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偶識毛遂
眾人扭臉一看,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小伙子,長得土里土氣,穿著也甚是寒酸。 酒館兒掌柜見這個小伙子只是點了幾張大餅放在桌上,既沒有菜也沒有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嘿嘿!今天遇上兩個窮鬼,一個是吃白食,一個是啃大餅,真是晦氣!我說,你個小窮鬼少管閑事兒,趕緊的吃完走人。” 那位卻是個愣頭青,邁步過來擋在陳政前面道:“這事兒我管定了,咋地?” “咋地?連你一起扁!兄弟們,打一個也是打,不怕他再白送一個,上!” “我看你們誰敢?你們可知這位公子的身份?怕是你們惹上天大的官司!” “嗯?我知道這個吃白食的叫呂不韋,我在邯鄲開酒館兒十幾年了,就沒聽說有這么個人,肯定是秦國派來的jian細,怕是摸清了咱邯鄲的虛實,就要通風報信兒去了。” “哈哈哈哈!”那個小伙子一陣大笑道:“你們這些個城里人,號稱見多識廣、消息靈通,卻還不如我一個鄉下人。這位呂公子就是剛從咸陽回到邯鄲,為趙國解除滅國之危的及時雨啊!他可是趙王和平原君的座上賓,爾等膽敢魯莽,恐怕身家性命不保。還不趕快退下!” 陳政見這人路見不平、挺身相助,心里很是感激。不過,我啥時候成及時雨了?!我可不想再回《水滸傳》里去,那里的姑娘水更深。 “就憑你一個窮酸,你說他不是jian細就不是啦?有何憑證?” “你們可知剛才這位公子所要抵押之物,就是咱們趙國的和氏璧?你們見過秦國的jian細會隨身帶著這么貴重的東西嗎?” “嘿嘿!就算那是和氏璧,也是這小子在邯鄲偷走,準備拿回去獻給秦王的。天下誰不知道秦王對和氏璧垂涎三尺,必要得之而后快!” “哎呀!跟你們這幫俗人沒法兒溝通了。誰不服就過來練練,我毛遂奉陪到底!” 陳政嚇了一跳:“等等!你是誰?毛遂?毛是毛遂自薦的毛,遂是毛遂自薦的薦?” “正是在下!原來呂公子也聽說過我的名號?” 陳政心想,我能沒聽說過嘛!就你一個毛遂自薦的典故,成就了多少默默無語兩眼淚的英雄豪杰,也坑了多少沒啥本事、自以為是的哥們兒弟兄!我陳政上小學的時候就毛遂自薦過一回,那是班主任在全班推選班長,我就是因為你這廝從座位上滿懷信心、非常自豪的站了起來:老師,我要毛遂自薦,您看我中不?結果,老師只是默默的從嘴里說出兩個字:坐下。接著就是全班同學的哄堂大笑!這個刻骨銘心的記憶,就源自于你這個損出。今天你終于現出原形了親! “略有所聞,啊,略有所聞!”陳政看著這個讓自己在校花兒和暗戀女生面前丟人現眼的毛遂自殘,是既意外、又無奈! 酒館兒掌柜用手指著個頭最高、膀大腰圓的一個廚子道:“你,上去教訓教訓他。” 那廚子仗著自己的身材是萬里長城永不倒、千里黃河水滔滔,一陣風般走了過去,伸手就要抓毛遂的衣領。那毛遂看來也是個練家子,一把扭住了廚子的手,就勢一用勁兒,廚子立馬彎下了腰:“哎呀,哎呀呀呀,壯士,你輕點兒,哎呀呀呀,疼死啦,求你放了我吧!” 毛遂松開手,掌柜見那廚子垂頭敗興的回到自己的隊伍當中,氣得罵了起來:“看你那傻大個子,平時屬你吃得多,關鍵時候掉鏈子。”左右看了看,又指著隊伍里另一個伙計:“你,就是你,別扭頭看了,說你吶,去,削他!” 那伙計真是自認一個倒霉,扭扭捏捏走過去,在毛遂面前比劃了半天,就是沒敢出手。突然,這個伙計拿手在毛遂的胸前點擊了一下,慌不迭的扭頭跑了。回頭看時,毛遂若無其事的站在原地,真真切切的毫發無傷。 陳政看著,你他奶奶的點擊鼠標吶,你在毛遂的胸前找關機鍵吶?你咋不去拔了毛遂的電源呢?你拿個優盤,再裝上病毒,直接插到毛遂的鼻孔里,看毛遂能七竅流血、中毒而死不?! 掌柜的往左邊看看,左邊的伙計們都躲閃著倒退了一步,再往右看看,右邊的伙計挖耳朵、摳鼻子、咬指甲的忙活著,誰也不敢跟酒館兒董事長兼總經理兼人事部經理兼會計產生眼神的交匯。“哎呀!看你們這一個個的損出樣兒,平時都咋咋呼呼的,飯量一個比一個大,用到你們的時候了,你們在這兒裝無辜!好!行!打架不敢打,報官會不會?誰去?” 眾伙計都忙得舉起手來:“我去,我去。” 掌柜一指其中的瘦猴兒:“你,出門兒讓大風把你刮起來,麻利兒的到官府去,就說咱店里有兩個秦國的jian細,已經被咱們控制住了,抓緊的派人來帶走他們。只要能給咱趙國人報仇,本掌柜的飯錢兒可以忽略,賞錢兒也可以不要。快去!” 陳政不想無事生非的招惹麻煩,上前一步道:“掌柜的,今天確是個誤會,咱們都是自己人,不如就此散了吧,就這樣忘了吧,該放就放,再啰嗦也沒有用,傻傻等待,官差他一旦過來,你總該為自己想想未來!就算你心再硬,我也是心太軟,把所有問題都自己扛!散了啥都簡單,再見不難,不關你事就別再勉強。” “你個秦國范睢的小白臉兒,少廢話吧親,等著大牢里數星星吧親!” 小瘦猴兒不知是被風刮著去的,還是身上帶著風跑的,總之是猶如《水滸傳》里的神行太保戴宗,很快領著七八個官差來了。 “秦國jian細在哪呢?這個時候還敢在邯鄲吃飯不給錢,這不是活膩歪了嘛!” 陳政一看面前站著一排兇神惡煞的官差,心里這個無辜無奈加欲哭無淚!我還是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咋跟放電影似的呢?昨晚是楚國美女,然后是酒館兒伙計,現在又是邯鄲官差,都是一排排、七八個。頂我自己個肺的! 掌柜的一下來了精神:“就是他們倆,一對兒秦國jian細,做著伴兒來禍害趙國的。咱趙國剛死了那么多人,這些個秦狗還不放過咱,老爺們一定要為趙國的百姓出口惡氣!你們看,這就是證據,秦國丞相的親筆字。” 官差們沒有幾個認識字的,那個領頭兒的勉強讀出個呂不韋、一個范字來,睢字卻不認得。反正知道秦國的丞相姓范,眼前這兩人中有個叫呂不韋的,這就齊了,帶走! 毛遂還不服氣:“你們敢,這位公子可是平原君的朋友,趙王的上賓,你們抓錯人了。” “少廢話!還拿平原君出來嚇唬人。就憑這個破布條,平原君自己來了也不好使,誰敢救你們誰就是趙jian、誰就是叛徒,明白不?你已經攤上大事兒了,知道不?押走!” 毛遂還要掙脫理論一番,陳政倒是鎮定自若的朝他搖搖頭。此時的陳政,已經不是剛穿越過來時的陳政了,在戰國經歷了這么多人、這么多事,已經漸漸沒有了浮躁而慢慢成熟了。 一幫官差前后押解著陳政和毛遂,一路走到邯鄲的官府衙門里,胳膊粗細的木頭柵欄上掛著生鐵鏈子,伴隨著“嘩啦啦”的聲響,兩人被官差推進了牢房。 待官差走遠,陳政和毛遂面面相覷。扭頭一看,牢房墻根兒的草垛子上還躺著一位,正面朝里面鼾聲如雷的呼呼大睡。 兩人盤腿兒坐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陳政心里這個膩歪!回想起當年自己毛遂自薦競選班長時,校花兒笑得那叫一個陽光燦爛,自己從一年級就開始暗戀的老同桌,笑得那叫一個東風無力百花殘,直接讓自己幻想成灰淚不干!我咋這么想上去抽他兩下兒呢?! “呂公子,我毛遂雖是一個鄉野之人,但這次長平之戰后,你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貫耳啊!” 陳政看看毛遂,心想,兄弟,你還不如掩耳盜鈴吶!你已經讓我倒霉一次了,還想咋地! “哦,不敢當,不敢當!我跟著蘇特使去咸陽找范丞相求和,那也是一言難盡,能夠解救趙國危難,讓邯鄲百姓免遭白起的毒手,也是理所應當的份內之事,不足掛齒!不足掛齒!” “呂公子果然是人中豪杰。解救了趙國萬千百姓,還能這樣謙虛低調,真是我毛遂平生未見啊!只是不知公子既然是平原君的朋友,今日為何落魄的身無分文,沒錢付賬呢?” “哎!此中緣由,不說也罷!各人有各人的苦衷而已!” “既然公子不愿說,毛某也就不問了。” “先生現在在哪發財呢?” 毛遂一聽陳政問到這里,慚愧的低下了頭。“唉!英雄氣短吶!我毛遂自幼家貧、家父早亡,靠家母一手撫養成人,然而我從小玩劣成性、不服管教,又染上了賭博的惡習,把家母也給氣沒了。靠舅舅的一點兒接濟,這才葬了家母,一人在外面漂泊闖蕩。這些年,雖是改掉了自己的一身惡習,也結交了不少良師益友,但還是身份卑賤、所托無門啊!慚愧,慚愧!” 呀呵!這不是英雄末路嘛!“沒關系!老弟,只要你有見識、有本事,不愁沒有出頭之日!不必灰心喪氣,只要年輕,有的是機會。” “唉!我毛遂今年已經是二十有五了,還是孤身一人、孑然一身,整日在這邯鄲城里閑逛,對將來的日子真是沒有絲毫頭緒。哪能跟呂哥哥相比,呂哥只是比我年長幾歲,如今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但生意遍布七國,跟秦國的范丞相、趙國的平原君這些人中之龍也是往來親密。看著哥哥現在的光景,再看看我毛遂的境遇,真是悔不該來這世上受此折辱啊!” 誒?剛才還一口一個呂公子喊著,這咋就改口成了呂哥哥了?套啥近乎呢?要不是你毛遂,沒準兒我早就跟暗戀對象兒結婚了,這會兒正摟著媳婦兒、抱著孩子看挑戰不可能呢!怎么會接那個無聊的電話,參加那個惡心的聚會,搭進去三百塊錢不說,還被劈到這兒,一會兒被函谷關的門崗戲弄,一會兒被蘇秦之弟蘇代忽悠,一會兒又被趙姬灌醉破了身,一會兒又被關到了這里。原來,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你! “毛老弟,你是怎么聽說我的咸陽之行的呢?又是怎么認得出和氏璧的呢?” “哦!我毛遂在外闖蕩以來,也是啥樣兒的朋友也有,平日里見面喝酒不免議論些列國見聞。這次秦趙兩國為了一個區區的上黨郡,都是舉全國之兵在長平大戰了三年,國力都是損耗殆盡吶!哪成想趙王將廉頗將軍換了回來,派了個趙括領兵,結果被白起殺得全軍覆沒。白起包圍邯鄲城那會兒,兄弟我從外面趕回邯鄲,正打算參軍報國,那白起卻接到秦王的王令退兵了。經過一番打聽,原來是蘇代和呂哥哥的咸陽之行,解救了趙國,若不是哥哥在七國人脈廣闊,僅憑蘇代那個爛舌頭豈能建此大功啊!” “嘿嘿!你這話倒是很對。” “說起這和氏璧,哥哥懷里揣著的可是價值十五座城池的無價之寶,若是算上物價上漲、筑城勞務費用提高、七國間資金炒作、通脹預期、貨幣貶值等因素,現在少說也得值二十多座城池了!在趙國,也就是先王和他的王后妃子,以及藺相如等幾個受寵老臣見過和氏璧,秦國也就是如今的秦王嬴稷和他的王后妃子們拿在手里摸過幾下,天下知道和氏璧真面目的沒幾個人。” “那毛老弟是咋知道的?” “哈哈!當年藺相如帶著和氏璧去秦國,見嬴稷根本沒有用十五座城池交換和氏璧的誠意,所以騙嬴稷沐浴齋戒了幾日,趁著那個機會,藺相如派他的隨從喬裝打扮,混出了函谷關,帶著和氏璧回到邯鄲交給了趙惠文王。后來嬴稷得知和氏璧已經遠走高飛回到趙王手中,也只好作罷,放藺相如回了趙國。藺上卿的那個隨從正是我的老鄉,我也是從他那里聽來和氏璧的真容。世人傳說和氏璧是無暇白玉,豈不知楚國之玉乃以綠為美。今日呂哥拿出和氏璧時,我還不敢肯定,直到那個范睢丞相的筆跡現身,我才知道了哥哥的身份,確定那必是和氏璧了。” 聰明!有腦子!不愧是毛遂本人。 兩人正在說著,突然里面躺著的那位從草垛子上坐了起來,不知何時此人沒有了鼾聲,也不知在那里偷聽了多長時間。 “你們倆在這兒叨叨咕咕的沒完沒了,還讓不讓我睡覺了?和氏璧是個啥玩意兒?在誰身上揣著吶?讓我嫪毐也開開眼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