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舞(7)
戲檸舟轉了新病房后的第二天就來了一批又一批的警察, 那一身藍得不能再藍的服裝, 國字臉的警察標志,拿著當初他也曾拿著的記錄本往自己隔壁的病房跑,卻從來沒有看到自己隔壁病房的vip病人出來過,甚至連他們的家屬都不曾見到。 嚴澤最近在忙很多事情, 戲檸舟不過問也知道是關于他回國后的行蹤調查, 整個社區里的東西總會被“監控”這種東西控制著,雖然他用了一點小手段暫時切斷組織在他身上的追蹤器,甚至到裳安那樣一座死寂的城市里做一個最下層的記錄員,但對于組織那樣一個深不可測的漩渦來說,想要找到并且監視他簡直易如反掌。 “先生。”嚴澤將窗簾拉開, 外面開始漸漸展現出春日的陽光照耀在那一盆梔子上。其實先生這兩個字是組織里不會用的最為愚蠢的一種稱號, 所有組織里的高層成員都有自己的代號,但為了在外面不暴露自己的行蹤或者是被有心人抓住機會, 所有分配到人員身邊的“管家”都統一在外稱呼他們為先生。 至于戲檸舟自己的代號, 太久沒有回到總部已經差不多忘記了。 “嗯?”戲檸舟心情姣好地抬頭, 沖著嚴澤揚起一抹不重不淡的微笑, 順著陽光找在他睫毛上的光澤來掩蓋住那雙深藍色眼瞳里的防備, 少年捉起放在病床旁的無框圓眼鏡, 雙手拿著鏡腿戴在眼上,“早上好啊,嚴澤。” 少年做什么動作都很自然。他學習的是什么專業嚴澤再清楚不過, 但是少年學習的時間實在無法和他的結果成正比:畢竟他見過少年大多數的時間不是寫信簽紙放在那個古舊禮品盒里, 就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繪作。他從來沒有見過少年的書籍里有什么學術課本, 心理學資料等,全是統一的散文集護著繪畫集,甚至有時候還有些貼近普通人的游戲。 “早上好先生。”嚴澤對著少年行了一個禮,四十五度的標準紳士禮,在國外的時候他幾乎每天早上都是這樣和他相處的。盡管內心再如何矛盾或者想要做什么,但是對于少年永遠揣摩不透的性格,邊也只能恪守本分。 “你有話?”戲檸舟漫不經心地翻開一本放在床頭的外國讀物,看著密密麻麻的外國文字頓時失去了興趣。于是他拿出一旁的手機,解鎖后打開了手機上唯一的游戲。 嚴澤看著對方認真地拿出那只金色的手機,對著里面網絡上正傳得很火的一款手游點入,剛醒來并沒有去洗漱或者吃早餐的他倒真的有幾分這個年齡孩子該有的壞毛病。 “組織的文件下來了,介于您之前背著組織上參與的東西,組織上的人雖然很生氣,但是還是派人去處理了您的痕跡,如果您真的要再回到那個職業上去,組織可能還有很復雜的工序。” “哦。誰帶頭松的口?”戲檸舟一個個點開一個星期不見的流言,然后給人物換了個新手裝跑到副本門口去。 因為六年前的事情,組織對于他參與案件這種事情實在頭疼,后來干脆將人送出國,嚴令不能再參合任何這類似的事件,也因此他在國外接了整整六年的任務,把身體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等著上面排查的時候居然松口讓他回到國內。 只可惜他覺得不給對方填一份堵實在難解心中的不爽。他對犯罪心理學的研究或者學習到底到了哪一個地步也沒有人知道,只是更多的時候,組織利用的是他其他的東西,而不是這一份最拿手的才能。 很意外,回到國內的“隨便看看”卻因為童杉杉這個小姑娘改變太多,其實從六年前退出這個舞臺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他會再次回來的,只是沒有想到以戲檸舟的身份,以一個剛過二十的“天才”,而不是一個已經算不出歲數的“殺人犯”。 “是魏……” “哦。我知道了。”戲檸舟將身上的裝備都偽裝成新人的樣子,看著折了大半的戰斗力,毫無所謂地開著馬匹跑到公告欄里組副本了。 戲檸舟盯著屏幕的眼瞳有些黯然——算起來也有半年多沒有見到那個小姑娘了,算起來她應該已經開始高一下冊的生活,馬上要進入人生的一個關鍵了吧,只是不知道她的先天性心臟病…… 不過,那已經不在他能cao心的范圍之內了。 戲檸舟看著地圖公告里的一堆人站出來噴他,因為不常上號,所以就算號的名諱排在全服前幾,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從不開紅殺本國人也從來沒有去打架得到什么大寶貝,只是開了個后門,組織給他充了不知道多少錢,就這樣一個花架子號出現了。 “先生的假期實習印章我們已經替您解決,如果因為身體原因等不愿意到學校再去受學,組織上有文件可以休學修養。”嚴澤看出他對學習這種東西的熱愛感實在不強,并且從小成績就一帆風順的少年真是找不出任何讓他上學的意義。 “沒事,請個長假,等出院之后再回去。”戲檸舟關掉一些開小窗來對噴他的人,毅然決然地進入了高難度副本。 學校里令他有興趣的實在還有些多,并且可以將大部分的時間消磨在學校內,想想前世做的一些心理測試實驗,再放在那些被歐石楠包裹起來的虛榮心,不知道究竟是會產生物理反應還是化學反應。 “是。”嚴澤知道對方完全沒有將注意力放在自己這邊,放棄對話,將剛剛剪下來的枯花枝拿走,站在門口時還不忘道,“先生先洗漱,吃了早餐后再玩。” “哦。”戲檸舟面無表情地看著手機屏幕,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退出游戲的桌面壁紙,單調的幾個軟件,就算是個聊天功能也不知道被安裝起了什么東西。 他側頭看著嚴澤消失在門口,知道對方十分鐘之內絕對會回來,少年放下手機,皺了皺眉頭,掀開被子看了看被換掉的干凈病服。他站起來拔掉不知道是幾瓶液體的針管,拖沓著鞋子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將長到胸脯上的金發扎起來,再轉看門口。 這次沒有看到嚴澤,醫生或者是警察。他走到玻璃門旁,講玻璃門打開,剛要走出去,便察覺到坐在他門邊的一個小女孩。 女孩并不是坐在地上的,她扶著扶手坐在輪椅上。女孩大約七八歲的樣子,穿著病服,一旁是點滴桿。她那不同于常人的眼瞳和樣貌讓戲檸舟毫無興趣地后退半步準備關上門。 “您好,打擾到您了嗎?”女孩這話說得很別扭,她朝著戲檸舟的聲源處偏了偏頭,似乎察覺到對方停頓下來的動作,女孩更高興了,她的手指搭在輪椅的皮上,又糯糯道,“您好,請問您還在嗎?” 戲檸舟站在門口,半只手扶著玻璃門,又回頭去看了看被拔掉的針頭正吧嗒吧嗒落著藥。他轉過頭來仔細看了看這女孩,忽然放開手蹲下來,揚起微笑道:“你好。” 女孩一怔,少年的聲音很輕回響在她的耳畔,帶了幾絲蠱惑甚至溫柔:“啊是位哥哥啊,哥哥聲音真好聽,一定長得很帥吧。” 戲檸舟越過她看了看隔壁病房被打開的縫隙,于是又轉過頭對著女孩說:“我長得很丑,滿臉的麻子,眼睛一個大一個小,臉上全是rou,還有很難看的黑斑,嘴巴上還長著一個大泡。” 女孩沒想到對方這么說,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話。路過的護士見少年這般模樣都捂著嘴紅著臉躲開了。戲檸舟看著對方開始認真思考的樣子,便更加認真地描述:“嗯,我還有一口很黃的牙齒,有些大有些小,一點也不整齊,我身上也不干凈,總有蟲子忽然鉆出來,我長得很矮,站起來才能和你對視。” 女孩的臉色有些泛白了,她支支吾吾道:“可是,可是……我聽mama說隔壁的小哥哥很帥氣的啊,你……” “啊,那你mama可能看錯了,我就住在你隔壁,但是我不帥,我很平凡,我也有點笨,除了丑我一無是處。” “我頭上還長著兩只鹿角,一只被砍掉了,一只還留著血,你聽說過熊噶婆的故事嗎,我親自見過熊噶婆,我見到她將meimei的手指砍掉,放在鍋里……” 少年蹲在那盲眼女孩的身邊,一頭金色的發絲被簡單地束在腦后,幾縷掉下來遮住少年的肩頭,他將手肘交疊放在膝蓋上。偏著頭也能看出他精致到不可思議的側臉和那令人著迷的瞳孔顏色。少年嘴角帶著讓人極其養眼的微笑,他溫和的聲色卻不知道對小姑娘說了什么,對方臉色一紅一白,顯然是嚇得不輕。 梁仟一來便聽到人惡趣味地嚇唬女孩,頓時將身邊的花束擋在門口,然后俯視著少年打斷他接下來實在有些恐怖的話:“別嚇人家了,這故事還是留給自己懷念吧。” 戲檸舟閉上嘴,撐著膝蓋站起來,側頭便看見了穿得一身清爽的梁仟,以及他身后不遠處的嚴澤。 ※※※※※※※※※※※※※※※※※※※※ 龍猴子:你頭上有犄角!(犄角犄角)你身后有尾巴!(尾巴尾巴)…… 粥粥:……安靜。 高一個頭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個頭的長度啦…… 這里是指是眼睛到對方頭頂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