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有媜兒在蕭琮面前撒嬌,府里親眷探視的日子不久便定了下來。 “說過多少次了,皇上也該少來嬪妾這里幾遭。綿延皇嗣是大事,您在嬪妾這里端的是空擲時光?!?/br> 我細(xì)心地剝著手中一個蜜橘,對蕭琮打趣道。他雖然忙于國事,隔三岔五仍在慕華館留宿,每次相擁而眠心滿意足,全然不顧六宮妃嬪空房獨守之苦。 他只笑吟吟道:“你替朕解了天王案的難題,堪為一字師,即便一日來個三五次又有何妨?” 我故意嘆口氣道:“還說呢,嬪妾日日擔(dān)心被人指著脊梁骨罵牝雞司晨,您偏偏不在乎。其實宮里各位姐妹都是極聰慧的,尤其是珍淑媛,她又何嘗不知道解決的法子?也就是嬪妾傻,不知道避諱?!?/br> 蕭琮牽過我的手,頗有欣慰之色道:“正因為你對朕說真話,所以朕視你不同。即便她們孔明在世,朕又要這些事后諸葛何用?” 我抽出手來,低頭撫一撫玉真的面頰。這孩子極愛睡覺,常常吃到一半便在乳娘懷里沉沉睡去,我問過崔鈺,他說這是嬰孩的通病,也不乏有寒毒的一點余孽。 我有意道:“皇上別這么說,嬪妾受不起。珍淑媛生的可是皇子,功在社稷,嬪妾如何與之比肩?” 蕭琮的手指繞著我散落在脖頸間的幾綹碎發(fā),溫柔道:“誰計較這個?朕不會因著她生了兒子便看重她,更不會因為你生了女兒而看輕你。況且‘功在社稷’這話也是好說的?她值什么?” 我斂容道:“珍淑媛美冠六宮艷絕天下,這樣的人還不值什么?那嬪妾才真是無地自容!” 蕭琮嗤笑道:“傾國雖然難得,也不是頂要緊的。前陣子她脾氣見長,不過因著朕多來你這邊,便在樂成殿摔東砸西,打量朕不知道。” 我不禁咂舌,以前我被污蔑與慕容黛黛勾結(jié),全因太后潛伏在后宮各殿的人通報并無此事,我才得以全身而退。如今蕭琮也對六宮私事了如指掌,當(dāng)真不知道東秦皇室在后宮有多少眼線。 我一時無言,倒不知如何接話才好。良久,我輕若無聲道:“崔太醫(yī)說剛做母親的人難免心浮氣躁,原是不由自主的,皇上就算看在珍淑媛父親的份兒上,也別介懷才好?!?/br> 蕭琮冷笑道:“若說不由自主,為何你依然恬靜淡雅,不失本性?朕看她進宮的時日久了,反倒不知道規(guī)矩是如何立起來的。說起她的父親,朕更是……罷了,沒得說這些掃興。” 我心下略略解氣,看來劉娉雖然生下皇子,在蕭琮心里卻并未母憑子貴。劉子棟想必也不爭氣,否則憑借他在青海鎮(zhèn)守的地位,蕭琮便是做樣子也會將劉娉捧于掌心。 蕭琮吃了一瓣蜜橘,俄而笑道:“裴充衣前幾日求朕,說思念母親,朕已經(jīng)準(zhǔn)了讓裴夫人進宮探視了。” 我只淡淡“哦”一聲,又掰開蜜橘呈上:“meimei年紀(jì)小呢,想念家人也是難免,皇上肯照拂她,實在是我裴家的福氣?!?/br> 蕭琮不接蜜橘,偏頭看我,似乎要從我的神色中看出說這話是真是假,我豈能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便添了幾分嬌嗔道:“只是您事事都依著她,豈非有心驕縱?落到別人眼里,不知心中何等酸澀……” 錦心捧了赤金牙云盆來為我盥手,紅滟滟的玫瑰汁子在蕩漾中越發(fā)濃烈的散出香氣,我將雙手浸入其中,紅白相宜,十根削蔥指白皙如玉。 待我用溫?zé)岬难┌酌娼砼拇蚴种兴蹠r,蕭琮的唇邊終于噙了笑,略一揮手,我撂了面巾,打發(fā)眾人在外間伺候,只留了嫣尋在旁。自己則側(cè)身乖巧的坐到蕭琮膝上。 “你說的‘別人’是哪個‘別人’?朕怎么聽著有股子酸溜溜的味道?”蕭琮摟了我的腰肢,一臉盎然笑意。 我掙不開,越性用干凈的手指在他額上輕輕一戳,只狡黠的笑而不答。 各自默默,只兩兩相望,所有的情思都掩映在疏眉朗目間。 他長吁一聲,將我的頭牢牢按進胸膛,低聲道:“切問花開幾日長?最怕凋零,徒惹憂傷。年華已逝豈重來,生在塵埃,莫負(fù)時光……婉卿,我對你雖不是一見傾心,但這些時日下來,連我自己大約也不知道我有多么愛你?!?/br> 他語氣極為平淡,似乎在說一件不相干的事情。我卻不由得全身一凜,他說他愛我,像普通人一樣說“我”,像是平常夫妻在月夜傾吐胸臆,究竟我造化幾許,值得他這樣對我! 我百感交集,不由伸手撫上他的臉道:“我何德何能?” 蕭琮凝視我,眼眸像一泓不見底的潭水:“若我省得情從何起,也不至于如今一往而深。” 他伸手握一握我的指尖,道:“你總是我掌中珠罷了?!?/br> 他很少如此鄭重其事,我低低垂下眼簾,精心描摹過的睫毛下覆蓋出深沉的影子。我寧和的依偎在蕭琮身邊,覺得殿中的暖意一重重上來。 雖已入冬,卻繁花似錦、盛意無限似的,周身都是春意融融的溫暖。月華如一掬清水,將庭院中侍立的人拖出細(xì)細(xì)長長的影子。檐下垂掛的宮燈隨風(fēng)擺動,將銀白的雪地襯出水紅的顏色來。 第六十八章 露晞明朝更復(fù)落 三娘入宮的時候并未如往常般大妝大扮,她沒有誥命封號,如若穿的太過艷麗又忌憚著宮中閑言碎語及零碎的規(guī)矩。因此隨羽林軍出現(xiàn)在飛寰殿的她著一身香色斗紋大氅,有雪花灑在肩頭,規(guī)矩平常,不說話時連氣質(zhì)也沉靜素雅起來。 她緩步進殿,抬眼瞥見我,神色上的詫異便掩飾不住,只不得不上前見禮,秋熙忙的跪下請安。 我睨一眼她們,不等三娘發(fā)問,自己先盈盈笑了:“我聽說三娘今日進宮探視meimei,特意抱了公主給三娘看看。” 三娘落座,豐潤的臉頰皮笑rou不笑的扯出一抹笑意:“是了,臣婦聽聞充衣病了好些日子,忙慌的來了,也沒先去給婕妤娘娘賀喜。” 我輕輕地吹著銀匙中的鹿梨漿,慢條斯理道:“府里不是早賀過了么,也不打緊。” 三娘忽的一笑,目光灼灼望著我:“娘娘如今應(yīng)當(dāng)在自己宮里好好養(yǎng)息——誰不知道娘娘未足月便產(chǎn)下公主,這還不到半個月呢,反倒走動的勤了。娘娘還是要悠著些,否則傷了身體,以后看著充衣為皇家開枝散葉心里怎么好呢?” 她語氣輕慢尖酸,我唯在心中嘆息,即便她換了衣著服飾,依然改不了秉性。 見她倒像是反客為主下了逐客令一般,錦心當(dāng)即漫聲道:“三夫人的好意咱們小姐領(lǐng)了,只是皇上體恤,昨日特意讓乳娘抱公主到飛寰殿給三夫人見見,小姐不肯,說怠慢了三夫人,不然誰愿意坐在這硬邦邦的椅子上呢?!?/br> 我登時呵斥道:“錦心!” 錦心撅了嘴退到一旁,乳娘抱了玉真過來,三娘撇一撇嘴算是看過。恰時媜兒從內(nèi)殿出來,母女重逢,自然閑話不斷,我只端坐一旁微笑以對。 左不過半個時辰,嫣尋遣人來接我回去。 媜兒虛留了幾句,三娘自然還是眼睛長在頭頂上,我笑著用些“湯藥涼了不好”“要回去添衣”辭了出來。 滴水成冰的回廊下,錦心一邊替我圍上皮毛斗篷和厚厚的狐皮圍脖,一邊氣哼哼道:“小姐太能忍耐了,她那樣不知避諱,分明想故意氣小姐,您現(xiàn)在是婕妤娘娘,她連命婦都算不上,您怎么不好好排揎她幾句!” 我扶著她的手登上暖轎,順手拉她一起坐進去,唇角帶一抹笑意道:“急什么?小不忍則亂大謀,今晚才是見真章的時候。” 回慕華館不過小睡了一會,醒來天色已然黑透。 我翻轉(zhuǎn)起身,嫣尋服侍我換上家常的淺綠團福暗紋長衣,細(xì)聲道:“沈芳儀來了,在外間坐了好一陣子。不知道盤問了錦心什么事,奴婢看著這會兒她的臉色很不好?!?/br> 我眉頭微皺,三娘的事原為家事,顧忌媜兒的面子,我并沒有告訴云意其中緣由,連知道內(nèi)情的幾個人我也令之三緘其口。她這個時候來,恰逢我計劃實施的時候,怎么會那么巧,我又如何蒙混過去? 不及多想,云意在外間聽聞我醒了,已經(jīng)蓮步徐徐走了進來。 我笑道:“jiejie來了怎么不叫醒我?讓jiejie枯坐半日,當(dāng)真罪過。” 云意盯著我看,臉色陰晴不定,直看得我面上訕訕的,才開口道:“好meimei,你果真當(dāng)我是jiejie?” 我聽她言語里含著隱隱的悲戚,當(dāng)下唬的握住她的手道:“我與jiejie從小同吃同住,比親姐妹還勝三分,jiejie何出此言?” 云意苦笑:“那么我問你,若是有人欺凌我,你當(dāng)如何?” 我堅定道:“欺辱jiejie便如同欺辱我一般,我自然要以牙還牙!” 云意眼中鋒芒一閃,冷聲道:“既然如此,meimei知道我沈家與汪玉萼勢不兩立,裴媜更是毒害你的幫兇,為何你偏要維護她母女二人,棄我于不顧?” 我大駭?shù)溃骸拔液螘r維護過她母女二人?” 云意眼睛里像是裝滿了冰渣子,掃我一眼,我便覺遍體生寒,她緩緩道:“聽說初蕊找著了,去年你們府上那樁疑案,原是汪玉萼倒騰出來的?” 她見我張嘴欲呼,又道:“別難為錦心,是我逼著她說的。你手底下好歹有那么個人敢對我說真話,不像你,一味的做菩薩奶奶?!?/br> 我見她此番動氣不比往常,只得將事情原委挑緊要的說了,一并連皇后勸慰我的那些話也說了。云意從鼻子里哼一聲道:“汪家人攀扯薛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皇后自然要幫著她說話。莫非她吃齋念佛,便要所有人都跟著修身養(yǎng)性,被人打了左邊臉,還要主動把右邊臉也伸過去不成?” 我忙伸手遮住她的唇,又凝神聽了聽外面的動靜,嫣尋會意道:“娘娘放心,外間只有錦心,余者都在門外伺候著。” 我懇切道:“jiejie生氣,無非怪我沒有告訴jiejie,我因想著媜兒當(dāng)初才十三四歲,三娘作孽到底也不關(guān)她的事。不瞞jiejie說,今夜便是我與媜兒共同設(shè)局引三娘說出真相,不然,我在媜兒心里永遠(yuǎn)都是殺害雙成的罪魁禍?zhǔn)?!?/br> 云意挪開我的手,嗐氣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裴媜怎么會為了一個小廝和她娘親反目成仇?況且裴媜對你不敬也不是一日兩日,哪有那么容易反轉(zhuǎn)的?今日汪玉萼在飛寰殿,又焉知不是她們母女對meimei你設(shè)下的局?” 三娘處事毒辣,命人秘密殺死雙成,連著誤打誤撞的初蕊也被賣到胡地受盡折磨。我憶起雙成死的那日媜兒神情,端的是肝腸寸斷,萬萬是裝不出來的。 云意搖頭:“我知道你想辯裴媜用情至深,可是meimei為何不想,裴媜若是對雙成還有情意,怎的不殉情或是青燈古佛做姑子去?如何又能答應(yīng)汪玉萼進宮為妃?” 我的神色微微黯淡下去:“正是因為她以為一切是我主謀,才要進宮來對我趕盡殺絕。jiejie也知道媜兒那腹黑的性子,我如今又添了玉真,劉娉和余下的人還不夠應(yīng)付,若是再加上媜兒,當(dāng)真要首尾難顧了?!?/br> 夜風(fēng)一起,殿外漸次寒天凍地起來,寢殿中的地龍早燒了起來,炭盆里紅火的獸首炭偶然發(fā)出輕輕的“嗶剝”碎聲,反讓暖意更旺。 良久,云意輕嘆一聲,將我鬢邊散亂的發(fā)別到耳后:“你知道分寸就好,萬不可顧此失彼?!?/br> 彼時,錦心在外輕輕咳嗽一聲,我心下了然,要了披風(fēng)穿上。 云意道:“meimei自己小心,我先回去了,明日等meimei細(xì)細(xì)說來聽?!?/br> 我原以為她會執(zhí)意和我一起去,沒料到她主動提出要回云臺館,云意看穿了我的詫異,淡淡道:“那種人事,沒得叫我看了惡心?!?/br> 飛寰殿伺候媜兒的姑姑是緋墨,此刻正在殿中侍立,見我出來盈盈一福,輕聲道:“充衣請娘娘到飛寰殿一聚。” 我略一點頭,由嫣尋陪著前往。 進了飛寰殿,穿過兩個小庭院,便是媜兒寢宮內(nèi)室。我們一行人腳步極輕,加之事先媜兒叮囑過,因此一路上遇見宮人內(nèi)監(jiān)也只是默然見禮而已。 緋墨帶我和嫣尋到內(nèi)室旁側(cè)一架多寶格后隱藏著,從多寶格的縫隙看去,飛寰殿寢宮外間正中擺著一架楠木云紋小翹頭案,案幾上放著熱酒小吃,兩付碗筷,媜兒與三娘把酒言歡,合歡立于一旁伺候。青花纏枝香爐里微微的現(xiàn)出寥落的霧,被暖氣一熏更透出一縷若有若無的清幽香氣。 三娘想必得知媜兒受寵,得色難掩,已有八分醉意,唇齒間含糊之意頻生。媜兒面無表情,只一味勸三娘飲酒。 緋墨上前屈膝道:“充衣不善飲酒,這會子只怕出了一身汗了,不如到后室更衣,讓合歡先伺候夫人吧?” 媜兒見緋墨回來,便揚了眉,一雙眼在室內(nèi)梭巡,視線在我藏身的地方定格,冷冷清清的眼神,讓我心里都發(fā)涼。 她進去之后,三娘便趴伏在案幾上,像是酒意不勝。紫金閬云燭臺上燃著的銷金硬燭已經(jīng)接近尾聲,合歡滅了幾只燃到頭的,燭光便迷蒙幽微起來。 此刻外頭西風(fēng)卷地,霍霍的風(fēng)聲似呼嘯的巨獸狼奔豸突。三娘打了個冷戰(zhàn),迷糊中抬起臉來,殿內(nèi)只余了她一個人。 “人呢?這屋內(nèi)也太暗了,來人,快添銀蠟來!”三娘不耐,遂高聲道。 依聲而動,有一個宮人跨進殿來,三娘呵斥道:“死到哪里去了?平日里你們就是這樣伺候充衣的嗎?” 那宮人一言不發(fā),手拿一把銀蠟,身形也沒怎么動作,便到了三娘身邊。 因著殿內(nèi)燈火昏暗,她甫近身,三娘便罵了起來:“本夫人還沒睡呢,你們倒受用偷懶去了,這會子散了發(fā)髻做什么?晚上不用伺候了么?”她性子原是記蠻橫刁鉆的,此刻借著酒意,伸手抓扯那宮人的頭發(fā)便要責(zé)打。 忽然的,那宮人將頭一偏堪堪躲過三娘的抓扯,蓬頭散發(fā)露出一張慘白的臉龐,只是一瞬的電光火石,三娘像被毒蛇咬到般火速松開手,并且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我與嫣尋互看一眼,彼此心中了然,鋪墊了這么久,這場戲,終于開始。 第六十九章 聚斂魂魄無賢愚 不知何時,飛寰殿兩側(cè)的窗戶逐次打開,四通八達(dá)的殿堂內(nèi)無處不有風(fēng)來,無盡的穿堂風(fēng)在秋冬尤為凜冽,剎那間就消散了室內(nèi)的暖氣,吹得帷幔翻飛,燭火盡滅。 初蕊蓬頭散發(fā)而出,陰森道:“三夫人,您是要添銀蠟么,奴婢給你呈上來?!?/br> 三娘一直以為初蕊和雙成都已死無對證,此刻渾身發(fā)顫,指著初蕊嗬嗬有聲。 初蕊又近一步,幽幽道:“三夫人,您不是要奴婢死么?奴婢死的好慘,他們把奴婢罩在麻袋里活活杖殺,奴婢的臉都碎了……” 說話間,凌厲的風(fēng)吹拂開初蕊披散的發(fā),露出一側(cè)血rou模糊的臉頰,饒是知道做戲,在這樣昏暗的僅靠月色照明的陰森場合,乍一看見,我也不禁心驚rou跳。 三娘驚懼不已,連起身也忘了,嚇的從軟榻上跌落在地,只撐著連連倒行,口中求饒道:“我并非存心要你死,初蕊,你要怪便怪雙成,是他連累了你,并非是我!” 風(fēng)在室內(nèi)穿梭,其聲如殞蕭瑟凄厲。初蕊緩緩跟隨,風(fēng)鼓動起她的衣袖,一步步踏近,更顯可怖。“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三娘以袖遮面,顫抖著發(fā)出呵斥之聲,“來人,來人??!” 她聲嘶力竭的呼喊并不奏效,初蕊冷笑道:“哪里還有人來?三夫人,今日你便同奴婢一起到地府去說個明白吧,雙成還在閻君座前等著您呢!” 窗在開合的空隙發(fā)出吱呀之聲,冷風(fēng)肆意闖入,橫沖直撞。終是迎面而來,似一只瞎眼的鷹,不著痕跡的入骨清寒,在月下清輝中,搖動滿室鬼影紛亂。 初蕊伸手向三娘,滿面血淚,十指彎曲如鉤,見者為之膽寒。 三娘終于撐不住慘叫道:“初蕊,初蕊,是我對不住你,你饒了我,你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