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這些人聽從韓重淮安排只是暫時,既是合作關系,就注定他們不可能像是韓重淮屬下一樣,他交代他們什么,他們就服從什么。 開口的是吳非昳, 正三品的將軍比韓重淮的軍銜還高, 他看韓重淮的目光沒多少信任,大部分都是疑惑。 “那就三天之后趕到。”韓重淮不急不緩, 信鴿對他的吸引力遠勝過面前幾人, 他的手擱在潔白的羽毛上輕拍,明顯不打算給吳非昳一個滿意的答案,“太子讓你們聽我指令, 我自有我的安排。” “有太子的吩咐, 我們當然會聽韓大人的指令,只是韓大人有什么打算不妨與我們說清對策, 不然我們兩眼一抹黑誤事怎么辦?!” 吳非昳說完便見韓重淮直直地看向了他,韓重淮撫摸手邊信鴿的動作溫柔至極,但是看向他們的目光卻淡漠冷清。 “兵聽將令,吳將軍不懂?” 吳非昳心中憋屈,他一個將軍到韓重淮跟前就變成了兵了, 身邊同僚拉住他才沒有大發脾氣。 一群人離開書房,吳非昳一腳踹到了樹上:“你們說他的話是什么意思,他這是不信任我們,還是沒把我們當回事!” 吳非昳打了不少仗,歲數論起來可以當韓重淮的叔伯,以前太子爺都不會那么對他,沒想到在韓重淮跟前會被冷待成這樣。 “你這是誤會韓大人了,我聽說過他以前在軍營的做派,他以前在軍營時就是這個樣,明天就要兩軍交鋒,今日他手下的兵將還不知他要做什么。” 有人為韓重淮解釋道,“有的將軍打仗前喜歡布置的巨細靡遺,也有他這樣的怪才,你看他那些仗輸了沒有,他不是草包我們聽他的就是,他既然讓我們在原地等待,我們原地等待。” “那要是耽誤了事情……” “行了,太子信任他,你不服他也得服,要是發現他不值得信任,不忠不義,我們殺了他就是,本就是合作關系。” 這話說得有理,但吳非昳還是覺得憋屈,以前韓重淮的名聲他聽過,要是以前的韓重淮他可能還要放心點,但自從老國公爺死后,韓重淮做事就變得沒什么章法,連韓家都不認了,性子變得怪異乖戾。 “我記得魚老是他的老師,他不聽我們的,總不能不聽魚老的,我去給魚老去信讓他勸勸韓重淮。” 沒人阻止他,見他興致勃勃,還慶幸有事能消耗他現在沒處使得精力。 太子薨逝之后,魚老就開始四處云游,他要是能把信遞到魚老的手上也是本事。 “大人想讓我們怎么做?” 吳非昳他們走后,屋里又來了另一波人。 這些人嚴格算起來不是韓重淮的屬下,但對比起吳非昳,他們要恭敬的多。 這些人是老國公爺的舊部。 韓重淮本以為他踏出了國公府,第一件事就是對付他們,誰想到他們主動上門,帶著老國公爺留給他的信,張嘴便是老頭子曾命令過他們,若是他安然當個貴公子留在國公府成親生子,他們這些舊部就各過各的日子,若是他有心為官,他們需得幫他三次。 老頭子給他留的信上面,不提他的身世,末尾只讓他思考他想做什么,不要浪費了三件事。 他想做的第一件事,是為了老國公爺曾經念念不忘的錯事追責,而第二件事,是為他自己。 韓重淮指向桌上的圖紙:“你們分散在這幾地等我吩咐。” “是,大人。” 韓重淮指的幾個地方并不相連,只有一處是幽州要道。 等到屋中空無一人,韓重淮取了信鴿腳上的紙張,推開了賴在他手邊不走的白鴿。 玉桃樂不可支,打趣讓陳虎給韓重淮送信。 而陳虎還真給自個主子送了信,千里傳書只為告訴主子被嘲笑了, 信上的用字已經委婉,但依然無法避免表達了玉桃拆穿了魏錦陽之后的反應。 ——夫人,笑,且笑難止。 韓重淮看著這句話微蹙起眉,玉桃笑他見過不少,但卻沒有見過她大笑不止的時刻。 一時間竟然想不出該是什么模樣。 梨渦該是顯的,眼睛該是彎的,或許還捂著臉頰,因為腮幫子笑痛了。 除卻玉桃近況,信里頭還有一份邀請。 “福王想見玉桃夫人。” 韓重淮站起,看著信鴿先他一步展翅離開,韓重淮嘴唇微揚,信鴿要在幾處據點停留換鴿,說不定他會先一步到玉桃面前。 * 主子的回信陳虎看了一眼,就立刻呈到了玉桃的面前。 信紙中的字剛勁有力,墨透紙背。 上面就一個字——歸。 把這個字反復看了幾遍,玉桃看向陳虎:“這是什么意思,讓我們準備鞭炮迎接他?” “這……”陳虎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大人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一張紙就寫了這一個字,恐怕就是這個意思。” 把紙放在了一旁,玉桃手支著頭,反正她也閑著沒事干,那就迎一迎他。 “去準備幾響鞭炮,弄點布,寫幾個大字,歡迎大人歸來。” 知道明面上韓重淮是一直在京城沒離開過,玉桃還特意讓陳虎不要把布掛在外頭。 陳虎遲疑了一下,便應聲去辦。 這吩咐要是換做其他人,他一定不去做,他想都知道他家大人不會喜歡什么放鞭炮,掛橫幅。 但是這吩咐的玉桃,他連勸都沒有勸。 他感覺著玉桃會下這樣的吩咐,好像是代表有什么不一樣了。 說起來她之前還會教訓府里的人不要稱她為夫人,這次回來卻再沒有提過這事。 “大人看到夫人那么歡迎他一定會很高興。” 大花沒陳虎那么多心思,聽到要放炮感覺就跟過年差不多,興奮地感嘆道。 “是吧,會高興的對吧。” 玉桃聳了聳肩,有些期待韓重淮的反應。 以前韓重淮想挖她心中在想什么的時候,她只覺得他沒事找事,她就是個無聊至極,內里空蕩蕩的人。 你他媽能指望一個人生目標是活著,最高目標是可以舒服活著的人,內心有什么千回百轉,豐富多彩。 那時候她覺得韓重淮好奇她,就是誤解了她的實際,有錯覺她跟其他人不一樣。 但是到了現在,她覺得韓重淮可能沒誤解什么,就是純粹的喜好與旁人不同。 他鼓勵她要做自己,那她就不客氣地展示了。 傳書到府,玉桃以為韓重淮至少還要幾天才會回京,誰知下午時分她午歇還沒醒,就被鞭炮聲給吵醒了。 隨著噼里啪啦的鞭炮聲,玉桃暈乎乎地坐在床上,看著韓重淮推門而入。 韓重淮身上穿著最簡單的玄色衣裳,簡單的顏色更襯得他唇紅齒白。 玉桃聚焦在了他的嘴上,發現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的確是笑而露齒了,到底是什么事能讓他高興成這樣。 扶著床沿下了床:“大人回來了。” 韓重淮頷首:“你今日要陪我去見一個人。” 開口第一句既不是嫌鞭炮吵耳朵,也不是抱著她說土味情話,玉桃眼眸眨動醒神:“大人要帶我去見誰。” “福王。” 玉桃還愣著,韓重淮就抱了上來,趁著她沒反應過來時,補上了在船上他離開時候沒親到的那個吻。 韓重淮一向能壓抑自己,落空的吻能讓他離開她之后抓心撓肺,他迷戀這種折磨自己的感覺。 熾熱的吻輾轉吮吸,試圖吸干玉桃身上每一絲的桃味。 被吻得喘不氣,玉桃覺著韓重淮應該慶幸她一醒來就順手用香茗漱了口。 等到韓重淮親完摸完,已經是一個時辰后,玉桃換了衣裳出門,見著掛在她房門口的長布條。 ——恭迎大人回府,大人一路平安,萬福金安。 橫幅喜慶的像是退休花魁重新開業。 讓人撤了布條,玉桃依在紅柱邊看著跟著出來的韓重淮,他已經換上了出門的衣 裳,麒麟袍,白玉冠。 到這刻她才有空想著韓重淮要帶她見福王。 福王是他的親爹,是他現在的靠山。 這一趟難不成是見家長的意思? 玉桃瞇了瞇眼,回想韓重淮跟他說見人的神情,又覺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還有這人一回來就給她丟下一顆炸彈,之后又堵著她的嘴不讓她說話,總不會是怕她因為他讓魏錦陽的事嘲笑他吧? 要是這樣的話,她現在就要開笑了。 第七十八章 消失 這幾日倒春寒, 天色時時昏沉,云層低垂像是隨時都有一場雪。 聽著馬車外呼嘯的風聲,玉桃睇向上了車就一言不發的韓重淮:“大人, 你是不是要給我提個醒, 為何要帶我去見福王?” 見人總是有緣由的,無緣無故的, 難不成他覺得她滋味好, 打算送給親爹也嘗嘗。 “你腦子里在想什么。” 腦門被彈了下,玉桃瞪眼“啊”了聲:“我說什么了?” 她總不可能把心里想的話說出來了。 “眉梢挑起,嘴巴輕抿,想笑又憋著,眼珠子低垂像是在心里偷樂……” 韓重淮的目光像是x光穿透她的臉, 把她心里的想法讀了出來, 邊說他的嘴角邊翹了起來,“生氣了?” 玉桃輕抿的唇還是抿著, 但臉上其他細微表情消失一空。 這模樣明顯就是生氣了。 他知道人都不喜歡旁人把自己的心思看得那么明白, 但是他覺得玉桃不是旁人,他想讓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想知道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