就停了下來,身上那種感覺還久久沒有散去。他眉頭一皺——不對。 就算是這具身體再敏感,也不可能被陌生人一碰就起這么大反應,更何況今天早上他還和嚴澤的手有過觸碰,也不見有什么特別反應,校園里人多,難免會有觸碰,他碰到別人的時候隔著衣料也沒有那種感覺。 是蘇勤本人的問題,而且看他的神態,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個人身上帶著某種特殊藥劑,而且在今天剛剛服用過,味道還沒有消散,否則以前碰到他的時候也沒有這種強烈的反感。能拿到這種藥物的人……不簡單啊。 越想越多,戲檸舟臉色冷到掉冰地問:“如果要談論什么,你直接在這里說就可以了,現在學生都在食堂吃飯,你說的事情沒有關鍵詞也聽不出什么。我沒有時間在這里陪著你耗。” 蘇勤知道惹了對方的不愉快,放在往常他也早就扭頭走人了。但是今天這個面無表情的人居然還揪著這個問題不放:“這個案子很保密,如果泄露出去,結果我們無法承擔。” 戲檸舟把那種感覺壓下去,又揚起無奈的笑容:“哦,是嗎?那正好,我也不想聽,我也不懂得這里面的彎彎道道,這種事情你還是去找警察局的那幾個神仙吧。我沒空。” 蘇勤見他轉身又要走,忽然輕飄飄地開口:“你其實是想幫兇手吧?” 戲檸舟的腳步忽然停下。 “從案子一開始死掉的那十幾個人,包括被別人一槍射死的嫌疑人,你都沒有表現出任何正常人會有的情感。但是在審訊秦阿笑的時候,你問的那個問題,其實有暗示性的想要幫她吧?案子和人打賭,故意拖延時間,是想讓兇手跑還是想讓他爭取更多的時間?”蘇勤的語氣和他的人一樣,古板到沒有一絲感情,“你不用詢問我是怎么查到這些東西的,你應該清楚,同是作為犯罪心理學的學生,我的眼睛不是瞎的,擺在最明顯的地方看到的東西也自然最清楚。” “我其實一直想問你。”蘇勤看著對方站在斜坡上緩緩轉過身來,陽光也驅散不了對方瞳孔里讓人恐懼的陰冷,“……你,和他們是一樣的嗎?” 戲檸舟轉過身來,他忽然想起了嚴澤的話。 ——【“……組織最近在這個方面出了一點問題,一位主人不小心暴露了組織的存在,迫使這個區域開始變得不太.安寧,我們這些人被召回去重新安排。組織其他部門的人也會陸續調過來,并且……那位主人的精神不是很正常,估計失去組織控制的這段時間會做出一些危險的事情,希望您最近注意安全……”】 “噗呲,組織β(貝塔)區的人?”戲檸舟雙手插在褲兜里,校服外衣沒有拉拉鏈,暖風吹開他的外衫,露出里面規矩的白色襯衣和藍色領帶。 想來也是,這個人獲取信息的能力完全不是一個人所能擁有的自然手段,除了那些“特別優異”的組織成員以外,他還真的不清楚這出名的“蘇同學”能有什么樣的辦法查到關于他的蹤跡,甚至于獲得一些特別的待遇。 蘇勤一如既往的表情,沒有一絲驚訝。他定定地看著戲檸舟:“你是α(阿爾法)區的人?” 這算是間接承認了。 戲檸舟揚起頭,被風吹亂的金發飛舞著,遮住他額前的容顏:“你說呢?” 蘇勤還是不放過他:“α(阿爾法)區代號?” “無可奉告。” “β(貝塔)區‘冷面’。” “噗呲,我算是知道了。為什么組織一向討厭像你這樣廢話多的人,我對于你的代號沒有興趣。你如果有本事也可以查到我的代號,如你所見,我的‘保鏢’并不在身邊,如果你想要做什么交易的話,我可能會選擇帶上他比較安全。”戲檸舟踢了踢腳下的石子,以最快的速度計算自己的利弊,“上次提到的脫離組織的成員,好像就是你吧?嚴澤他們要查的東西,還真是和我靠得非一般的近呢。” “從一開始就把我推到風尖浪口上的……蘇同學。”戲檸舟的余光在這條完全沒有人經過的走廊上停滯了幾秒,“泄露了組織機密,還把目標定在我身上,你想要做什么呢?” “不用看了。”蘇勤像一架失去情感的機器,戲檸舟的話對他來說什么刺激都沒有起到,反而透出一種陰冷的語氣,“不用看了,這條道上的人我已經短時間內清除了。” 戲檸舟那雙深藍色的瞳孔忽然變得淺起來。 “α(阿爾法)區的成員果然很聰明,但是我如果沒有調查錯誤的話,你身上的價值遠遠不及待在α(阿爾法)。”蘇勤的目光清冷,面孔古板嚴肅,“比起針對組織的現有成員,我對你本人的事情更感興趣。” 戲檸舟嘴角露出諷刺:“呵呵。” “繼續之前的問題,你和那些兇手是一樣的嗎?”說這些話的人總該是囂張且瘋狂的,但蘇勤的表情一直固定著,除了更加陰冷的雙眼,他連面部肌rou都沒有抽動一下。 戲檸舟完全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他很有技巧地換了另一個話題:“……你之前不是說要找個很隱秘的地方去談么?怎么,除了談話的內容,你沒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了?” 神經病才會像他這樣忽然做出奇怪的舉動吧。 蘇勤定定地看著他,在對方近乎敏銳的轉身中輕聲回答:“……現在不需要了……” 戲檸舟在身后有熱源靠近的時候就做出了反應,他皺著眉反身就給對方踢過去,顯然對方是有準備的,還沒看清他們的面容,呼吸卻已經被□□奪取了。那個用手拿著棉布捂住自己呼吸道上的家伙。 敏感的機能反應完全蓋過意志的堅定,伴隨著漸漸模糊的視線,身體里涌上的惡心感越發增重。 “呵,還不是落我們手上了。” “多謝了,蘇同學。” “……” “……這個東西 ,現在注射嗎?” “等等吧,這家伙我老早就看不順眼了,不折磨他一頓還對不起自己。” “哈哈,我聽說清醒的時候注射這種東西痛苦會加倍啊。” “我走了,你們自己處理。” “啊,謝謝了,蘇同學。” “等等!蘇同學,你今天幫我們干這一票應該知道……” “你在威脅我?” “啊……不,我只是……” “那就去告發,我等學校通知。” “……拽什么拽,真是……” “別廢話了,快點按照交易上的做,我們也好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