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續前緣
陳政見到李牧毫發無傷,頓時放下心來。 “妹子,實不相瞞,如今我已是窮困潦倒、身無分文。”說著,陳政伸手指向李牧“我與這位兄弟眼看在大梁待不下去,這便要亡命天涯去了。你這里若是方便,可否給些盤纏,也不枉咱們相識一場?” “……” “好吧。那咱們就此別過,后會無期。告辭!”陳政說完,拉起李牧鉆進一旁的人群中。 侯嬴一看,急得一跺腳“這怎么說走就走?等等我!” 朱亥見侯嬴追了上去,一時也愣在了當場,看了看周圍的人群,又看了看攤位前站著的妙齡女子,怯怯道“你們是買rou的不?” 那女子一臉平靜地說了句“看你往哪跑?!”接著轉身奔向不遠處等待的馬車,呼喊道“姐妹們,那人果然是呂公子…” 現場觀眾指指點點著正要散開,忽見一個魏國士兵捂著眼睛奔跑而至,在他的脖子上騎著一位,向路旁之人招手詢問道“你們可見一位呂公子途經此處否?” 有人朝前方伸手一指道“你要找的那個呂公子差點兒沒把我們氣死。看見沒,前面那輛馬車,你的呂公子就在車上。” …… 回到驛館,陳政面帶愧疚看著李牧“都怪我,害你丟了湛盧劍!” 李牧一笑“大哥說得哪里話?!湛盧劍若真的會選擇主人,想那晉鄙也只是高興一時罷了,他日此劍自會完璧歸趙。不過,今日那位手拎大錘的兄弟可真是威風,只將那大錘舞動了幾下,晉鄙的人便抱頭鼠竄不見了蹤影。想不到他一個賣rou的商販,竟有如此本事和膽量,真是咄咄怪事。” “呵呵!今日在大梁城中遇到的這兩位,別看被晉鄙說成卑賤之人,那可是信陵君的座上賓。就沖我那無忌老弟送給他的青銅酒樽,城中的尋常兵士見了也要忌憚幾分。” 陳政和李牧正說著,侯嬴追了進來,氣喘吁吁道“你,你們跑,跑得真快,老,老夫差,差點兒追,追趕不上。” 陳政將侯嬴拉進自己的房間,詢問著奪回湛盧劍的對策。 侯嬴苦思冥想了半天,只是表示待信陵君回到大梁后,定能向晉鄙索取回來。 陳政聽后一陣搖頭嘆息,心想,即使是魏無忌向晉鄙索要湛盧劍,人家晉鄙到時候說那把劍不翼而飛、不知所蹤了,又能奈之何呢? 一不做二不休! 經過一番商議后三人決定,當天晚上由侯嬴帶路,派那幾十個趙國特種兵潛入晉鄙府中,甭管是巧取還是硬搶,總之要讓寶劍歸鞘、物歸原主。 問題來了!晉鄙乃是魏國首屈一指的大將,一旦發現有人取走了湛盧劍,定會來個封閉四門、甕中尋劍,現如今信陵君不在大梁城中,那晉鄙深得魏王倚重,必然會有恃無恐、肆無忌憚,陳政和李牧的處境可就堪憂了。 若是手起劍落殺了晉鄙呢? 侯嬴接連擺手表示,魏國的大軍統帥死在自家府中,那魏王非要把魏國整個掘地三尺不可,就算陳政他們逃得出大梁城,那也跑不出魏國的國境線,到時候只會落得個就地處決、格殺勿論的結果,還是想個萬全之策才是。 陳政緊鎖眉頭思量再三,狠下心道“今日在集市上被黃歇帶來的楚國女子們看到,這大梁城本已是不可久留,更何況還要去那晉鄙的府中奪劍,看來今晚要趁夜離開大梁了。” 侯嬴保證道“這個不難。把守東門的都是我侯某的自家弟兄,只要有我一句話,定教公子平安出城。” 李牧道“呂大哥,你我即使出得城去,若晉鄙帶兵追來,又當如何呢?” 陳政幽然道“看來要讓這位晉將軍親自送我等離開魏國了。” 李牧和侯嬴都是一驚,似乎明白了陳政的言下之意。 商量完晉鄙的事兒,陳政教李牧去與趙國特種兵們準備一番,將侯嬴單獨留了下來。 當聽說眼前這位呂公子想要跟宮里的如姑娘見上一面時,侯嬴的頭瞬間變得跟撥浪鼓一般,大梁城誰人不知,那可是魏王垂涎已久的意中人,哪個敢打她的主意,即使不是瘋了,那也是活得不耐煩了。 陳政接連表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在這次離開大梁前跟如姑娘見一面。 侯嬴也是納悶兒“我說呂公子,那位姓如的姑娘有什么好,我看跟今日集市上的楚國美女不分伯仲嘛,干嘛非要跟魏王過不去呢?” “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如姑娘是個有情有義、知恩圖報的奇女子,那些滿眼富貴、刻薄寡恩的尋常女子怎可與她相提并論!” “呂公子何出此言?” “你就說你有沒有辦法吧!虧你還是信陵君奉若上賓的賢能之士,總不至于只會在城門口拉門栓吧?!” “呀呵?呂公子少在老夫面前玩兒激將法,老夫可不吃這一套!不過,老夫這么大歲數的人了,也不能讓你個娃娃笑話。你不就是想和人家魏王的意中人見個面嘛,咱連晉鄙那個老家伙都能綁了,何況一個小丫頭。干脆…” “停!您老別往下說了,我怕我一時沖動聽了你的話,那日后邯鄲城的百姓可…,嗨,我跟你扯這個干什么。你有啥辦法?快說!” …… 要說這個守城門的還真不是蓋的,離開驛館半個時辰不到,便領來一位花枝招展、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據侯嬴介紹,這位可是平日里給魏國王宮專供胭脂水粉的老板娘,經過多年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經營打點,整個王宮里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除了魏王之外,甭管跟誰見了都是有說有笑、有打有鬧的關系。 那婆娘用一張手帕捂著鼻子,哼哼唧唧道“若不是看在信陵君的面子上,老娘怎會來這種地方?!說吧,啥事兒?” 陳政一聽,看來侯嬴是怕嚇得這位不敢來,所以先打著信陵君的旗號將她騙過來的。 侯嬴來到那婆娘近前,輕聲笑道“若是一般的小事兒哪敢驚動您老人家呢?!既然這位公子不好意思當面啟齒,那我就代勞了。”說完,伸出右手湊過去嘀嘀咕咕了一會兒。 那婆娘的眼珠子在陳政身上轉了幾圈兒,猛地站起身來,叫罵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一幅窮酸相,還想跟那個姓如的,哦不,還想跟人家如姑娘見面兒,真是不自量力!”接著伸手一指侯嬴“我說,怎得信陵君盡結交你們這些貨色,老娘還以為是什么富有千金的貴公子,也好借此機會巴結巴結,沒成想只是一個破衣爛衫、異想天開的癡貨,真是瞎耽誤老娘的功夫。那就這樣吧,你們也別送了。告辭!” “等等!”陳政一擺手,接著伸手解開了自己的外衣。 那婆娘一驚“你想做甚?!老娘雖是守寡多年,可…,咦?這是什么?” 只見陳政的外衣里面套著一件寫著“差”字的官差制服。 “原來你也是官府的人。失敬失敬!不過,方才說的那件事兒還是免談。告辭!” “哈哈哈哈!”陳政指著身前的“差”字大笑道“我這可是不差錢的差字。你要多少,說個數,我若是拿不出來,你再走不遲。” “哎呀?!”那婆娘再次打量了一下陳政“就你?知道金餅子長啥樣兒不?你長這么大摸過金子沒?我也不是小瞧你,你若是拿得出一個,哦不,是三個金餅子,老娘今日就算瞎了眼,別說是見什么如姑娘,你就是想…” “啪啪啪” 那婆娘還沒說完,陳政從袖子里掏出三個金餅子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真的假的?不會是拿老娘尋開心吧?”那婆娘快步上前拿起一個金餅子,端詳了一下后放到嘴里咬了一下。 “怎么樣?有得商量嗎?” “哎呦!今日還真教我被大風刮得迷了眼,這位公子不愧是公差,外面瞧著這么低調,一出手就是不一般。哪天我可別落到這位兄弟的手里,不然的話,還不把老娘,哦不,把我給抽了筋、剝了皮,一副骨頭架子把牢底坐穿嘛!您就是把我榨干,那也榨不出幾個銅板來。” “少廢話!方才那件事兒,怎么個意思?” 那婆娘戀戀不舍將手中的金餅子放回原處,肅然道“您若是想進宮游覽一圈兒嘛,我自有路子帶你進去。不過,若是想見如姑娘嘛,您還是免開尊口吧。就算我有路子讓你們見著面兒,那我也得想想自己有幾條命能搭進去不是?!這位公子,既然侯大哥說你認得信陵君,不妨聽我一句勸,拿著你的金子該干嘛干嘛去,就算你活夠了,可我們的日子還長著吶!” …… 在魏國王宮一處專供下人們進出的側門外,也不知那婆娘跟門口的守衛說了些什么,總之是一通指指點點過后,陳政便堂而皇之地跟著那婆娘走了進去。 陳政一邊走一邊想,真是神有神道兒、鬼有鬼道兒,啥樣的人也有用得著的時候。有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往往在關鍵時候能發揮意想不到的神奇作用。 “公子,你到底是做啥的呢?咋呼啦一下子,就冒出那么多箱金子呢?你看你也不提前說一聲,我這雙狗眼被您那些金子亮瞎了可咋整?!”那婆娘一邊引路,一邊絮叨著。 “行了!十個金餅子也堵不住你的嘴。好好帶你的路便是,哪來那么多廢話!” “得!我閉上我這張臭嘴還不行嗎?!待會兒若是有人盤問,公子只管扮作啞巴,其他交給我應付便是。對了,待會兒到了地方,只能遠遠瞅上幾眼,可說不得話的,記住了?” “……” “公子倒是應一聲啊!” “你不是讓我裝啞巴嘛!” “……” 陳政跟著那婆娘在王宮里拐來拐去,忽得走進一處院落,只見院子四周懸掛著許多絲織物,當中有幾十個女子身穿打著補丁的衣服,正在埋頭漿洗著什么,現場一片忙碌景象。 一個滿臉橫rou的母夜叉手拿一根一尺多長的木板,如獵狗般來回巡視著。 突然,那母夜叉在一個女子面前停下腳步,伸手拿起女子正在洗著的織物,冷言冷語道“我說,您跟我們這些下賤之人在此受罪,您是何苦的呢?您也不看看您平日里洗得這些個,這不是明擺著讓我不好做嘛。只要您松個口,魏王高興,您高興,我們也是求之不得,多好的事兒,您說說,這又是何必呢?這么多姐妹想要上桿子鉆進魏王他老人家的被窩兒都沒那福氣,您可倒好,眼前兒的榮華富貴都看不到眼里,我們整日里看見您可都是氣得牙根兒癢癢,好好的日子讓您攪得是心神不定。得了,既然您愿意干這些下賤的活兒,那我也只好公事公辦了,您哪天想明白了得了寵,可怪不得我,要怪就怪您命太好。” 那母夜叉說完,將手中織物扔在地上踩了幾腳,傲然道“若洗不干凈,今日便沒得飯吃,免得其他姐妹說我存心巴結您。” 陳政仔細看時,那受人欺凌的女子不就是如姑娘嘛! “哎呦!jiejie怎得到我這兒來了?”母夜叉扭臉看見那婆娘,嬉皮笑臉迎了過來“我這里的姐妹可受用不起你那些貴得出奇的胭脂水粉,我看jiejie莫不是來錯地方了吧?!” 那婆娘一笑“瞧meimei這張嘴,jiejie可說不過你去。改日我親自給你送來些個上等貨色,免得你人前人后的嚼jiejie的舌頭。” “好說,好說。”母夜叉看著站在那婆娘身后的陳政,一臉狐疑道“呦!這位公子面生的緊,jiejie你這是…?” “嗨!啥公子不公子的,你看他這身打扮,跟個要飯的差不多,實話跟你說了吧,他就是一啞巴,在我那鄉里待不下去,這不,來投靠我混口飯吃。今日我領著他來此見見世面,往后meimei家里有啥需要的,就教他跑個腿兒啥的,我這年紀大了,身邊兒也少不了個伙計不是?!” 母夜叉還想追問什么,那婆娘對陳政厲聲道“你好生在這兒待著,若是亂跑,少不得打斷你的腿。”說完,拉扯著母夜叉向一邊走去,邊走邊故作神秘地低聲道“我說meimei,宮里出大事兒了,你聽說了沒有?” “哦?啥大事兒?沒聽說啊!” “你看你,咱們姐妹,你還裝不知道不成?” “真沒聽說有啥大事兒。jiejie聽到什么了?” “這么大的事兒,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來來來,我跟你說啊…” 母夜叉被那婆娘連拉帶扯、連哄帶騙,轉眼間消失在了一個拐角處。 陳政轉過頭來,剛想邁步向前,猛然間發現前方不遠處的如姑娘正在注視著自己,那眼神在充滿驚異和歡喜之余,又似有幾分哀怨。看著如姑娘蒼白且消瘦的臉龐,陳政的眼睛瞬間被涌動在眼眶里的淚水而變得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