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1 虛浮的陳詞濫調。 顏煙在心里諷笑自己庸俗。 或許是為了清醒,擺脫回憶中的情緒,顏煙錯開視線,就當作沒有看見段司宇。 但他還是低估了段司宇的臉皮厚度。 段司宇毫不猶豫,直接坐到他身旁的位置,坐下時,魚骨和銀鏈相碰撞,叮當作響,很是張揚。 這點響動并不大,但落在耳里,顏煙就是覺得刺耳。 柑橘的香氣逐漸飄近,連風都吹不散,將顏煙裹得很緊,對方呼吸的熱氣一陣一陣,全打在顏煙耳畔的碎發上,刺撓發癢。 顏煙忍了片刻,忍到極限,轉頭,剛要問段司宇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有事跟我說?”段司宇占據先機,搶了他的話,輕飄飄收回視線。 顏煙直說:“請你保持邊界感,不要盯著我看。” 段司宇挑挑眉,反問:“你怎么知道我在盯著你看?你很在意我?” ...... 他說不過這人,從前是,現在也是。 顏煙索性閉嘴,拿出手機,隨便點開一個社交軟件,刷新內容分散注意力。 屏幕上的字,顏煙一個都沒看進去,指尖機械地往下滑,實際是在分神。 驀然,公交車急停,顏煙沒拿穩,手機向前滑了出去。 顏煙伸手去撈,段司宇卻比他動作快,先接到手機,搶進自己手中。 避無可避,顏煙只好又一次看向段司宇,此人正勾著唇角,仿佛占了高地,很討打。 “坐車時玩手機容易暈車。”段司宇不還他,炫技似的,將手機從食指轉到無名指。 顏煙深呼吸,語氣刻意淡漠,“手機還給我。” “行,還你就是。”段司宇不作怪了,將手機遞過去,有意無意,指尖擦過顏煙手心。 故意找存在感,輕撓一下,點到為止。 段司宇慣用的方式,像根鈍刺,撓得發癢,卻又不痛。 除了打火機,顏煙決定,他還要買一副入耳式的耳機,方便攜帶。這樣,無論段司宇如何找存在感,他都能當作聽不見。 顏煙雙手抱臂,緊靠在窗邊,硬是把與鄰座的距離拉出十幾厘,姿態防備。 段司宇將手肘撐在前座靠背,歪著頭看,不加掩飾,他越看,顏煙躲得越遠,最后只給他留一個絕情的后腦勺。 兔子么? 躲這么遠,縮成一團,他又不會強行做什么。 段司宇來鷺城,其實沒有特定理由,不過是在看到顏煙的航班日程時,他的第一想法是他也要來。 所以便來了。 昨天之前,段司宇也沒想過要做什么,不過是在機場時,顏煙差點跌倒那刻,他慌了神,甚至攥住了就不想放手。 所以便決定留下來。 自然而然,隨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去做了,沒有設限的計劃,更沒有怯懦與羞恥心。 正如大一的秋夜,他戴著防風口罩,出校門時,偶然看見一抹清冷側影,顏煙戴著有線耳機,低頭看手機。 北城秋夜冷,零下刮大風是常態。 顏煙似乎穿少了,正輕輕呵氣,縹緲的水汽半掩側臉,霧散時,鼻尖上的小痣乍現,精致秀逸。 一種詭譎的吸引力盛情挽留,扼住他的去意。 這人到底在看什么?在聽什么? 他想知道。 便要知道。 所以他停下腳步,相隔一米,垂眸去看顏煙的手機屏幕,正好窺見其上的音樂軟件頁面,順勢記下了對方的id與頭像。 察覺到他的目光,顏煙側頭,朝他所在的方向睨了一眼,漫不經意,冷冷清清,如凌晨四點,一日之中最冷時的月。 這是頭一次,段司宇想用月光來形容一個人。 公交車又一次停下。 這次停下,無人上車。 司機不耐地嘆氣,說了句方言,開門下車,繞車觀察一圈,發現右后輪胎癟了。 司機繞到后排窗外,用不標準的普通話對兩人說:“爆胎了,車不能開了,你們下車吧。” 段司宇站起身,向右一步,空出間隙后站著不動,讓顏煙先走。 兩人一前一后下車。 顏煙順著路走,段司宇離了半米遠,正大光明跟著。 他走兩步,停住,段司宇也停住,他往前,段司宇也跟著向前。 顏煙抿緊唇,低著頭加快腳步,往前沖。 他身上那件外套偏大,純白色,松松垮垮,領子邊縫有一圈細絨毛,正隨著風抖。 兔子。 段司宇盯著抖動的絨毛,輕笑。 忍無可忍,顏煙終于回頭,卻不想問段司宇在笑什么,不然對方又要倒打一耙,說他在意。 段司宇似笑非笑,“你這件外套挺好看,有品位。” 顏煙沉默片刻,語氣冰冷,“能不能別再跟著我?” 像對陌生人一般,淡漠,無起伏。 冰冷的凝視下,段司宇逐漸收了笑,“行。” 他轉身走向來時的路,真的如顏煙所愿離開。 聒噪的源頭終于消失。 耳旁清靜到可怕。 背影漸行漸遠。 顏煙垂下視線,望著鞋尖,不去看那背影,也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陌路,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