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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外室(作者:平山客)在線閱讀 - 第57節

第57節

    秦舒摩挲著自己手腕上的玉鐲,撇向一邊,不去看陸賾的眼睛,半分真心半分假意道:“你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你只知道用手段強迫我屈服于你的意志。五年前是這樣,五年后還是這樣,一點兒也沒變。難道你以為,五年前我是因為你不肯娶我為妻,我才走的嗎?你從來都不在乎,我到底想過什么樣的日子,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只一味兒把你認為重要的東西塞給我。從前是珠寶田地鋪子,現在是正妻的名份,難道我很在意的是這些嗎?”

    她這些話,本是敷衍,卻也是真心話,陸賾聽了,一時無話。

    第87章 牧民者必有官相,無官相者必無官……

    過得一日, 陸賾高熱退了,咳嗽也輕了許多,便辭別沈老先生。

    沈老先生拖著病體一直送他到村口:“個人自有個人的命數, 你也不必勸我回南京去, 我在這里很好。等我去了,也不必扶柩回南京, 就把我葬在北望的山上,年年都可見宣府重鎮。”

    陸賾撩了袍子跪下來:“老師保重身體, 將來何愁沒有王師北定之日呢?學生身負欽命, 不能久留, 就此拜別。”

    二人上了馬車, 自那晚那番話之后,陸賾倒是正常了許多, 一路上并不見逾矩之處。他自顧自看書喝茶,并不與秦舒多說話。

    三五日,便到了京西第一府、邊防重鎮宣府, 還未進,便見巍峨的城墻雄關, 門口等著數十位惴惴不安紅綠官袍的官員, 站在領頭的是一位二品總督, 大冷的天他倒急得出汗, 問左右:“快去前頭看看, 欽差大人到了沒有?”

    旁邊是一位是胸前繡著獬豸的宣大御史林闔怡, 雖是七品小官, 卻是代天子巡狩,監察百官,尋常地方官即便是總督巡撫, 也十分禮遇。

    他撫了撫胡須,道:“大帥不必著急,這陸賾從前也巡邊過,不過例行差事。”

    宣大的總督名喚楊勒,聞言站定:“這個時節來,我只怕他來者不善。”話音剛落,便見前頭探信兒的快馬到了:“大帥,欽差陸大人已經到前面接官亭了。”

    楊勒聞言,整了整儀容,果然片刻之間,就見前面數十甲衛擁著一輛青布馬車緩緩而來,他上前幾步,彎腰在馬車前:“下官宣大總督楊勒恭迎上差,宣府乃邊防重鎮,下官不得擅離,因此未能專途遠迎,若有失儀之處,還請上差寬宥一二。”

    論官階,陸賾是一品的尚書,他是二品的總督;論身份,陸賾是欽差,他是下官,外官禮謁欽差是要行跪拜之禮的。

    但是楊勒做了六年的宣大總督,當慣了土皇帝,只不過托大彎腰拱手行禮,并不曾跪拜。

    陸賾伸出扇子挑開簾子:“楊大人?”

    楊勒見陸賾臉上帶著笑,又想他也是在外面做過總督的人,并不是京里那些喊打喊殺的清流,立刻堆著笑道:“上差旅途勞頓,下官已經在總督府略備薄酒,替大人接風洗塵,還請大人賞臉。”

    陸賾笑笑:“楊大人,論情誼,你我還是同一個座師,何用如此見外?只是我身負欽命,還得請楊大人到驛站接旨才是。”

    楊勒一時聽陸賾的語氣緩和,又聽聞陸賾手腕高,清流雜流都混得開,并非一味兒耍狠之人,笑笑:“既然到了楊某的地盤,陸大人何須去住驛站,自然下榻總督府才是正理。待大人梳洗之后,咱們宣府的同僚,自然要敬大人幾杯酒才是。”

    陸賾含笑點頭:“總督府就不去了,我是京官,你是邊將,避嫌還是要的。”說罷,便放下簾子,吩咐:“楊大人,驛站見吧。”

    秦舒坐在他對面,這幾日兩人也并沒有說幾句話,見此道:“這一路上多謝陸大人照應,你要到驛站下榻,恐怕我不便打擾了,就此別過了。”

    陸賾垂著眼眸不說話,手上松松握著一副疏竹扇子,那扇面隨著馬車顛簸懶散搖著,道:“秦掌柜難道就不想知道,我要宣的是什么圣旨?”

    秦舒不解,望向陸賾,聽他接著道:“還是說秦掌柜已經知道了?”

    秦舒搖頭:“不敢!”

    陸賾笑笑:“可見賀九笙也并未把你當做真正的心腹,你難道就不為自己打算嗎?”說著他搖搖頭:“你連我尚且不肯相信,何況賀九笙?我忘了,你避開大通票號,另外有一筆生意,年年撥出數十萬兩,往海外而去。你說,要是大通票號的股東知道了,會如何?”

    秦舒聽他輕言細語緩緩道來,手腳僵硬,這是她的秘事,所知者不過一二心腹,是留給自己最后的底牌,連秦嬤嬤都不曾知道,她咬咬嘴唇:“陸大人,你要如何?”

    陸賾并不答話,聽得外面丁謂道:“爺,驛站到了。”便施施然下了馬車。

    這驛站修得富麗堂皇,陳設名貴,陸賾下得馬車,便見宣大總督楊勒已經等在門口了,笑瞇瞇就要上前來。

    陸賾橫他一眼,從袖子里拿出卷軸來:“這是陛下的手諭,諸位大人驗一下吧!”

    楊勒頓時大驚,往常巡邊不過是兵部行文,何曾降過圣旨?他當下理了理袖子,帶著左右屬官跪下,雙手接過來,見雖不是明黃色的綾羅,卻是上好蠶絲織就,四角繡了祥云瑞鶴,再看筆跡,端正雅容,的確是當今陛下的筆跡,再看內容,當下愣在那里:“這……這……大通票號丟了二百萬兩,這是關外的韃子搶劫所至,此事具已查清,內外勾結之人已經明正典刑,還有甚可疑之處呢?”

    陸賾進了大廳,端坐在一旁,見秦舒遠遠站在門口,并不進來,伸手:“茶!”秦舒只好端過丫頭手上的茶,走進去,放在他手中。

    陸賾慢悠悠喝了一口,這才問:“明正典刑,可有經過刑部的勾決?

    楊勒心里發虛,回道:“陸大人,我是二品的總督,有王命旗牌,軍情緊急,即便是七品的縣令也可不請皇命,先斬后奏,何況這區區幾個勾結韃子的小商戶?”

    陸賾斂了笑,露出一張冷面來:“陛下說你不謹,可見不錯。”

    這話一出,不止楊勒,便是廳里眾多垂手而立的宣府文武官員都眉心一跳,心里都不約而同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旁邊的宣大御史林闔怡上前打圓場:“下官宣大御史林闔怡,從前在翰林院,也在上差手底下辦事。這次上差遠道而來,我等身為東道主,怎能不盡地主之宜。區區商戶小事,等給上差接風洗塵之后,再談不遲,再談不遲。”

    陸賾向來過目不忘,自然記得他,當下點點桌面,掃視一周,見眾人都低著頭,道:“承蒙諸位美意,那就偏你們宣府的美酒了。”

    這話一出眾人都松了口氣,由總督楊勒引著告退出了驛站大門。

    總督楊勒同御史林闔怡上了同一乘八抬大轎,楊勒忍不住唉聲嘆氣:“我就說,不要動那二百萬兩,不要動,偏你們不信,這可如何收場?這筆銀子那群老西兒也有份兒的,動他們的銀子,豈不是比動他們命根子更壞事?”

    林闔怡倒還撐得住,寬慰:“我看那陸賾并非講不了情的人,宣府盤根錯節,他要查這個案子,上上下下的牽扯便多了。他也并不是那起清流,未必沒有轉圜。退一萬步講,那事兒做得干干凈凈,銀子大都運去京城了,就算他要查,到哪里去查?”

    楊勒聽了心下安穩了些,卻還是皺眉:“要是查這個案子,我倒是不怕。只怕那些老西丟了銀子,不管不顧,把從前腌臜事都抖落出來。”

    林闔怡搖頭:“楊尚書病逝之后,他們推的人不僅沒能入閣,還被陛下申斥,現下群龍無首,一味兒鉆在錢眼里,從前那些事抖落出來,他們只怕比我們更難受。”

    楊勒聽了,咬咬牙:“但愿那陸賾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做了六年的宣大總督,實在不行,也只能兵行險招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俱都點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人都散干凈了,陸賾仍舊坐在哪里吃茶,秦舒站在哪里,他此前一番話不次于平地驚雷,并不敢走。

    過得一會兒,丁謂進來稟告:“爺,許老先生求見。”

    陸賾這才回過神兒來:“不著急,明兒再見吧。”說著轉頭,見秦舒亭亭立在一旁:“你換一身衣裳,晚上跟我去總督府赴宴。”

    陸賾站起來往外走,見秦舒依舊愣在原處,道:“你放心,等回了京城,我不會再糾纏你了。”

    他從前不知說過多少這種話,哪兒一次都沒有做到,秦舒并不相信。到了晚上,水袖抱著衣裳進來:“姑娘,這是陸大人派人送過來的衣裳。”

    秦舒打開來看,竟然是一套妝花絹飛魚服,心里暗暗松了口氣,當下換了衣裳出去,見陸賾一身緋色仙鶴官袍子端坐在江山海崖圖之下。

    彼時朝廷科舉取士,考的不僅是學問文章,太.祖立朝時曾說‘牧民者必有官相,無官相者必無官威’。因此在默卷之后,還要增添一道相面的過程。雖尋常進士可放寬一二,但凡鼎甲,卻是圣上密訪而后定,為的便是朝廷的體面。

    此刻陸賾頭戴烏紗帽,身穿大紅袍,胸前的繡的仙鶴高潔俊雅,劍眉入鬢,薄唇微抿,顯露出十分的官威來。

    秦舒無論是從前在杭州,還是在京城,都從未見過陸賾穿官服的樣子,此刻見了也不得不承認,當真是‘美姿儀,少聰慧’的狀元郎。

    陸賾站起來,伸手去正了正秦舒的帽子,囑咐:“你待會兒跟在我身邊,不要亂跑。”

    秦舒見他手伸過來,不自覺后退半步,踱他這樣鄭重,便知那總督府的宴席必定有大事發生。

    第88章 刀槍林立,寒光閃閃

    此刻的總督府前, 車如流水馬如龍,各處的文官武將,甚至是這宣府里有頭有臉的致仕老大人也一并等在門口。

    一輛轎子停住, 等在門口的眾人紛紛圍了上去, 當前一位守將殷勤掀起轎簾,把里面一位耄耋老先生扶出來:“許老先生, 您老人家可來了,您可得替我們拿個主意才好。”

    這位許老先生在廣東巡撫的任上致仕, 出身晉商巨富之家, 是“老西兒”的靈魂人物, 歷來宣大總督接了朝廷的任命, 第一件事便是去他的府邸拜會,他已經是快八十歲的高齡了, 身體卻還健朗,耳不聾背不駝,笑呵呵道:“你們急什么?該急的人哪兒輪得到你們?”

    那守將嘆氣:“老先生, 您沉得住氣,可我們不行。”

    許老先生橫他一眼:“你也是山西人, 難道不知這宣大的總督比六月的天變得更快, 從前的李總督、武元帥去職, 朝廷可有動你們分毫?這宣府是邊關重鎮, 沒了你們靠誰來守呢?”

    眾人聽了, 知道他話里的意思了, 當下放心下來。這些世襲的武職, 世世代代地經營,彼此交錯攀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朝廷要用他們,卻也奈何不得他們。

    才說了幾句話,便見總督楊勒疾步從里面出來,互相寒暄了幾句,便見欽差儀仗從前面緩緩而來,旗鑼開道,打頭便是兩塊兒黑底紅字的虎頭牌——‘肅靜’、‘回避’,其后寫著數塊兒牌子寫著陸賾歷任官階,后面依次是杏黃傘、對瓜、朝天蹬。

    楊勒見這個架勢,心下一沉,他并沒有穿官服,當下只得撩開袍子跪下:“下官宣大總督見過欽差大人。”

    他一跪,后面便呼啦啦跪了一片,蔚為壯觀。

    秦舒叫陸賾安排站在轎子旁,此刻掀開轎簾,見他一臉春風含笑出來:“楊大人,何用如此多禮?”

    他這個態度,實在的溫和,楊勒心道,大抵是這位年紀輕,習慣這般煊赫排場,并不是下馬威之意,當下笑盈盈地迎了陸賾進去。

    花廳里瓜果飄香,鼓樂飄飄,楊勒請了陸賾上座,自己陪坐在一旁,對面戲樓正輕輕淺淺念著唱詞,他拍拍手,對陸賾道:“素來聽聞陸大人喜好昆曲,我們宣府雖是邊鎮,卻也有一二可入耳之人。倘若大人喜歡,這兩個小戲子就送與大人。差途辛苦,案牘勞形,可略微解乏才是。”

    陸賾笑而不語,楊勒見狀揮揮手,那邊兩個十五、六歲的清秀佳人金蓮翩翩,低垂臻首,淺淺屈膝:“奴家見過大人!”

    秦舒立在陸賾身后,立刻聞見一股nongnong的梔子花香味兒,便聽陸賾道:“楊大人,這樣的貴的禮,我可不敢收。喜歡聽昆曲的不是我,是我夫人。”

    這楊勒久居邊關,哪里知道剛剛從江南回京的陸賾有沒有成親呢,當下笑笑,也只當陸賾潔身自好,這種關頭不肯授人以柄,他舉著酒杯站起來:“上差駕臨宣府,我等蓬蓽生輝。這杯酒,下官略表敬意,以洗上差之鞍馬勞頓之苦。”

    楊勒站了起來,其余各人自然也都舉杯,偏偏陸賾手上扇子一搭,按下楊勒的手腕:“楊大人,還是先談完公事再喝酒不遲。”

    楊勒望了望那御史林闔怡,他見機道:“陸大人,不過區區商戶小事,倘若大人要查,自調了卷宗來,何足掛懷?大人難得來一次宣府,此地雖不比帝都風物之盛,卻也別有一番北地風光。”

    陸賾笑笑,手上的扇子閑閑搭在桌上:“我說的不是大通票號丟失兩百萬兩白銀的事。”

    他這話一出,楊勒、林闔怡都心里一驚,便聽陸賾道:“左都御史陸賾,奉旨問宣大總督楊勒話。”

    楊勒速速跪下,口稱:“臣楊勒恭請圣安。”

    陸賾回了一句“圣躬安”,伸出手來,秦舒立刻把此前他交給自己的一份兒折子奉上:“楊勒,陸賾代朕問話,你務必如實答來。”

    楊勒跪在那里,有些失態,心里亂得跟一團亂麻一樣,嘴巴里卻還不由自主地說著大話空話:“老臣一字一句皆是實言,不敢欺瞞陛下半句。”

    陸賾掃視一周,見在座宣府文武皆是低頭瞧著桌面,眼觀鼻鼻觀心,他這才問:“你當初說邊患嚴重,朕便一年撥給你三百萬兩銀子,連宮里失火重修宮殿的銀子也挪給你。現在你如實告訴朕,邊患到底嚴重不嚴重?”

    楊勒支支吾吾了一會兒,道:“回陛下的話,老臣不敢隱瞞。韃子精于騎射,歷年來多次劫掠地方,這是實情不假。但臣自就任以來,一日不敢忘陛下的重托,整頓兵馬,嚴陣以待,韃子并不敢輕易來犯。臣就任宣大總督六年來,韃子劫掠地方,屈指可數,臣此前之奏折一一備述,無一隱瞞。”

    陸賾撇了他一眼,翻開那份兒折子,緩緩念道:“去年十月,陽曲縣令亡,西北衛所損一千兩百戶。十二月,平定、廣靈兩縣縣令亡,縣衙屬吏皆被屠凈……”

    后面是密密麻麻的一串,陸賾合上折子,丟在楊勒跟前:“楊大人,既然韃子劫掠屈指可數,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呢?”

    楊勒把那折子拿起來,草草瞧了一通,后背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他在這里做慣了土皇帝,朝廷派來的御史好得跟他穿一條褲子,京里邊又有定武侯給他周旋,這些秘事是絕不會傳到京城里的,他無意識的辯解:“去年陽曲發生了瘟疫,陽曲縣令實心用事,不僅陽曲縣令,西北衛所一千兩百戶都是死于瘟疫。至于平定、廣靈兩縣的縣令,他們一人因惡疾暴斃,一人久病而去,縣衙屬吏具安在,何曾被屠?”

    御史林闔怡見此上前幫聲:“陸大人,我是宣大御史,大人所說之事,并不曾聽聞,宣府近一年何曾有過什么戰事?”

    陸賾笑一聲,仿佛不認得林闔怡,問:“你是何人?”

    林闔怡臉上一白,還未被人如此下過面子,只不過官大一級壓死人,當下道:“下官宣大御史林闔怡!”

    陸賾搖搖扇子,毫不客氣:“這里沒你說話的份兒,站一邊去。”說著他望了望在座的各位宣府文武:“楊大人剛才所說,可是屬實?”

    連總督都跪下答話了,下座的十幾位官員守將哪里敢開口呢,都是低著頭不說話。

    陸賾飲了杯酒,把酒杯扔在地上,當下聽見碎裂青石之聲,氣定神閑:“宣府的酒果真不錯!”隨即一一點名:“徐總兵,你說剛才楊總督說的話,是實情嗎?”

    徐總兵五十來歲,滿臉的胡子,他本就是宣府祖籍,世世代代的軍戶武將,他本不想開口,卻叫陸賾問到頭上,推脫道:“這……下官領的是軍職,地方瘟疫,臣不得而知,不得而知……”

    陸賾屈指點點桌面,望向旁邊陪坐的一位紅袍官員:“他們是軍職,不是地方官,劉巡撫你是宣大的巡撫,督辦一省民政、吏治、刑獄,你該不會也不知道吧?”

    劉巡撫站起來,一時不敢說什么,說是實情卻不敢說,說不是也不敢說,他硬著頭皮回稟:“下官實在不清楚,實在不清楚。”

    陸賾拍手:“很好,宣大的官果然硬氣。”說罷揮揮手:“把劉巡撫這句話記錄在案,就寫劉巡撫對陛下垂詢之事,一問三不知。”

    眾人一時大駭,不知什么時候花廳一角落里一個錦衣衛正在奮筆疾書,楊勒頓時站起來,拍著桌子咆哮:“姓陸的你什么意思?你是欽差,我禮讓你三分也便罷了。如今,竟把我們宣府的官兒當犯人來審嗎?”

    陸賾冷幽幽瞧他一眼,并不理他:“記錄在案,陛下垂詢,楊總督咆哮以對。”

    楊勒叫憋氣得滿臉通紅,他來回幾步,狠了狠心,指著陸賾道:“欽差大人,這里是宣府,邊關重鎮,軍情大如天,恐怕本官今日陪不了欽差了。來人,送欽差大人回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