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暑期那些事
今天,美勝百貨門市。 美勝百貨門市的生意出現了冷落的現象,客戶漸漸變得稀少了,平時偶爾來進貨的客戶直接銷聲匿跡了。馮賦林發現了這一點,想扭轉乾坤,和同行竟爭到底。他經常出差,去尋找便宜的貨源,一走就是好幾天,時間長短不等。 門市上只有一張躺椅,午休的時候,哲源常把躺椅讓給馮嫂睡,自己則坐在馬扎上打個盹兒,實在太困了,就在地板上撲上紙箱,睡在當屋。有時天氣太熱,他就學老板,干脆光了膀子。 一個炎熱的午后,馮爍來到門市,看到哲源光著膀子睡在當屋就特別驚訝。她小心翼翼地向屋內移動,只怕驚醒了午睡中的大娘和哲源。 哲源很機警,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就睜開了眼睛。當看到馮爍進屋,他就馬上穿上了襯衣,不顧身上痱子的奇癢。馮嫂聽到響動后,也慢慢醒來,看到馮爍后真是驚喜不已。 馮爍這天突然換了發型,平時烏黑的頭發染成了金光閃閃的鬈發,真是光彩熠熠,耀眼奪目。 哲源看到馮爍也很吃驚,險些沒認出來,還以為是哪個星球的小精靈突然光臨。他首先想到的是科幻片《克賽號》中的阿爾塔夏公主—— 一身潔白無瑕的連衣裙,漂亮的鬈發散發著奇光異彩,美麗動人,和眼前的馮爍頗有幾分相似。 馮嫂好奇,站起來去摸馮爍的發型。笑著說:“馮爍,你帶的是假發?” 馮爍叫了一聲,眨著眼睛說:“大娘,別拽,疼。” 馮嫂還是很好奇:“怎么看著像假發。” 馮爍撅起嘴:“看俺大娘說的什么呀?這是在俺小超哥的理發店花了兩個鐘頭才設計好的發型,哪是假發呀!” 小超是馮爍的一個表哥,和哲源有一面之緣,兩人并不熟悉,哲源只知道馮爍的這個表哥是個理發師。 馮嫂并不看好馮爍的發型,擔心地說。“你把頭發染成這個樣,看你爸媽不訓你。” 馮爍毫無擔心之意,天真爛漫地笑著說:“訓就訓唄,反正我已經染了,能把我怎么樣。” 馮嫂又問:“你今天怎么舍得下樓了?” 說到這,馮爍馬上就翻起了白眼:“天天在樓上,我都快悶死了,出去又沒地方玩。” 哲源從馮家人平時談話中得知,馮爍在五歲時學會了罵人,為此父親還打過她。上初中時,父親規定她晚上回家不準超過九點,過了九點她就不敢回家,就住在馮嫂家,和馮旖一起睡;自己不敢往家打電話,只好讓大娘打電話報告。馮爍上完初中就被父母送到了市邯鋼技校,等將來學業有成,做一名正式邯鋼職工。小小年經的她就被父母安排好了一生,可是又有誰會明白她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門市上安裝了有線電視以后,哲源常常看著電視里的公益廣告——在馮栗夫婦的面前若有所指地說:“關注孩子,不要關住孩子。” 這天門市上很清閑,哲源向馮賦林請假,說母親過生日,要回家幾天。 馮賦林問:“請幾天?” 哲源說:“三天就夠了。” 馮賦林扳著指頭,和哲源細算起來。說:“你看張子,你回去是一天不是?” 哲源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說是。馮賦林又問他:“從家來是一天不是?” 哲源輕輕點了點,但是猛然又警覺起來。他發覺被馮賦林拐彎抹角地繞進了死胡同,卻又無話可說。這樣一來,他在家陪母親的時間只有一天了。 母親過生日,哲源給母親準備了最特別的禮物——兩只小橘貓。 哲源喜歡小動物,寵愛貓狗,平時見到美勝百貨門市附近的小貓小狗都會喚到身邊,輕輕撫摩一番。 門市附近有位老太太養著一只貓,最近剛產了崽,人們常常見一只貓mama帶著四五只貓崽在大街上游竄。由于老太太春秋已高,已經沒有精力再撫養,見哲源喜歡動物,就送給他兩只,這是一種托付。哲源知情,投桃報李,給老太太送去一些水果,也表示他對老太太的敬意。 哲源回了一趟家,陪母親度過一個溫馨的生日。第二天他就返回了邯市,這一去一回感覺就像閃電劃過。 內燃機廠職工家屬樓配電室前,哲源和其他房客依次在交納水電費。他心里突然有種莫名的擔心,馮賦林的外甥田鑫曾在此租住時一個月交過將近二百元的電費,深怕自己也會遭受電工的變相訛詐。輪到他時,精神抖擻的電工老李說:“小伙子賣打火機的吧,是個鐵飯碗,有錢呀!” 哲源臉上閃過一絲笑容,警惕地說:“有什么錢呀!咱是給人家打工的,一個聽喝的。” 電工老李象征性地翻看了一下記錄本,然后認真說:“你這月共走了276個電字,五毛二一個字,共一百四十三塊五毛二。” 哲源冷笑了一下,沒想到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猶豫了一下才說:“我這月屋里停了有一星期電,還回家幾天,用的電都是直接從走廊上接的,也沒通過電表,不可能走這么多吧!” 電工老李愣住了,眼睛眨巴了幾下說:“走廊上的電就不是電了?” 聽電工老李這般強詞奪理,哲源暗自好笑。他又掃視了一下旁邊收水費的老楊,一個年近花甲的老者,正虎視眈眈地等著自己就范。 哲源漫不經心地從兜里掏出錢包并打開,又故意制造出撩人心弦的鈔票聲。老李和老楊嘴角動了動,好像唵了口唾沫,有些垂涎欲滴的樣子。 哲源突然驚叫一聲:“哎呀!今天帶的錢不夠,不好意思。”說著話,他無比憎惡地轉身走開。 李楊二人頓時喪了氣,好不失望,好容易到嘴的肥rou竟然飛走了,好像也感覺到被晚輩愚弄了。 不是哲源目無尊長,存心愚弄長輩。因為這之前,他交水費的時候,電工老李和老楊就合伙制造過類似變相訛詐的事,著實令他憤怒。如今小小愚弄一下,也算是出了口怒氣。 第二天,哲源就從內燃機廠職工家屬樓搬走了,還叫來了同在邯市工作的堂弟張萌幫忙。當然,這之前他也和房東打了招呼,并說明了緣由。 哲源的新住處在邯市南環路三堤村,是春天和他在一起租房的朋友給聯絡的,只是他唉嘆,離上班的地方又遠了些。 這天下午,哲源之前的房東竟公然來美勝百貨門市向哲源索要水電費。他當場就表了態:“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有本事就讓電工老李來拿吧!” 哲源的這個房東也姓李,跟電工老李倒是同姓,言行幾乎如出一轍。“小張,你不能這樣做啊!你這不是在為難我嗎?以后還讓我怎么往外租房?這水費沒多少,這電費你多少給人家交點呀!”房東老李好像在央求哲源,顯得一副難為情的樣子。 哲源壓抑著心中的怒氣說:“我傻了啊,上回水費都想方設法訛了我五十了,這回又弄個電費!” 房東老李無可奈何,仍是一臉苦相:“上回你那水管兒不是漏水嗎,你自己都說了,還有一個星期沒有鎖水管兒。” 哲源苦笑了一下,實在不愿意揭房東老李的短處,可是房東老李依然還在糾纏個不休。于是他反駁說:“人家田鑫在那租房的時候從來都沒交過水費。” 房東老李一時無言以對,可還是不肯罷休,愣了一下干脆地說:“你平時一月交多少電費,這月還交多少算了。” “我平時一月才三十塊錢。” “三十就三十吧!” “咱這房租不是還沒到期嗎?” “房租是房租,電費是電費,給了我電費,我退你房租。” 聽老李說得如此天真,哲源忍不住笑了。然后笑意闌珊地說:“這房租我不要了,電費我也不會交。” 房東老李沉不住氣了,看似有些惱火:“小張,咱不能不講理呀!” 哲源冷笑著:“我這已經夠講理了,昨天搬家的時候,電工老李要是再多說一句話,估計今天就在醫院躺著呢!” “張子,張子。” 這時,馮賦林突然打斷哲源和房東老李的談話。并又跟哲源說:“你看,我以前在渚河路開門市的時候和房東老李也認識,給我一個面子,也給老李一個面子,你平時一月多少錢電費,還交多少唄!” 哲源堅持說:“我平時一月電費差不多三十,可這錢我一分都不會出。” 房東老李也堅持說:“小張,你用了人家電,不給人家交電費,你這不算一回呀!” 馮賦林又插話說:“張子,不就是幾十塊錢嗎?低頭不見抬頭見,以后不做朋友啦!” 哲源猶豫了一下說:“馮哥,這事兒你別管了,我自己擺平就行了。” 馮賦林直爽地說:“那好,你和老李小聲點,別影響咱門市做生意。” “走,李師傅,咱外邊說去。” 哲源微笑著跟房東老李說,直接替馮賦林下了逐客令。 在美勝百貨門市外,哲源跟房東老李又客套起來:“李師傅,你看這都快中午了,咱去飯店吃點飯去。” 老李自知要錢無望,但還孤注一擲,又恐嚇說:“你不交電費也可以,反正我知道你在這上班呢!” 哲源怎么會聽不出房東老李話中有話,直叫他怒火中燒。但是他仍溫和地說:“盡管叫電工老李來要電費,我等著他。” 看房東老李有些怒氣沖沖的,騎上自行車就匆匆走了。哲源在其身后又喊了一句:“李師傅,慢走,不送了。” 哲源回到門市內,馮賦林開口就說:“張子,聽出來沒有,老李臨走那句話是在威脅你呀!” 對于心懷鬼胎、居心叵測的人,哲源向來是深惡痛絕的,可房東老李臨走那句話對他還是一定震懾和影響的。他心神多少有幾分恍惚,但最多的是氣憤。 生活中總有一些煩心的事,讓張哲源不勝其煩,不堪其憂。他常常哀嘆,想尋找一片凈土安心地為理想奮斗,怎么就這么的難。于是他盡量讓自己保持著微笑,學著去適應環境,適應社會。 炎熱的暑期轉眼過去,立秋后天氣涼爽了很多。 2010年這個暑期,哲源并不寂寞,身邊常有一幫孩子圍繞,促膝相伴。他也喜歡和孩子們在一起,常常和孩子們打成一片。孩子們起初把他當作一個叔叔看待,畢恭畢敬;漸漸了解這個叔叔的脾氣后,就完全把他當作一名玩伴了,常常連名帶姓地稱呼他。他也不惱,總是微微一笑,怎么會如此深受孩子們的喜歡和愛戴。 這幫孩子中,小到剛會走路和喊mama的牛牛,大到剛上初二的菲菲,哲源不假思索就可以說出他們的名字,從小到大——牛牛、杰杰、樂樂、華華、燃燃、丹丹、李夢、東東、張薇、菲菲。孩子們都不怕哲源,像杰杰、樂樂、華華、燃燃常受菲菲的調唆和指使,對他上用拳打,下用腳踢,總是打得他“體無完服”。而哲源常裝出一副怒容來制止孩子們的無理取鬧,可孩子們哪里會怕他,先是愣一下,見這個叔叔露出笑臉后,繼續對他圍追堵截,窮追猛打。哲源常常被追得無路可逃,有一回不小心還撞翻了斯波茲曼電動車。 馮爍也常搬個馬扎坐到門外,看哲源和這幫孩子在一起玩耍,踢毽子、追逐、背誦詩歌,而開心地笑著。 孩子們開學后,哲源突然感覺落寞了很多,習慣了和孩子們朝夕相伴,一時竟空虛起來。不過,這些孩子放學后,還是會來找他這個叔叔的。馮爍還是會在每個星期五的傍晚回到門市,和大娘、哲源一起守門市,有時也去幼兒園接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