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有一瞬,顏煙懷疑段司宇騙他。 他已然做好準備,在術后繼續受罪,化療用藥,復發轉移,等死。 “怕我騙你?”段司宇挑起眉,“你自己看,我不拿這種事騙人。” 顏煙看了紙質病理結果,又檢查電子原版,確認真是如此,不禁發愣。 幾個月了,還是早期,不用化療。 前所未有的大運。 是段司宇的好運真被分給他? 還是他所有的倒霉,都只為換這一次幸運? “怎么?想反悔賭約?”段司宇打個響指,提醒顏煙回神。 “沒有,我在想,”顏煙一頓,“我瀕死時候的夢。” 一提尋死,段司宇眼神一凝,下意識警惕,緊張。 他們都很默契,雖已過去半月,但那日尋死的事,誰都不主動提,就算不小心,也只一句帶過逃避。 段司宇是蒙了陰影,驚懼,而顏煙是為自尊心,羞恥。 可情緒的極限就像氣球,能越撐越大。 有更羞恥的事作對比,比如術后的無法自理,傷口疼到難忍低吟,連去洗手間都需要幫忙...... 當這些不堪被迫攤開,赤.裸展現在段司宇面前,顏煙驀然覺得,他偽裝自殺被戳穿的事,也算不上什么。 他能直面了,段司宇卻不能。 顏煙感到自責。 顏煙盡量平和提起:“那時我夢到你,你說只要我肯醒來,就把一半好運分給我。” “只有一半?”段司宇眉頭微蹙,“為什么不是全部?” 指責夢里的自己。 顏煙解釋:“你原本打算全部給我,我說不要,你才改口說一半。我以為那只是夢,現在看來,夢是真的,你一半的好運,足夠讓我幸運。” 段司宇從不信運氣之說,只覺得一件事能成功,是他投入精力、做足準備的必然。 如若硬要找好運,那便是與顏煙有關的東西,比如,只要是為顏煙寫的歌,就會比其余的熱度高。 但段司宇沒反駁,只順著話問:“在你眼里,我很幸運?” 顏煙點頭,“我經常想,你是上天的寵兒,所以無人不喜歡你。” 上天的寵兒。 倒是比遠星好聽。 段司宇眉梢一挑,“那上天的寵兒現在說,你人生中最大的劫難已過,今后將不會再復發,你信不信?” 不等顏煙答話,段司宇又說:“寵兒的話已經開始生效,你信或不信,都改變不了事實。” 不容反駁。 拔了管,再做過檢查,確認無需化療。 理論上,顏煙滿足出院的條件。 但段司宇不敢出院轉院,因為就算精心護理,也未出現并發癥,可顏煙的體重依然往下掉,消瘦。 這不可避免,畢竟切掉2/3的胃,做過大手術,再怎么精心,體重都不可能維持。 可顏煙本就瘦,而今再掉體重,即將落下55公斤,段司宇看得心驚,說什么都不讓出院,一定要等體重回升。 拔了管,顏煙終于拿回身體的控制權,不需要段司宇幫忙,就能行走,吃飯,像正常人那般做任何事,除了動作稍慢,體力不支。 又是半月,謝向數次催促,暗示已經可以出院,段司宇才松口同意。 出院當日,離住處越近,顏煙心跳愈快。 賭約生效,意味著徹底復合,再不只隔著薄紙試探,容他裝傻欺騙。 而這一回,他該怎么做? 如何與段司宇相處? 顏煙不知道。 出乎意料,他們到達時,合院里停了輛車,是宇億夢造訪,正在車中與人通話。 察覺動靜,宇億夢下車,遞過來一捧向日葵,“恭喜新生。” 新生。 顏煙一怔,接下,“謝謝。” 三人進屋,顏煙找了個收納盒,將向日葵放到窗邊。 日光正盛。 向日葵長勢飽滿,晨光落在花瓣間,又添幾分生機,蓬勃盎然。 顏煙望著花,不禁發愣。 生機就在眼前,旺盛生長,可他卻感受不到,捉不住,仿佛與世界隔了層罩子,恍惚。 手術結束,他身體里的“雷”被順利拆除,往后主要是養護與定期復查,比太多一經發現就是晚期的患者幸運得多。 他該高興,歡呼。 但顏煙只覺得迷茫。 過去他為嫉妒而痛苦,但如今,嫉妒比起病痛,實在算不上什么;前幾月他為診斷而痛苦,但如今,他已做完手術。 他仍興致低迷。 因為困住他的不止是病,或是嫉妒,而是骨子里的要強自卑,與閑不下來的忙碌。 當一切趨于安寧,他不習慣,而又因為現狀必須靜養,所以迷茫恍惚。 顏煙深呼吸,伸手輕撥花瓣,心道自己又在矯情頹靡,枉顧段司宇拼命救他。 驀然,肩膀被人輕拍,宇億夢遞來一杯溫水。 顏煙接下,汲很小一口,“謝謝。” 段司宇正清洗新鮮食物,備餐。過程倒是簡單,直接送進蒸箱蒸熟,再絞打成易咀嚼的形態,調味只一點鹽即可。 如今顏煙尚在養護期,段司宇不敢外食,或讓旁人來準備,生怕有閃失。 不超過幾分鐘的事,因為不熟練,時間拉長,段司宇久久無法離開廚房。 宇億夢只能自給自足,倒兩杯水,“段玉山沒有去醫院看你,因為我讓人軟禁他,讓他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