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如擔心太太生氣的男人。 “委屈我們少爺了。”蒲郁將手背貼在傅淮錚guntang的面頰上。 停頓數秒,他含糊道:“也還好。” 蒲郁輕笑一聲,“好了,我去給你做醒酒湯,你去椅子上坐。” 傅淮錚佯作無賴,“走不動了。” “那就在這里待著。”蒲郁不想再啰嗦,這回定要把門關攏來,使了些力氣去推人。 傅淮錚踉蹌一步,手肘磕到壁柜角尖。蒲郁“呀”了一聲,忙傾身去看,“有沒有事?” 終于,傅淮錚不再壓著門,卻是一下逼近教蒲郁壓著另一端的墻。 他一手抵在她耳旁,一手反撈門把。 門緩緩合攏之際,她不經意瞥見了路旁的車。 剎那間,那車疾馳而去。 蒲郁想說什么,可說不出來了。一雙翡翠碰出細微聲響。他的鼻尖貼著鬢角掃過來,觸及她的鼻尖。 “可以么……” “淮錚?”蒲郁不自在地側過臉去,“你喝醉了。我是懷英啊。” “我看得很清楚,遠比你清楚。”他低喃,好似滿腔柔情都落在了她臉上。沿著額頭,落在眼睛上,還未停下來。 底下在較勁,他一一掰開她攥于手心的指節,貫入指縫。 溫柔不是本色,他從來是清冷傲氣的。 “可你看不到我,對不對?”這份傲氣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車當著電車光照軋過軌道,吳祖清忽然覺得這像是落荒而逃。他打方向盤調頭,車宛如離弦之箭,猛地扎在了張記門口。慣力讓他晃了一下,還未穩住重心便推門下車。 張記的門沒上鎖,吳祖清跟著光亮走上樓。 “懷英?”男人的聲音自會客廳傳來。 雙方都察覺到不可視的敵意,紛紛掏槍上膛。 這時,蒲郁端著湯蠱從背向的廚房走上來。湯險些灑出來,她急切道:“你們這是作甚!” 一個在門廳處,一個在沙發后,持槍而對。 “把槍放下!” 吳祖清似聽不見,對傅淮錚道:“看你的槍快還是我的槍快。” 淮錚之所以離開航校,正是因為受傷落疾。他的速度、準確度不可能比得過二哥。 蒲郁驀地沖進會客廳橫在他們之間。背對傅淮錚,袒護誰的意思很明顯。湯蠱落地,在絨毯上滾出猙獰的痕跡。 吳祖清笑了,“小郁。” “二哥,何必如此呢。” 傅淮錚讓槍口錨點偏離蒲郁的肩膀,一瞬不瞬地指著吳祖清,“懷英,這位可是重點調查對象。寧殺,不能錯過。” “還沒有確證不是嗎?”蒲郁幾乎在喊,“你們都把槍放下!” 他們仍紋絲不動。 “好。”蒲郁迅速從袖口摸出一把小刀,對著自己的脖頸,“看誰快。” 皆慌了神,可一下瞬怒意更盛——這人竟為對方做到如此地步。 吳祖清神情晦暗不明。 而傅淮錚更是陰惻惻道:“懷英,這樣就沒道理了。” 蒲郁冷然道:“有道理沒道理不是我說了算,你們放下槍,有話坐下來談。” 槍繞指尖轉了半圈,掉到地上。吳祖清半舉雙手,“可以了罷。” 傅淮錚只得放下槍。 在蒲郁收刀之際,吳祖清欲摸出另一把槍,而傅淮錚同樣欲拿起槍。 “夠了!把槍丟出來!”蒲郁抬手之快,鋒利刀刃在脖頸劃出血絲。 幾把槍悉數落在蒲郁周圍,可這二人并不是沒轍了,一個大步跨入,一個從沙發背躍出。 “是你吧?”傅淮錚攥住吳祖清的領口,“日本人給了你什么好處——” 吳祖清一個下勾拳朝傅淮錚腹部打去,“假公濟私。” 傅淮錚踉蹌半步,翡翠掛墜從襯衫領口騰起。刺眼極了。 吳祖清還要下狠勁給一拳,卻聽“砰——” 兩相看過去。 子彈向下貫穿絨毯,蒲郁咬牙切齒道:“收手!”手覆上小腹,又道,“都想暴露是嗎?全玩完兒好了!” 吳祖清怔了下,丟開傅淮錚的臂膀,緩緩走上前,“小郁?” “回答淮錚的問題。”蒲郁道。 吳祖清活動了下手腕,盡力鎮定,“你先回答我,有了?是誰的?” 后半句是蒲郁萬沒想到的,恨恨地看著吳祖清,“我聽不懂。” 傅淮錚反應過來他們在說什么,只覺得胸口悶沉。他問:“懷英,是我以為的那樣嗎?” 這句話更是加深了吳祖清的猜妒,一下拽過蒲郁,陰鷙道:“答話。” 傅淮錚趁此拿起槍,在背后道:“松手。” 蒲郁心下郁結,原本就想以這一計引吳祖清現身,哪知傅淮錚突然而至。計謀全亂了套,變成一出荒唐戲文。 “淮錚,我同二哥有些私事要說,可不可以請你離開。” 傅淮錚看了蒲郁片刻,頗有些自嘲意味,“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旋即,從樓梯走下去。他暫時沒有出門,到制衣間的盥洗室,找出創傷藥膏與繃帶。 傅淮錚呈給重慶的方案通過了,只待幕后大人物出現。原本在今夜演藝協會的飯局上,就要暗殺那位大人物。 但對方行事小心,利用76號的人手事先“清場”。埋伏在路上的同事傷的傷,亡的亡。傅淮錚艱難逃脫,為了準時赴局,未來得及好生處理傷口。 席間,傅淮錚借醉酒安全離開。見到蒲郁,莫名氣氛濃烈,他不愿表露負傷,更不愿說任務失敗了。 可結果這般瘡痍。 當時在玄關處,他問:“可你看不到我,對不對?” 良久,她說:“淮錚,我們都是寂寞的人。但我……興許我給了你錯覺。我們是拍檔、戰友、知己。” “僅此而已?” “我不能在心里裝滿了的時候給你什么。” 即使這樣,他以為還有可能的。但今時的境況,以她性格是否會不顧一切,就算對方真的叛投了。 他沒法再想下去。 樓上,蒲郁看著近在咫尺的人,道:“二哥連我也監視,不然怎知我去醫院做檢查了?” “為了蓓蒂的安全,是買通了那么個清潔工人。” “是嗎?那你應該知道結果。” 吳祖清攏眉,“都講了清潔工人,哪里拿得到結果。” “你就那么在乎這個結果?”蒲郁道,“我也在乎結果,你是嗎?” “重要嗎?” 蒲郁心下凄然,“難道要讓小孩一出世便背負罵名?” “這么說……”吳祖清瞇了瞇眼睛,“是有了?” “你算算日子。” 他們的情-事算不上多頻繁,可每月總有幾回。繞是掌控欲盛極的吳祖清,也不能算清到底是哪一回中標的。 吳祖清勉強緩和下來,“小郁。” “你不要過來。”蒲郁退后兩步,“把事情說清楚了。” “這是秘密任務。” “那就是了。” “你就那么……不信任我?” “對!”蒲郁忽然提高聲量,“你和孫家聯姻就是為了此刻罷。你們的日本朋友那么多,說不準你就受籠絡了。” 吳祖清萬般無奈,還要裝鎮定,“過往你在我身邊,我的所作所為你看見的。” “我何時在你身邊過,看看你手上的婚戒罷。”蒲郁發自內心笑了,“二哥工于心計,最初明知我的心意,還讓我對文小姐生疑,里里外外徹底劃入你的陣營。如今呢?是否要教唆我對淮錚不利?” “若傅淮錚要取我性命,你便任之?” “不。我會先殺了你。”蒲郁說著迅速彎腰拿槍。 吳祖清一步上前箍住了蒲郁的肩膀,將人連拽到沙發背上。他壓著她令其不得動彈,“小郁,有很多事不是表面看來的那樣。” 她暗暗掙扎,試圖找到縫隙閃出去,“調查名單是重慶批下來的,你已經失去戴主任的信任了,還有什么好說的嗎?” 他一手縛住她手腕,一手掐住她的腰。分明下了狠勁,他還可以作溫情模樣,嘆息道:“小郁,聽話。” 她快繃不住哽咽了,“聽誰的話?二哥的,軍統的,還是日本人的?” “事到如今,我不得已同你講——” 想來又是拖延時間的蒼白辯解,她佯作腹痛,躬背收腹。 他瞬間松手,“弄疼你了?” 她三兩步去撿起槍,反身拿槍口對著他。 吳祖清郁氣,“你拿這種事來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