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而這一點, 更在萬宗瓊林會的擂臺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咦,現在上臺的這位,就是鴻蒙仙府破云峰新收的那位弟子?” “是啊是啊,聽說她根本沒有靈根,卻只花了不到十年就已經筑基大圓滿, 也算是個人物了!” “嘁,你們懂什么?我聽人說,她這樣的根骨,雖然前期能走得快些, 但越是往后, 越難進階, 如今到了筑基大圓滿恐怕已經到頂了。” …… 太多太多的議論了, 擾得人心煩意亂,連好脾氣的忘鳶都難得開始皺眉, 而站在擂臺上的少女卻好似什么都沒聽見。 一襲似雪的白衣,襯得少女精致漂亮的不似凡人,她面上沒有絲毫笑意, 眼神沉靜,遠遠看去,宛如傳說中高不可攀的謫仙。 漸漸地,人群也安靜下來。 “鴻蒙仙府弟子寧嬌嬌。” 少女自報姓名后,抬起眼,掃了圈人群,唇角微微上揚。 按照瓊林會的規則,各個門派的弟子可以選擇想要挑戰的人,高階修士不可欺辱低階修士,而低階修士若是足夠自信,是可以挑戰高階修士的。 而瓊林會本質是一個促進各路人馬相互結識交流的平臺,因而也有規則,贏家可以向輸家提出一個條件。 “挑戰,擎天門弟子齊霄。” 隨著少女吐出最后那個名字,人群轟然炸開。 “什么東西?我沒錯吧,她一個筑基期要挑戰齊霄師兄?!” “齊霄公子都已經金丹期中期了吧?!” 何止金丹中期! 擎天門弟子互相對了下眼色,彼此心知肚明。 那齊霄身為門主之子,天天被那上好丹藥、絕世珍寶供著,若不是資質實在有些平庸,根本都該金丹大圓滿了! 哪怕現在,也遠不止金丹中期的修為! 被點名的齊霄一愣,旋即微微一笑,完全沒看見父親齊靜天皺起的眉頭,縱身上臺。 “既然仙子有求,在下自然愿意接受挑戰。”齊霄的視線在對面女子嬌艷的面容上掃過,忍不住目露垂涎。 這小仙子怕不是對自己有意吧?所以才想了這么個新鮮手段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完全沒將寧嬌嬌放在眼里的齊霄滿腦子都是些風花雪月,甚至連擂臺開始都未曾注意,直到寧嬌嬌凝起的長鞭已經破空直眼前,齊霄才急急后退,閃身避開。 他驚疑不定的看著寧嬌嬌。 臺下人并不能理解齊霄此時的感受,但是與寧嬌嬌切身對戰過的太叔婪完全能明白他的震驚。 “丑東西就是丑東西。”太叔婪懶洋洋地開口,“瞧瞧他那個沒見識的樣子,嘖。” 太叔婪開口時半點沒有避諱,尤其是最后那聲感嘆直接讓一旁的齊靜天黑了臉。 齊靜天有心想要幫兒子挽回顏面,卻在對上青云子笑呵呵的面容后硬生生將那即將脫口而出的訓斥卡在了喉嚨,嘴張了又閉,終是收回了想說的話。 臺上的寧嬌嬌也并沒有看上去那般輕松。 她現在的感覺好似在一團亂麻中,抽出自己想要的那根顏色,可這空氣中的靈氣不過就是這點,實在惹人煩亂。 寧嬌嬌腦中閃過了什么,臺下人只見擂臺上的少女停在了原地,而齊霄的火球即將破空而來—— 轟! 一聲巨響,驚得坐在下面的宗門長老們都坐不住了,驚疑不定地看著臺上驟然的火焰以及團團焰火,面面相覷。 這到底該不該管? “師叔!”瑾圓攥緊了忘鳶的衣袖,“嬌嬌她沒事吧?!” “不會有事的。” 坐在忘鳶身側的青云子十分悠閑地開口,他甚至不知從哪兒拿出來了一壺茶,老神在在道:“就算出事也該是別人出事。” “青云長老!” 齊靜天終于忍不住,眼見臺上煙霧消散,齊霄衣衫上盡是血痕,身上還被寧嬌嬌的長鞭緊縛,勒得眼角青筋暴起,心疼的無以復加。 他怒等寧嬌嬌道:“無恥之徒!你用何等陰險手段暗算了我兒?!” “若要論起陰險手段,誰又比得過齊門主呢?” 一道清冽的男聲響起,似是雪光浸浸融入冷月,好聽是好聽,就是惹得人心中發寒。 眾人齊齊回首,就見一位帶著惡鬼面具的白發青年不知何時翩然而至。 他手持長劍,劍術巧妙,竟是將齊靜天的攻擊都擋了回去。 “是擎天門的仲獻玉!”下面有認識的弟子叫了起來。 “擎天門的?” “是啊,聽說之前還因盜取寶物被罰去了鬼門思過呢。” “不不不,昨日門主已經召集弟子們說了,那偷盜一事不過是個誤會。” 縱使青云子早就與寧嬌嬌說過仲獻玉會幫她,她仍是沒想到仲獻玉會直接上臺,難免多看了他一眼。 誰知對方立即抓住空隙,對著少年彎了彎眉眼。 這一瞬,方才的凌厲全然不見,望向她時唯余最干凈的溫柔。 仲獻玉?! 齊靜天完全沒料到仲獻玉會站出來,他不是、他不是已經被自己下了蠱,理應完全聽命于他嗎?! 到底是當了多年門主,齊靜天很快穩下慌亂的心神,沉聲道:“仲獻玉,我知你對之前那事心有不滿,可鳳凰眼確實是在你初入珍寶閣后失蹤,也不怪弟子們一致認定是你偷盜。” “我自認待你不薄,收你為義子,又為了證明你的清白不眠不休,連親子進階都未曾相助,如今你卻幫著外人來算計我?” 指著仲獻玉的指尖微微顫抖,齊靜天毫不掩飾話語中的失望,好似真的是一位拿真心對徒弟卻又全然被傷害的師父一般。 仲獻玉抬眸看了眼齊靜天:“門主可敢以心魔起誓,上述之言盡為真實?” 齊靜天敢當著眾人面這么說,自然是早有準備,此時半點不亂:“問心無愧,有何不敢?” 迎著臺下眾人好奇又興奮的目光,仲獻玉全然沒受影響,淡淡道:“既如此,那我有三問。” “第一,從頭至尾,在下所受的冤屈,是否出自齊門主的授意?” 當然不是! 齊靜天自然知道自己該否認,可是口中卻怎么也吐不出否定的話語,就像是控制不住一般:“……是。” 全場起先一愣,繼而全部嘩然。 就連齊霄也難以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父親。 他還以為父親看中仲獻玉,因而心中滿是嫉妒,處處對青年使絆子,誰知竟是完全恨錯了人? 可即便是父親做的,他此刻也不該承認! 仲獻玉上前一步,擋在了少女身前,對著齊霄微微一笑,又看著齊靜天道:“第二個問題,齊門主口中‘丟失的珍寶’,那枚價值連城的鳳凰眼的來歷,齊門主可敢當著所有人的面將其講清楚?” 冷汗沾濕了齊靜天的后背,他心知不妙,有心想要離開,卻發現渾身上下都不聽控制。 不像是尋常手段,反倒像是……中蠱了?! 齊靜天瞳孔緊縮,再次看向仲獻玉時,猶如真正見到了地獄惡鬼。 但無論他再怎么害怕,口中已經不由自主地將那段本該塵封的往事訴說。 這段往事,寧嬌嬌已經從另一人的口中聽過一遍。 無非是一方滿懷赤忱的愛恨,一方別有用心的算計,到頭來,總歸是動情者一敗涂地,無情者笑傲天地間。 臺下各個門派的長老弟子們簡直驚掉了下巴,誰也未曾想一直以“端方君子”示人的擎天門門主齊靜天竟會是個如此道貌岸然的卑劣小輩,將那女子一家算計,甚至連那被害死的女人所生的兒子都不想要了! 更有甚者,想得更深了一層,看向臺上那位帶著惡鬼面具的白發青年時,目露忌憚。 能讓齊靜天這藏了多年的老狐貍一敗涂地,這青年好深的心機! 青云子神色不變,只是瞇了瞇眼。 仲獻玉對一切或是打量,或是忌憚的目光熟視無睹,神態自若道:“第三個問題。” 他頓了頓,臺下眾人下意識收聲。 說來也奇怪,這青年不過是往臺下瞥了一眼,可眾人卻感到壓力非常,某些弟子心中嘀咕,簡直和宗門里化神期的老祖差不多了。 得到仲獻玉的示意,一直未出聲的寧嬌嬌上前:“第三個問題。” 她停了幾秒,同樣視線下移,掃過臺下。 有人目露擔憂,只因親者在臺上;有人興致盎然,因為預料到了一個大宗門的大廈將傾;有人激憤,為了那早就在旁人口中死去的女子。 還有人深思,有人好奇。 眾生百態,不外乎此。 寧嬌嬌忽然揚起唇角,她再次看向齊靜天時,只問了一個問題。 “你覺得,你該不該死?” 齊靜天看著面前的少女,似乎認出了這曾經也是他計劃中的一環,又或許沒有。 “我……該、死。” 最后兩個字是咬著牙說出口的,齊靜天剛說完,就聽身旁的齊霄難以置信的大叫道:“父親!” 怎么可以承認!怎么能承認! 齊霄腦子嗡嗡作響,他當然知道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靠誰得來的,哪怕方才被寧嬌嬌輕而易舉的擊敗綁縛,都未讓齊霄如此狼狽。 宛如喪家之犬。 寧嬌嬌歪著頭看了眼齊霄,忽然覺得無趣起來。 就連血脈親情,也繞不開利益糾纏嗎? 本想當眾問清的事情忽然也沒有那么重要了。 就連曾經隱隱被寧嬌嬌視為恥辱的那紙婚契,如今落在她的芥子戒里,不過是一張廢紙。 眼見著擂臺下起了陣陣sao亂,仲獻玉本想直接帶著少女離開,卻見對方上前幾步,走到了齊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