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她的手白皙修長,只是食指上卻留下了一道燙傷的痕跡,十分顯眼。 蕭婷冉的話一下就收住了。 “郡主,我昨日不小心燙傷了手,府醫讓我好生修養不要動琴。今日怕是無法全郡雅興了。” “下次有機會,清筠定不推辭。郡主意下如何?” 姜清筠也學著之前蕭婷冉的做法,微微拔高了聲音,方才想要看戲的夫人小姐便也都收回了視線,不再注意她們這邊。 蕭婷冉聞言,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仔細看她的傷口又不像是作假。姜清筠手指受傷的時機太過巧合,她也只能應下她的話。 不然,勝之不武。最后受損的還是她自己的名聲。 “既然二小姐受傷了,本郡主也不是會為難人的人。就如二小姐所說的吧。”蕭婷冉心里不甘,但說出口的話卻十分善解人意。 “多謝郡主體諒。”姜清筠端過酒盞,一口仰盡杯中將滿未滿的酒“這杯酒就當做是賠罪了。” “二小姐好謀算。”蕭婷冉抓不住姜清筠的錯處,又沒辦法在斗琴上為難她,只能咬著牙恨恨說道,“難怪姜二小姐能得到貴妃娘奶和太妃娘娘的青睞。” 后半句話,她是壓著聲音說的,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到。 “郡主也不差,但好像不怎么如愿。”姜清筠假笑著,嘲諷回去。 “臣女有些頭暈,就不陪郡主了。”不等蕭婷冉反應,姜清筠轉身和蘇未說了幾句話后便帶著辛夷離開了壽安殿。 沈之瑜一直注意著她們這邊的情況,見姜清筠沒吃虧,她心下松了一口氣,而后吩咐著蘭翠:“你去跟上二小姐,免得不懂事的人沖撞了她。” 她說著,在壽安殿內掃了一圈,已經有妃嬪離開了。 選秀已經開始準備,難免有人的心思開始浮動,算計到姜清筠和其他小姐身上。 蘭翠在沈之瑜身邊多年,知道分寸,低低應了一聲后,就繞開眾人的視線離開了壽安殿。 * 御花園里。 “皇上,您要去壽安殿嗎?”陳還微微彎腰,跟在謝景尋身后問著。 剛離開太上皇那里,即便陳還沒跟著謝景尋進去,但他守在殿外也清楚聽到了太上皇摔東西和訓斥皇帝的聲音。 說是勃然大怒也不為過。 謝景尋回頭睨了他一眼,“回金鑾殿。” “臣妾參見皇上。”謝景尋話音剛落,不遠處就有人走來,請安時朝他盈盈一拜,端得是弱柳扶風的姿態。 “臣妾剛從壽安殿出來,就在御花園里遇到了皇上。現在時日尚早,皇上不如到臣妾宮里坐坐?”說著,胡妃便起身上前,走到謝景尋身邊想要抓住他的衣袖。 “娘娘,莫要放……”陳還倒吸一口氣,剛想出言提醒胡妃,話還沒說完,胡妃的手便已經搭上了謝景尋的衣袖,還不怕死地輕輕搖晃了幾下。 謝景尋下意識皺眉,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直接抬手抽出衣袖。 胡妃原本就是試探性地虛虛抓住他的衣袖,結果謝景尋抽出衣袖的動作太過突然又用力太猛,胡妃一時不察,直接被掀倒,重重地跌落在青石板路上。 “皇上……” 謝景尋嫌惡地看了被她抓過的衣袖,“陳還,按規矩送到慎刑司,禁足一個月。” 胡妃裝出來的柔弱都在聽到謝景尋這句話時消失,剩下的情緒便只有惶恐和忐忑。宮妃不能隨意接近皇帝,算是后宮中不成文的規矩,她自然是知道的。 進宮的這段時間來也不斷聽宮中的老人提起以前的妃嬪自作主張后是什么下場。彼時她不信,篤定是那些女人用錯了方法,卻沒想到輪到她自己時竟然這般境況。 “皇上,臣妾錯了。臣妾下次……”胡妃連忙跪下,后半句求情的話還沒說出口,陳還的人就已經堵住她的嘴,拖著人走了。 陳還擺擺手,趕緊把人帶走了。 被胡妃這么一鬧,謝景尋也沒了在御花園逗留的念頭。他轉身,剛想要抬步走回金鑾殿時,便聽到了他所熟悉的聲音,話尾上挑,似驚訝似疑惑。 “謝尋?” 第46章 擔心 是皇上召我進宮的 “你怎么會在宮里?” 謝景尋轉身時便看到了姜清筠朝他這邊走來, 還說著詢問他的話。 姜清筠沒想到還會在宮里見到謝尋,方才見到他時,她還以為是自己認錯了人。 “皇宮是京城重地, 更何況這里還是后宮。”姜清筠見他愣神,以為是他被人發現蹤跡后的心虛, 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幾下,喚他回神。 “今日秦太妃壽辰, 宮中戒備森嚴, 你若是不好離宮的話……” 謝景尋這才反應過來姜清筠的意思, 輕笑一聲,不快心情一掃而空, 但仍舊沒忘記自己對姜清筠說過的身份。 “我剛從江南回來,皇上召我進宮, 問一些貨銀上的事情。” “金鑾殿里還有大臣在, 我閑來無事便到御花園走走。不用擔心我。” 姜清筠松一口氣, 突然覺得自己是太能多想了。她低聲嘀咕了一句,矢口否認道:“誰擔心你了, 我只是怕”你會被誤抓而已。 她剛想順著話說下去時,忽然打住這句聽起來半點都不像是她能說出口的話。 抬眸看了看謝尋饒有興致的模樣, 她就更不想說了。 “怕什么?”謝景尋挑眉問著,姜清筠搖頭,“沒什么。” 此時御花園基本沒人, 女眷基本都在壽安殿里, 她心下也放松幾分。想到方才男人說到的江南,她忽然想起前世發生過的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啟佑三年春,連州江南一線出現了一樁食鹽走私案,官府抬高了當時食鹽的價格。事情查清楚后, 皇帝大怒,懲治了涉案官員和商人。 雖然她前世從未遇到過謝尋,但此時他提及江南,礙著以往的交情和救命之恩,姜清筠抿唇猶豫著,最后還是提醒了他一句。 “你做皇商,在皇上面前收斂謹慎一些。別被其他人抓住把柄被降罪。” “食鹽是官商的事情,你能不管就不插手,以免橫生禍端。” 姜清筠叮囑著,沒注意到謝景尋眼中一閃而過的微芒。 “我記住了。”謝景尋沉聲應下,隨后又好笑地看著她,“方才是誰說不擔心的?” 姜清筠想要反駁,啟唇卻欲言又止,眨眨眼無措地移開視線,“今日秦太妃壽辰,我出來的時間夠長了,該回去了。” “你之后還要去金鑾殿,我不勾留你了。” 說罷,姜清筠像是慌亂一般,不等謝尋回應她就準備轉身回壽安殿。她剛邁出一步,就被身后人拉住了手,好巧不巧地他的手指剛好按住了她被燙傷的地方。 被燒灼后的刺痛感還在,突然被人碰了一下,姜清筠倒吸一口涼氣,“好疼。” 謝景尋聽到她的呼痛聲,也趕忙放開了手。繞著走到她身前,牽起她的手細細看著,食指仍舊泛紅,方才被他無意碰了一下便更疼了。 姜清筠沒忍住抬腳踢了他一下,想抽回手卻被他緊緊牽著,她便帶著幾分小脾氣地說道:“你放開我。” “怎么弄傷的?”他沒理會她出氣般的動作,直接拿出隨身備著的傷藥細細給她涂抹著。他一邊小心上著藥,一邊輕輕吹著氣。 因著在上藥的緣故,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姜清筠一垂眸就能看到男人認真為她上藥的模樣。動作放柔,比辛夷更加輕柔小心。 也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鬼使神差地發著呆,直到謝景尋又問了她一遍后,姜清筠才乍然回神,急急抽回自己的手,“昨日喝茶時不小心被燙傷的,后來又撞到了燭臺。” “大夫說養幾日就沒事了。” 謝景尋上過藥后,便任她抽回手,只是隨后便將瓷瓶塞到她手里,“這幾日讓辛夷替你抹著,幾日便能痊愈。” “我知道了。”姜清筠急忙應著,腦海中卻不自覺回想著放才謝尋為她上藥的那一幕,臉上悄然浮上兩朵淡紅色的云。 “皇上還在金鑾殿等你,你快去吧。正事耽誤不得。”姜清筠抬頭看著天色,掐算著時間也快差不多了,他們兩個人都有事在身,耽誤不得。 “壽安殿那邊還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似乎是怕謝尋再像之前那樣拉住她,姜清筠說這話時就開始挪動步伐,同他稍微拉開了幾步距離。 謝景尋自是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哭笑不得,“等你及笄禮時我再去姜府找你。” 姜清筠朝她點頭,而后便帶著辛夷原路走回壽安殿。 謝景尋站在原地沒動,唇角含笑地看著姜清筠離開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轉彎處,他才收回視線,走回金鑾殿。 遠處躲在湖心亭亭柱后的人,目睹了全程,直至看到姜清筠轉身離開后,他便也立刻轉身去追,反倒是忽視了和姜清筠說話的那人是誰。 * 御花園離壽安殿并不遠,不過一刻鐘的腳程。姜清筠和謝尋分開之后,沒在御花園多逗留,便徑直走向壽安殿。 辛夷跟在她的身邊,時不時說兩句京中的趣事。 御花園里的路曲折,姜清筠和辛夷剛走過一個拐彎時,迎面便撞上了一個人,衣袍顏色同謝景尋一模一樣,她沒細看,幾乎是下意識地說出口:“你還沒去……” “去哪里?”蕭庭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避開她受傷的手指,沉聲帶著怒氣地問道,仿佛是撞見妻子和其他男人幽會的模樣。 在他開口的瞬間,姜清筠便知道自己認錯了人,也聽出了他是誰,她想抽出手卻被蕭庭言緊緊鉗制著。 在蕭庭言出現時,他的隨從也硬帶走了辛夷,姜清筠甚至都沒來得及阻止。 她看著被帶走的辛夷,沒壓制住怒火,“你是瘋了嗎?皇宮之中隨意綁我的人。” “方才那人是誰?宮中的侍衛嗎?和你靠的那么近,你都沒有一點防備心的嗎?”蕭庭言沒理會她的質問,仍舊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曾松開片刻。 怕她會像夢中的那般,夢醒之時便教他無論如何都留不住。 聽到他這兩句質問一般的話,姜清筠沒忍住嘲笑出聲,“世子這是做什么?又是以什么立場來質問我的?” “上次宮門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以為蕭世子該是聽懂了的。” 上次宮門前……蕭庭言回想起她之前說過的絕情的話,心下怒火更烈,卻盡量克制著情緒平和地和她講話。 “我只是在關心你。” “這里是皇宮,那個男人來路不明還敢私闖后宮。皇帝若是怪罪下來,他怕是走不出監牢的。” 最近一段時日,蕭庭言和沈之彥都被派到其他地方處理公務,今日剛回京入宮覲見時,卻別宮人告知皇帝不在金鑾殿。 而后他便和沈之彥便分開來了御花園,沒想到卻看到姜清筠和另一個男子卿卿我我親密無間的模樣。 他所在的湖心亭,能清楚地看到姜清筠的模樣,卻是背對著男人的。 一瞬間,他突然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強烈到差點淹沒了他的理智。 “那時御花園根本沒人經過。所以,蕭世子現在是在威脅我嗎?”姜清筠說著,用了狠力道,想抽回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