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舞(6)
似乎聽到了門口的腳步聲, 小女孩轉過頭來, 陽光渡了一層她漂亮的栗色頭發,只是小女孩那微微暗淡的琥珀色眼瞳卻像死寂的松林一般。她穿著病服,很精細的小脖子藏在一頭自然卷的栗色發絲內。 女孩蒂娜開心地問一旁的母親:“mama,是不是有人來了, 快去看看呢!是不是我的東西到了吶?”女孩的國語并不是很自然, 但她長著一張很博人眼球的混血兒面孔——只可惜,女孩是個盲人。 坐在一旁已經很疲倦的母親不由得站起來,微笑地看著女兒,然后將自己的淚水強行壓回去,她轉過身去看站在門口的快遞小哥, 收斂了笑容走過去。 快遞小哥手忙腳亂地將玻璃門的把手轉開, 他發現里面不僅有母女兩人,還坐著幾個穿著警衣的男人。快遞小哥咽了咽唾沫, 忽然有些好奇, 他將手上的東西遞給女孩的母親, 嘿嘿笑起來:“伯母你好啊, 這是您的快遞, 請簽收。” 女孩的母親長得很清秀, 她矜持地將淚水掩藏在眼眶里,還不時地看了看女兒,生怕她聽到自己哭泣一般。女人顫抖著手去拿快遞小哥遞過來的資料, 然后簽了自己的名字:“謝謝你了, 害你多跑這么幾趟。” 說完將那一份快遞來的文件拿在手里, 確認好了那黑色粗筆寫下的“蒂娜”英文名后,對著對方有禮貌地笑了笑,掩藏住眼中的陰霾。 “額……里面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嗎?”快遞小哥探出個頭好奇地瞅了瞅一排坐著的人,他們穿著的警衣實在和醫院的白大褂搭調。女孩的母親錯愕地看了一眼快遞小哥,眼底里的不悅很快寫在臉上,快遞小哥臉色一白,尷尬道:“啊抱歉抱歉抱歉,我不該問這些的。” 女孩的母親這次沒有回復他,就算眼眶旁還有些紅,但是那一身凌冽的氣質拒人千里。快遞小哥正抓耳撓腮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里面的小女孩發話解決了他的尷尬。 “沒事啊,我母親那么溫柔,是不會怪你的喲。你快走吧。”女孩輕輕扯著一旁的被褥,微微彎著頭來“看”門口,似乎角度有些偏斜,對于母親接到的快遞單子來說,女孩無比期待。 “啊,謝謝!”快遞小哥紅著臉給了小女孩一個大大的微笑,他再次向女孩的母親鞠了一躬,然后碎碎自責地抱著剩下的一堆東西往回走。 沒走幾步,剛低頭又差點撞上一個人,快遞小哥感覺今天天氣是真的不美妙。眼看就要撲上去,卻發現對方快速地避開了他的位置,他一個踉蹌差點沒有站穩,等抬頭看人的時候卻被驚艷了一把——好干凈的少年! 戲檸舟嫌棄地避開一個要倒在他身上的橘黃色身影,等看清對方的樣貌之后一陣沉思——黃色的鴨舌帽,褐色的大衣,怎么又是他。快遞小哥顯然之前并沒有看清少年,也并沒有發現他就是自己之前差點撞到的人,他臉色一紅,又立馬彎腰道:“啊抱歉抱歉抱歉,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戲檸舟看著他抱著一堆東西東歪西倒的樣子——還真有幾分故意做出來的姿態。少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回了自己的新病房,他身后跟著的男人抱著一堆被褥書籍,卻很有禮儀地對他輕輕點了點頭:“這位先生走路請注意了。” 快遞小哥只感覺對方威壓好大,急得滿頭汗水滴答滴答地落,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好不容易等對方轉步離開后,又湊上來一個身影。 “誒喲,這位小哥啊,天氣冷了手腳不利索吧?話說這四月天應該不冷的啊,怎么外面溫度那么低啊?你們工作情況怎么樣啊,是不是懶得出門的顧客又多了呢?你們倒是很忙碌啊,辛苦了辛苦了……”龍猴子又出現了,他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來的辣條,正吧唧吧唧嚼得很嗨,就看見了這帶著黃色鴨舌帽的人。 “啊、啊,我……嗯,生意確實忙起來了,我們真的有點難分.身啊,謝謝您的關心啊……”快遞小哥被對方一連炮的自來熟弄得臉色漲紅語無倫次,看著穿著病服的對方嚼辣條的舉動又無比親切。 住在vip病房里的高級病人居然吃辣條也。 龍猴子還是嚼得很開心,他望快遞小哥出來的方向看了看,然后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繼續道:“哦——看吧,被我說中了唄,這年頭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啦,連醫院里的快遞都要送,不過我看你毛手毛腳的樣子實在挨了不少罵吧?” “啊?” “不是嗎?” “是的是的,哎我真是……”快遞小哥臉上的尷尬都快把整個陷入困境了。 龍木浦毫無知覺一般繼續嚼著他的辣條,轉而又轉了轉眼睛,賊兮兮問道:“喂,你是給誰送東西啊,怎么連時間都不愿耽擱地非要送到醫院?” “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是什么文件啊,不小心看了一眼之后大概是什么錄取通知書或者……”快遞小哥始終覺得把別人送的東西說出去不太好,撾耳撓腮地站著,傻愣愣地抱著一堆東西回答。 “哦哦,這樣子哦——”似乎get到了什么重點,龍猴子還故意將最后的那個“哦”字拖得長長的,對于完全跟不上他思維的快遞小哥來說,感覺這個世界的尷尬癌細胞都往自己身上擠了。 “那你去吧去吧……”龍木浦裝作不在意地樣子望那邊的vip病房都看了看,確定沒有看到其他的人之后揮了揮手將人趕走,一邊嚼著最后一塊辣條,一邊嘿嘿嘿地進入戲檸舟的病房。 快遞小哥見此也有些不知所措,最后還是沒有那個膽子往人家的病房里面瞅,于是又抱著一大堆東西歪歪扭扭地往電梯口去了。 “喂喂,戲戲啊,我給你說,剛才根據小道消息我知道住在你病房后面幾個位置的那個病人好像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通知書咧,連快遞都寄到醫院了,這些人心急到完全不能等嘛!”龍猴子話還沒有說完,就因為手上的“辣條味兒”被紀秋從后面逮著衣領丟到了后面,剩下的嘰嘰呱呱就完全被自己咽回去了。 戲檸舟揉了揉發痛的太陽xue,低頭發現身上的病服被身體上已經裂開的傷口染紅了一小塊,突然有些后悔將整個匕首的長片都刺了進去,現在反而有些難處理了。 嚴澤也很快速地發現了這塊被染紅的病服,男人放下抱著的一堆被褥和書籍,恭敬地看著戲檸舟:“先生,您身上的傷口需要我重新整理一下嗎?如果不處理恐怕會感染的……” 戲檸舟皺著眉,將剛才被梁仟擾亂的氣息徹底安定下來,隨后道:“……不用了。我自己處理。” 嚴澤眸子里閃過一絲深邃,他沉默地將東西鋪開,然后為少年整理起床鋪。戲檸舟并沒有在意男人,他看著已經快要滴完的點滴,深深地呼吸一口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 “大致的情況就是這個樣子。”女人摸了一把眼眶旁的淚水,紅著眼睛卻很堅定道,“請不要為我們母女的生活擔心,蒂娜的父親走之前留下了大筆的遺產,我也有穩定并且不錯的工作,對于蒂娜的醫藥費或者生活是完全不成問題的,但是請你們一定要查出這件事情。” 警察們互相看了一眼,又很同情地看了一眼坐在病房內的女孩:“這件事情我們也是昨天才接到的報案,時間太匆忙了,我們警方實在沒有辦法在幾個小時內給您相對滿意的回答。但是請放心,兇手警方一定會找到的。” 女人是個通情達理的,直到對方的工作極限只能這樣,但是又沒有辦法得到答案:“真的真的拜托你們了,蒂娜已經失去了跳舞的機會,她不能再這樣不明不白地失去一個父親,真的求求你們了……” 帶頭的警察站出來有些疑惑地問女孩的母親:“請問一下,蒂娜究竟生的是什么病?這里是腦科,但是女孩的眼睛……” 女孩的母親抹了抹眼淚,平復了幾分心情后道:“本身是不想告訴你們的,但是蒂娜的父親實在去得太奇怪了,可能說不準也和蒂娜的病情有些關系吧。蒂娜本身是學芭蕾舞的,但是后來因為在舞蹈室內被很奇怪的人襲擊了后腦,造成了一些血塊兒擋住了幾根和視力有關系的神經細胞。醫生給的結果大概是不時恢復,但是你們也知道……這種事情……” 醫生的這種話,大多數是拿來安慰人的吧。 “我真的無法直接告訴蒂娜,她那么喜歡跳舞,對于眼睛的問題她本身就哭了很久,我也只能欺騙她眼睛可以恢復的,但是……那個襲擊蒂娜的人是不是出現得太奇怪了,我也……真的,請你們真的要幫幫我……” 警察又同情地看了看病房里的女孩,最后還是應了下來:“放心,這種兇手,我們警方一定會找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