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表妹,這么多年了,唐氏在顧大人心里的分量還是未變。”林氏走到杜姨娘身邊,感慨了一句。 方才她目睹了全程,也看清楚唐氏對顧文臨、對杜姨娘的態度。不冷不淡,仿佛只是同坐一桌用膳的陌生人。 當年顧文臨和唐氏之間出現了裂縫,她便順手推舟助了杜姨娘一把,讓她成功介入到顧文臨和唐氏中間。 這么多年過去了,杜姨娘把唐氏的兒子算計離開江南,好生教養著顧牧謙。眼看著顧牧謙高中,事情就可以收網了。沒想到,唐氏竟然在這個時候出了佛堂。 林氏愈發覺得,事情中蹊蹺越來越多,似乎是有誰走露了風聲。如此想著,她看向杜姨娘,目光審慎。 杜姨娘輕笑一聲,“沒變又怎么樣?唐氏現在還不是一無所有嗎?” 唐家早已無人,她唯一的兒子不在她身邊,她和顧文臨的感情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這么多年,她和唐氏之間,走到最后的贏家,一定是她,也只能是她。 林氏聞言微微挑眉,眼神中帶著些許詫異,“等牧謙過了殿試拿下狀元之后,顧大人也該為你提一提位分了。” 畢竟當朝新科狀元的生母是個妾室,顧文臨即便不在乎他自己的名譽,也該為顧牧謙的仕途多考慮考慮。 杜姨娘只應一聲,斂眸不言,一路跟在林氏身后回到小院里。 * 臥房內,丫鬟鋪好床鋪后就退了出去,屋內只留下唐氏和姜清筠兩人,唐氏身邊的嬤嬤在門外候著。 方才臨了快走到院子時,唐氏忽然開口想留姜清筠陪她住一晚,顧氏詢問過姜清筠的意思后便也同意了。 “阿筠,你和舅母說實話,你是什么時候開始起疑的?”屋內燭火搖曳,唐氏緊緊盯著姜清筠,等她一個回復。 從她看到姜清筠的信后出佛堂,把掌家之權從杜姨娘手中奪回來,暗中調查時她也發現了不少問題,同姜清筠說的一般無二。 可是,姜清筠身處閨閣,又怎么會知道這些腌臜事? “乾州,我的風寒一直沒好的時候。”姜清筠老實說著,“我身子雖然弱,但春日也鮮少會染上風寒。” “而且...”姜清筠欲言又止,“這么多年舅母沒懷疑過大哥哥的事情嗎?” “大哥哥久不回江南,舅舅赴任乾州是近兩年的事情,大哥哥又怎么會來信?” 唐氏只顧云瀚這一個兒子,當年科舉前夕事發,顧云瀚聲名盡毀,心灰意冷之下離開江南,之后再也沒回來過,只每年和唐氏往來一兩封信件。 而顧文臨赴任乾州是近兩年的事情,顧云瀚漂泊在外,又如何得知? 唐氏身子一僵,放在方桌上的手一下攥緊了錦緞。 “舅母,如果在牧謙表哥高中之后,杜姨娘提前一步對大哥哥下手呢?”沉默良久,姜清筠猶豫著,才說出這最后一句話。 當局者迷,唐氏看不清,當年的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一無所知。 如果不是她重來一世,又怎么可能參破林氏和杜姨娘的步步籌謀? 燭光像是拉長了時間,許久之后,唐氏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阿筠,你知道你大哥哥在哪里,是嗎?” 對上唐氏期待的目光,姜清筠輕輕點頭,說出了一個北方邊陲小鎮的名字。 * 萍竹園里。 “牧謙高中之后,你和清時多提攜提攜他。官場上多個自家人,對你對姜府都有利。”老夫人坐著,對著姜承文嚴肅說道。 “還有你弟弟,這么多年都沒升遷,你掌管著吏部,就不能想想辦法?” “吏部不是兒子一個人的,牧謙和二弟有才能,不需要兒子提攜也能升遷。”姜承文似乎早已經習慣了老夫人這樣的要求,直接開口回絕。 自從他步入朝堂后的許多年,每次老夫人單獨和他談話,都是相似的要求。只不過人從姜二爺到姜二爺的兒子,再到顧牧謙罷了。 老夫人狠狠剜了姜承文一眼,直接拿過身邊的拐杖,在姜承文身上敲打一下,“你這個不孝子,只顧著你自己和清時。” “姜府的未來你可有考慮過?” 姜承文沉默不言,任由老夫人說著,等老夫人說夠了便會自己停下。 “既然這樣,清筠的婚事就交給我做主。” “鎮南侯老夫人屬于清婉為世子妃,我記得蕭家還有一位旁系在朝堂為官……” 老夫人的話未說完,姜承文猛地抬頭,“母親,你若是想討好鎮南侯府,沒必要再賠進去一個清筠。” “清筠的婚事,我和文鳶做主。您不必插手了。” “天色不早,母親早點休息,兒子告退。”姜承文作揖告退后,就徑直離開萍竹園。 以往姜承文都是沉默著接受,這是第一次他敢這樣忤逆不孝。 姜老夫人被他這么一說,抄起手邊的茶盞就扔了出去,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你個逆子!” 在門外的堇嬤嬤聞聲后急忙趕來,“老夫人...” “去,給鎮南候送拜帖。清婉的及笄禮,務必要請鎮南候老夫人和世子過來,還有那位旁系。” 既然姜承文這個逆子不想讓她插手姜清筠的婚事,那她便偏要管。 她身為祖母,管自己孫女的婚事還輪不到旁人插話。 第33章 微醺 小院后門外等你 翌日,會試放榜,顧牧謙拿下第二的排名。 一早守在布告板附近的姜府小廝,在看到放榜結果后,就急忙趕回姜府通知這個好消息。 而殿試的時間也被定在了五月初四,端午節的前一日。 今日姜府上下都在準備著姜清婉的及笄禮,恰逢端午節那日,闔府上下便都重視得很。 “今年大師算過我們府的氣運較旺,看來還真沒錯。牧謙過了會試,殿試之后正好是清婉的及笄禮。”林氏拿帕子掩唇,打趣道。 杜姨娘也是滿臉喜色,只要顧牧謙能過了會試,以這個成績,殿試對他來說便不成難題。 老夫人點頭,叮囑了林氏幾句后,便又看向姜清筠,“清婉及笄禮時,你定要素雅些,上次銀紅那種顏色就不用穿了。” 姜清筠是老夫人刻意差人單獨叫過來的。最近閑來無事時,老夫人就偏愛同姜清筠講話,時間雖然不長,卻要她每天都來。 老夫人時常和她講三從四德,話語間還也試探過她對婚事的態度,但都被姜清筠四兩撥千斤地跳了過去。 “孫女記住了。” 見她乖順,老夫人滿意點頭,將手上的細金鐲拿下來送給了姜清筠。 * 五月初四的殿試,由禮部主考。經過一日的筆試,這場科考徹底結束,只等殿試放榜,前三甲便塵埃落定。 顧牧謙考完殿試回到姜府后,整個人便有些悶悶不樂。即便杜姨娘主動詢問,他也一言不發。 “喜怒不形于色,你若殿試高中狀元之后,便不能這樣心事外露。” “同你父親多學學,京城只是第一步,往后你的仕途有你父親,有姜府做后盾,不會差的。” 顧牧謙一邊出神一邊點頭,腦海中卻無端想起今日殿試時,他在考場上見到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那人十分熟悉,不管是姿態還是氣質,都給他一種強烈的熟稔感覺。 他有預感,那個人會是他在殿試中最大的敵手。 * 五月初五。 端午節這一日,京中會有扒龍船的習俗,京城中的百姓一早就離開,只為能更清楚地看到扒龍船的比賽。 此時姜府門前,陸陸續續有馬車停下,等夫人和小姐都下車進府后,便又靠人牽引到專門停放馬車的地方。 姜府祖上幾代都是朝廷命官,即便姜二爺的官位不高,但姜清婉的及笄禮事關姜家,收到請帖的世家官家也面子的都來赴宴。 林氏和杜姨娘在招待女眷,姜二爺姜清煒和顧牧謙則在前廳會客。 姜清婉的臥房內。 老夫人坐鎮,替姜清婉把頭發挽成發髻,未點簪釵。 姜清筠和溫南錦乖巧站在老夫人身邊,等到姜清婉的頭發用黑布遮蓋住起身去往前廳行及笄禮時,兩個人才陪同著一起到了前廳。 前廳大多數坐的都是女眷,姜清婉的及笄禮是由老夫人、林氏以及蕭婷冉為笄禮者。三簪過后,又受過禮教,姜清婉的及笄禮才算結束。 及笄禮結束后已經臨近午時,男賓和女眷分席而坐。 姜府的女眷以及與姜清婉相熟的官家小姐便都坐在一桌。 “今日是清婉的及笄禮,清筠你是meimei,也該祝福一下你jiejie。” 席間,杜姨娘說著,端著一盞小巧酒壺就朝姜清筠走去。 姜清筠看著杜姨娘反常的舉動,眉心微跳,“丫鬟還在,辛苦姨娘親自過來了。” 杜姨娘倒酒的動作一頓,聽得出姜清筠話語間的挖苦諷刺,想著之后的計劃,她深吸一口氣,到底壓抑著沒發作。 “一家人,何必見外。” 入口的酒味道醇正,但姜清筠還在留了個心眼沒喝下去,抬袖掩面飲酒時,她尋了個角度,在杜姨娘轉身時將酒全部灑在寬袖中。 末了還將酒盞倒放,示意她已經將杯中的酒飲盡。 “姨娘,這酒香味醇正,不知道是哪家酒鋪釀的?”姜清筠裝似回味酒的清香,詢問著杜姨娘。 “一家小店而已,你若喜歡便拿去喝。”杜姨娘說著,一手端著酒壺底部,輕輕動作了一下,便將校酒壺遞給了姜清筠。 “多謝姨娘。”姜清筠起身,接過酒壺謝了一句后,同杜姨娘那般,她也一手放在酒壺底部,摸索著機關。 而后給自己斟滿一杯。 坐在一旁的姜清婉見她這么喜歡這壺酒,就動了搶過來的心思。 “二meimei,這酒真的這么好喝?” “嗯,味道清醇。”姜清筠之后又連續喝了幾杯,臉頰上已經浮上兩片彤云。 “那我也要嘗嘗。”姜清婉說著,伸手就想拿過酒壺。 蕭婷冉一直注意著姜清筠手里的酒,見姜清婉想要,她便也插了一句話:“清筠,獨樂了不如眾樂樂,這酒不如讓我和清婉也嘗嘗。” 姜清筠反應微微有些遲緩,但還不忘悄悄轉動著酒壺底部的機關,而后才把酒遞給姜清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