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暗藏玄機
陳政從魏無忌的口中得知,自從如姑娘回到魏國大梁,沒過幾天就被魏王發配到了宮里下人們干活的地方,整日被人吆喝著干些洗衣服、涮馬桶的粗活,據宮里人傳出的消息,魏王這次也是失去了耐心,定要這位如姑娘嘗盡苦頭,什么時候想明白了再說!那如姑娘也真有一股子倔勁兒,這么長時間了,愣是忍受屈辱、咬牙堅持著,也不知道她的心里怎么想的。 聽到這個消息,陳政的心里真是噓唏不已,看來如姑娘在等著自己履行當初的承諾呢!可是眼下秦趙兩國都在積蓄力量,不知何時才能開戰。想到這里,陳政下定決心,一定要想辦法早日將如姑娘救出苦海才是。 蒙武在一旁聽著卻是納悶兒,世上竟有這樣的女子,放著魏國王宮里的富貴榮華不去享受,偏偏要暗無天日的活受罪,真是一樁奇事。這如姑娘和呂大哥又是什么關系呢? 沒等蒙武發問,魏無忌對著陳政又是一通埋怨,當初若不是你勸人家重返德軍總部,這會兒如姑娘早就遠走他鄉了。 陳政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后悔,端著酒碗一飲而盡,又從壇子里舀出一碗來,頃刻間見了碗底。 魏無忌和蒙武見這位呂大哥如此情形,也不便再說什么,各自端起碗來喝著。 三個人一時無話,還是蒙武打破了片刻的安靜。 “不知信陵君此次前往咸陽,所為何事?” 魏無忌淺笑一下:“還能為了何事?如今秦趙兩國又要打仗,已是路人皆知的事了。王兄派我去見范丞相,也是表示秦魏之好,免得秦趙一朝開戰,傷及魏國啊!” 蒙武也是感慨起來:“趙國在長平之戰死了那么多人,竟然還敢賴賬,真要是打起來,趙國拿什么抵御我秦國大軍呢?當初秦國打的可是韓國,本來也沒趙國什么事兒,可那趙國非要貪圖上黨那個地方,偷雞不成蝕把米,何苦來的呢?誒?我怎么聽人說呂大哥曾在咸陽勸過范丞相撤兵,又在趙國勸趙王不要交付六城,此事可是真的?” 陳政點了點頭,悠悠地嘆了口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誰讓我倒霉趕上了呢!” 魏無忌關切地看著陳政:“大哥如此憔悴,脖子上帶著傷,莫非與此事有關?” 此時陳政因為心里掛念著遠在魏國大梁的如姑娘,已是酒意朦朧起來,索性把自己在邯鄲遇見秦國公子異人,又如何心生憐憫帶著韓非、李牧遠赴咸陽,以及在河東郡和上黨的種種遭遇娓娓道來,直到自己被塞進馬車來到了函谷關,把魏無忌和蒙武聽得是目瞪口呆! “大哥既然惹了范丞相,卻又為了一個秦國質子遠赴咸陽,這不是自投羅網嘛!怪不得大哥身上有傷,原來大哥差點兒被王稽害死在河東郡,待我來日為大哥報了此仇!”魏無忌臉上帶著一副憤恨之情。 蒙武好似恍然大悟一般:“我想起來了,前些日那個河東郡守王稽還路過函谷關來著,帶著許多箱子,說是去見范丞相,里面的寶物肯定不少。原來他竟然加害過呂大哥!” 陳政一聽,得!自己千針萬線縫制的嫁衣穿到王稽身上去了。 蒙武仍是百思不解:“呂大哥就為了替嬴異人看望家母這點小事兒,便不顧自己的安危前去咸陽,還被王稽折磨一番,值得嗎?” 陳政心想,我對著你們兩個人也只能這么說了,難道說為了將來統一度量衡嗎?! 蒙武見陳政懷有心事、一時不語,試探著詢問道:“我看呂大哥去咸陽,并非只是替嬴異人看望家母那么簡單吧?若真是那樣,呂大哥找我借馬,為何不去咸陽,反而說要回邯鄲呢?” 魏無忌一聽:“是呀,為何呢?就算是回邯鄲搬救兵,那也殺不到咸陽,也救不了困在上黨的韓公子和李牧兄弟呀!” 陳政摸著腦袋一陣眩暈,心說,我去咸陽干什么不能說,我回邯鄲干什么也不能說,我他奶奶的能說啥呀我?! “兩位老弟,咱們在這大雪天的喝著酒,能不能不提這些事兒?能不能痛快的陪哥喝酒?” 魏無忌和蒙武連忙作罷,端起碗來接連敬酒,不一時,三人都喝得到了狀態。 突然,從城下上來一人,趴在魏無忌耳邊竊竊私語了一番,魏無忌拿眼偷偷瞄了蒙武一下,隨口說了一句:“好,我知道了,你先到一旁候著去吧?!?/br> 那人轉身就走,卻在魏無忌和蒙武身后不遠處的城墻邊上站著。 陳政甚是疑惑:“無忌老弟,什么情況?” 魏無忌看似若無其事地笑著:“哈哈,此人是我的隨從而已,剛才也只是問我何時啟程去咸陽。我看,今日既然大雪紛飛,路上定是泥濘難行,也罷,今晚我就住在函谷關,明日再往西行。蒙將軍,你不會不歡迎我住在這里吧?” 蒙武也沒想那么多,爽朗一笑:“信陵君哪里話來,你就是今日要走,我也要留你才是。眼下剛過正午時分,時間還早著吶!你我正好陪呂大哥喝個盡興,只管住下便是?!?/br> 魏無忌端起酒碗連連向蒙武道謝之際,陳政卻看見剛才那人在城墻邊上鬼鬼祟祟,似乎從身上掏出個什么東西,接著往城下觀望著什么。 陳政心里倒吸一口涼氣,這是玩兒什么花樣兒? 當陳政與魏無忌的眼神觸碰時,魏無忌傳遞了一個神秘的信號,好像是讓陳政保持沉默,不要做出什么反應來。 什么滴干活?!陳政本想張口一問,卻被魏無忌的眼神給堵了回去。 只見那人在城墻邊用手往上一點一點的拽動著什么,又在一閃間把什么東西揣進了懷里。 蒙武背對著那人,又被魏無忌牽引著注意力,卻是毫無察覺。 魏無忌好似不經意間回頭看了一眼,揮手招呼那人來到近前,笑著吩咐道:“你且先下去吧,今日恰逢大雪,我等便住在此地,明日再趕路不遲?!?/br> 那人隨即一溜煙兒跑了。 陳政的好奇心被勾動了起來,這個魏無忌在搞什么名堂?可當著蒙武的面又不好拆穿,只好暫時作罷。 三個人從正午喝到了下午,雖然是天寒地凍,可圍著篝火喝著酒,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喝酒間,魏無忌竟要與蒙武結為兄弟,哪知蒙武聽了嚇得連忙擺手道:“信陵君何等身份,我蒙武哪能高攀。再說,大秦律有明文規定,不準文臣武將私自結交諸侯,否則就是死罪?!?/br> 魏無忌見蒙武態度堅決,也只好作罷??蓮拿晌涞脑捓铮簾o忌卻聽出了一點兒意思,嘿嘿,看來對付那個王稽有辦法了。 “大哥,我有一言不知當講否?”魏無忌醉眼迷離的盯著陳政,突然冒出一句。 “無忌老弟,有話盡管直說?!?/br> “既然大哥要替那位秦國質子到咸陽看望家母,而此地距咸陽已近在咫尺,大哥不如明日隨我一起去咸陽,待這件事后,再想辦法解救困在上黨的韓公子和李牧兄弟,如何?” 陳政心想,我哪是看嬴異人的親媽,我是給這個倒霉孩子認干媽去了,好不容易準備的那些禮物也被王稽借花獻佛送給范睢了,這空著手去辦這么大的事兒,到咸陽刷臉吶?! 魏無忌見陳政陷入沉思,又繼續做著思想工作:“大哥莫非是擔心范丞相?大哥可扮作我的隨從,到咸陽后先住進驛館之內,我到丞相府里試探一番,若是范睢能對大哥不計前嫌、網開一面,我再引大哥去跟范睢喝場酒,這世上沒有什么事是一場酒搞不定的,是吧?只要范睢不為難大哥,大哥在咸陽辦的事不就解決了嘛!” 陳政聽了一愣,咋聽著這么耳熟呢?好像是我跟呼倫貝爾大平原說過的話呀! “無忌老弟,你怎么能保證范睢聽你的呢?”其實陳政心想,重點根本就不在范睢身上,沒有了那些裝滿寶貝的箱子,去咸陽也就失去了任何意義。 “大哥難道忘了,范睢可是魏國人,如今他一個人在秦國,可他的親朋故舊還在魏國,我魏無忌在范睢那里還是有幾分薄面的。這次在函谷關偶遇大哥,也是冥冥定數,大哥只管放心隨我到咸陽就是,只要我從中調和,必讓大哥與范睢摒棄前嫌、握手言歡?!?/br> 陳政聽著魏無忌的話倒是有幾分說服力,可是心里還惦念著那些箱子,即使范睢不再為難自己,那些到嘴的rou又怎么可能從狼嘴里吐出來呢?! “莫非大哥還有什么難言之隱?” 陳政嘆了口氣:“唉!怎么跟你說呢?自打這次從邯鄲出來,我已是過度勞累,只感覺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好像身體被掏空啊!” “大哥是不是身體透支了?”魏無忌關切地問。 蒙武也是跟了一句:“那就在函谷關把透支的補起來,再走也不遲!” “無忌老弟,蒙老弟,咱們三個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只怕在范睢那里不是他好我不好,就是我好他不好啊!” 魏無忌一拍胸脯:“大哥不必長吁短嘆,有我在,他好你也好?!?/br> 蒙武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呂大哥,莫非前些日王稽帶得那些箱子是從你這里搶去的不成?” 陳政看了蒙武一眼,隨即低下了頭。 “呂大哥,我猜得沒錯吧?我說呢,就河東郡那個荒涼貧瘠之地,他王稽哪能搜刮那么多財貨呢?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呂大哥只管隨信陵君前去咸陽便是,待信陵君趟平了丞相府,我再讓家父出面要回那些箱子,據我所知,家父與范丞相還是有幾分交情的,誰讓他們一個是魏國人,一個是齊國人,都是咸陽的外來常住人口呢!”蒙武懇切地等著陳政的答復。 陳政心里一樂:“他們倆要想在咸陽買房子,是不是要提供繳稅證明、社保證明、無前科證明、結婚前未婚證明、爹媽是自己的親生父母證明、子女dna血緣關系證明、單親父母未再婚證明、媽是姥姥生的爸是奶奶生的證明、證明自己還活著證明、無貸款不良記錄證明、自己還能活到償還完貸款健康證明、原戶籍所在地社區同意遷出證明、能按時繳納物業費證明、沒有做過變性手術證明、名下住房僅有一套證明……?” 魏無忌和蒙武兩個人身子晃了幾晃,當場暈倒在地!陳政連忙起身過去又是人工按壓、又是按人中xue的,就差做人工呼吸了,忙活了好一陣,才見蒙武緩過一口氣兒來。 蒙武猛烈地咳了一下,嘴角處流出一行血,淡淡地問了一句:“呂大哥,你說完了嗎?” 陳政滿懷深情地將蒙武抱在懷里:“哥還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哥忍住,不說了!哥也想問你一句,你的嘴角咋流血了呢?” “哥,我沒事兒,都是這些天婆娘要生孩子鬧的,上火,牙齦出血,方才定是火往上攻了,我這嘴里沒噴出火來就不錯了?!?/br> 魏無忌也漸漸蘇醒了過來,無力地伸出一只手望著陳政:“大哥,你來一下,我也有問題?!?/br> 陳政放下蒙武移步走到魏無忌跟前:“無忌老弟,你問吧,哥聽著呢!” “大哥,你方才說的可是真的?要想入住咸陽真的需要那些證明嗎?” “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現在不需要了。” 聽完陳政的回答,魏無忌失望的、沮喪的、惆悵的看著飄落的雪花,眼角留下了一行眼淚。 哎呦我去!這咋一個流血一個流淚的?! “無忌老弟,你咋哭了呢?咱們爺們兒流血流汗不流淚!趁你現在神智不清,哥給你哼唱幾句:男人好難,做人好難,白天男子漢,晚上漢子難,有些承諾,看來是要破產,可是青春就過了大半。男人不難,做人不難,誰不為生活而忙碌承擔,有些難關走過才有答案,幾十而立都不算晚。每一個平凡的人都不簡單,都不簡單!” 魏無忌聽著這首歌哭得稀里嘩啦,悠悠地嘆了口氣:“若是入住咸陽還需要那些證明該多好,天下的人才豈不都要望函谷關而卻步,我們魏國何愁沒有謀臣猛將,何愁霸業不成!縱是秦國有虎狼之師,我東方六國又何懼之有??!” 陳政心想,那些證明不就是缺乏誠信的損出們逼出來的嘛!誠信社會既是說給好人聽的,更要讓不誠信的人付出慘痛代價。你懂的! “大哥,既然你說有些難關走過才有答案,莫非是答應與我去咸陽了?” 陳政看著魏無忌和蒙武期盼的眼神,又抬頭望了望漫天飛舞的雪花,一股酒勁兒沖上心頭,他奶奶的,有魏無忌和蒙驁保駕,老子背著老子的《道德經》,那就殺向咸陽! 此時,函谷關外已被白色籠罩,天地間茫茫一片,凜冽的寒風吹向關上的篝火,雖然想把這團炙熱的火光撲滅,然而那火卻越吹越旺,好似訴說著:就讓暴風雪來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