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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夢里依稀共采薇在線閱讀 - 第46節(jié)

第46節(jié)

    皇后頷首道:“是了,裴充衣雖然年輕,這話卻說得在理。珍淑媛,你說是寶婕妤欺辱郭充衣,這又是怎么回事?”

    劉娉潸然淚下:“郭充衣性子浮躁,曾經(jīng)為了維護(hù)韓昭儀與寶婕妤拌過幾句嘴,如今昭儀新喪,郭充衣悲慟難抑,適才與寶婕妤說話便提了幾句,也不是有心冒犯。誰知道寶婕妤遽然發(fā)難,怪罪郭充衣不說,也不知怎的好好的便自己摔了……皇上皇后明鑒,汪寶林乃是寶婕妤表親,她總不可能作假,求皇上一問便知!”

    汪若琴不意被劉娉推到風(fēng)口浪尖,禁不住蕭琮發(fā)問,卻臉色難看支支吾吾不開口,我見慣了她趨炎附勢墻頭草的模樣,此時心中有底,故意哭出聲道:“jiejie,婉兒對不住你,沒曾想把jiejie也牽扯了進(jìn)來,千錯萬錯都是婉兒不肯忍讓,jiejie就照實對皇上說吧!”

    蕭琮攬了我瑟瑟發(fā)抖的肩膀軟語安慰道:“婉卿為了自身清白與賤婦爭辯,何錯之有?快不要哭了,小心傷了孩子。”

    我依偎在他懷里,切齒冷笑,“婉卿”和“賤婦”這兩個詞比對起來,孰輕孰重,汪若琴心里自有掂量。眼波流轉(zhuǎn)間捎帶了尖銳的鋒利,只用余光瞟了汪若琴一眼,她身子一凜,終于應(yīng)聲跪倒。

    “回皇上的話,寶婕妤和沈芳儀句句屬實,一切都是郭充衣有意為之……”

    眾人表情不一而足,郭鳶又驚又氣,實在料想不到汪若琴陣前倒戈,她尖叫著朝汪若琴撲去,十指長伸,厲聲道:“賤人!本充衣往日如何待你,你居然誣陷我!”被內(nèi)監(jiān)們壓制住后,又連連叩頭道:“嬪妾冤枉,皇上!嬪妾沒有做過!”

    劉娉焦慮道:“皇上……”

    蕭琮道:“是你說汪寶林可以為證,朕依了你,如今事情明朗,你又待如何?”

    劉娉噤了聲,蕭琮已經(jīng)不再看她,只帶著一抹難言的倦色道:“充衣郭氏,詆毀后妃,謀害帝裔,罪不容誅。朕念在其父曾為我東秦立下過汗馬功勞,貶郭氏為庶人,賜白綾全尸。”

    他歷來待人敦厚,卻是金口玉言,說一不二,眾人何曾見過他如此疾言厲色。縱使皇后仁慈,也不敢出言勸阻。

    郭鳶癱倒在地,一味哭喊求饒。

    我瞥見劉娉唇邊泛起浮光一般淺淡的苦笑,回天無力么?浣娘撞死在韓昭儀棺槨前時我也有過這樣的感覺,明明知道是被人陷害,卻不得要領(lǐng)求救無門。郭鳶于劉娉不過是一枚過河就可以拆掉的拱橋,而浣娘于我,卻是如云意一般的好姐妹。劉娉此刻心中的痛楚又怎及我當(dāng)初一分一毫?

    我看著郭鳶被內(nèi)監(jiān)拖下去,劉娉咬著下唇,再沒有求情。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又如何救她呢?

    蕭琮睨一眼劉娉,冷冷道:“淑媛,你怎么說?”

    劉娉蒼漠一笑:“嬪妾與郭充衣交好,即便不曾參與,也難逃連坐之罪,嬪妾……”

    她臉色蒼白如紙,聲音越來越啞,身形也越來越低頹,幾乎眨眼之間,那抹纖弱的身影便滑落在地,像一朵凄楚的花瓣被風(fēng)雨拍打,無力抵抗的姿態(tài)顯而易見。

    皇后先慌起來,連連喚太醫(yī),又轉(zhuǎn)身對蕭琮求道:“淑媛向來恭謙溫良,進(jìn)退有度,此事難免有誤會。既然始作俑者已經(jīng)伏法,皇上也為寶婕妤出了氣。且念在淑媛有孕的份兒上,暫緩一緩盤問,若是帝裔有恙,豈非得不償失?”

    我也握住蕭琮的手,感泣道:“皇上為了嬪妾大動肝火,嬪妾已經(jīng)無地自容,如今若再為了嬪妾傷了帝裔,嬪妾當(dāng)真是萬死不能償其罪了!”

    蕭琮不言,轉(zhuǎn)而攜我的手,聲間輕而如微風(fēng),溫柔的一片片拂在我的頰上:“若是有人傷你一分,朕必回報她十倍百倍。”

    我心頭一凜,蕭琮他居然真的對我如此!

    不知何時,有細(xì)細(xì)的雨絲飄來,宮人內(nèi)監(jiān)忙撐起傘輦,蕭琮命人送皇后等人回宮,自己親自送我回慕華館。

    雨絲夾雜著風(fēng)聲,打在琉璃瓦上颯颯輕響。玉簾低垂,蘇合香輕渺地從錦帷后漫溢出一絲一縷的白煙,迤邐裊娜,彌漫在華殿之中。

    我嬌弱無助的靠在蕭琮懷里,窗外幾棵翠竹漸漸褪了顏色,臺階回廊處的廣玉蘭也謝了許多,再遠(yuǎn),便是望不透的的天。

    良久,蕭琮低聲道:“今日是朕第一次親自下令賜死后宮中人。”

    我微微垂首,聲音里帶了明顯的歉意:“都是嬪妾失德。”

    他伸手扭過我的下巴:“朕不怪你,是她們欺人太甚。”

    我眼里有淚花閃爍:“雖然如此,只怕太后知道了必定怪責(zé)嬪妾興風(fēng)作浪……”

    蕭琮冷笑:“究竟是誰興風(fēng)作浪,太后心中清楚。況且謀害皇嗣原本是株連九族之罪,朕如此待郭家,他們只當(dāng)感恩。”

    我拉扯了一下垂落在地的淺綠竹報平安華衣,哽咽道:“皇上為嬪妾動了殺念,嬪妾感懷于心,只是不知如何回報才能替皇上消了這份殺孽。若說傷了陰鷙,便請皇天傷在嬪妾身上……”

    他溫?zé)岬氖终埔呀?jīng)捂在我唇上,將后面的話盡數(shù)堵了回去:“別胡說,朕是天子,何曾懼怕這些?朕只擔(dān)心……”

    見到我詢問的眼神,蕭琮松開手,望著我淡淡道:“朕只擔(dān)心你也和她們一樣,天長日久,對朕只像應(yīng)付差事,并無半點(diǎn)真心。”

    我直直看著他良久,聲音放的柔緩,主動攬了他修長溫?zé)岬念i道:“不會的,嬪妾和她們不一樣。”

    蕭琮微傾了身子,靠在紅珊瑚床柱上,仰頭看著我,微笑道:“怎么個不一樣?”

    我偏著頭想一想,自己先羞怯笑了,附耳道:“真心一個也難求,皇上對我好,我自然真心對皇上好。”

    蕭琮眼中有喜悅和感念的神色:“你向來冷清,像一株竹。朕從沒見你熱情似火的時候,今日是你自己說的,真心一個也難求,可不許矢口!”

    我嫣然道:“您說這話也不怕別人笑,歷來只有三千后宮懼怕恩寵不在的,哪有做皇上的害怕妃子忘情絕愛的?”

    蕭琮輕輕喟然一聲,含情望著我道:“你總是比別人看的透徹,正是因著這份透徹,朕才害怕某時某刻你就會撂開手不管不顧,若說以前朕被他人的美貌所吸引,如今遇著你,朕才明白何謂情之所鐘,即便你變老變丑,也絲毫無損在朕心里的地位。”

    我一時哽住,氤氳中眼眶漸漸浮起紅潮,所有的語言在此時都蒼白到無法自持,唯有更緊的攬住他,像攬住自己所有的希望與夢想。

    也不知過了多久,纏枝芙蓉翠葉熏爐里那一抹香似乎燃盡了。

    我伸手探過去,枕側(cè)已經(jīng)沒有人。

    嫣尋與錦心聞聲進(jìn)來笑道:“皇上剛走不到一個時辰,不許奴婢們打擾娘娘小憩,娘娘睡得可好?”

    錦心跪在床榻前,我拉住她的手道:“錦心,皇上賜死了郭鳶,咱們給棠璃報了仇!”

    錦心哽咽道:“娘娘,娘娘怎么那么傻,怎么能用帝裔做餌冒這么大的險呢?”

    嫣尋也近前蹙眉道:“不是奴婢說,娘娘想要報仇多少計謀不得?何苦用自己的身子冒險設(shè)套?奴婢不過去紫宸殿轉(zhuǎn)了一圈,回來便見您和沈芳儀摔在地上,還好有祖宗保佑,否則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我動容道:“我何曾不知道這是個笨法子,可是她們向來狡黠,凡事深思熟慮,哪有那么巧的機(jī)會讓我報仇?況且事發(fā)突然,若不是她們堵著去路,我也不會靈光一現(xiàn)想出這個舊招來。你們可記得當(dāng)初在晗風(fēng)殿外,珍淑媛也是假裝摔倒,當(dāng)時還不知道她有身孕,饒是皇上寵愛我和沈芳儀,還不是同樣重懲?若不牽扯到帝裔,有什么罪名能讓郭鳶速死,劉娉失勢?”

    嫣尋深深嘆一口氣道:“娘娘,雖說以彼之道還之彼身,但也不能不顧及自己。帝裔何等尊貴?以后萬萬不可如此了。”

    我含淚笑著點(diǎn)頭,心中對腹內(nèi)孩兒有一千個一萬個抱歉。

    在這深宮之中,雖然有蕭琮對我的愛重,但他也不能每時每刻保護(hù)著我,只有我自己,和這個孩子,才是真正安身立命的根基。

    第五十三章 碧云引風(fēng)吹不斷

    第二日天色尤早,我用過膳食不久,便有大安宮的宮人前來傳召。因之現(xiàn)在有孕,蕭琮又百般叮囑過,所以我與嫣尋李順棄近道小徑不走,寧可從敞亮的宮道上繞道而行。

    途經(jīng)龍首湖,微風(fēng)和煦,湖面泛起粼粼如金的波,迎面款款的劃來一只船,船上有傘,媜兒坐在傘下。

    船頭旁有幾個梨園宮人在為她吹樂助興,媜兒穿一件薔薇粉高腰襦裙,月白披帛,懶懶梳著一個螺髻,鬢邊低垂的頭發(fā)被風(fēng)輕輕撩起,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似乎都蕩漾著美麗與魅惑。

    她遠(yuǎn)遠(yuǎn)看見我,一絲笑意掛在嘴角。我停住腳步,等著她的船靠岸停駐。

    合歡扶著她下船,媜兒似笑非笑淺淺一福,我扶了她起來,嘴里說:“自家姐妹,何須如此客套。”

    媜兒道:“jiejie好早,這是要去哪里?”

    我道:“日頭高懸,這算什么早,我正要去大安宮問安。meimei好興致,今日來游船賞湖,清晨露重,怎么不多穿一些?”

    她淡淡一笑:“謝jiejie關(guān)愛,穿的多累贅,我還沒那么不中用。”

    一時無話,氣氛冷凝,媜兒似又想起什么:“上次jiejie忽然暈厥,嚇得我不知怎么才好,后來聽說jiejie自己兜下來了,倒是沒有牽扯我,當(dāng)真奇怪。”

    她既然自己提起來了,恰好我也有心結(jié)未解,便摒退眾人,緩緩問道:“正好,我也有一事不明。meimei與我,說白了是心結(jié)深種,你不是恨得我牙癢么?為何要在帝后面前替我解圍?讓我被珍淑媛揭穿豈不是如了你的意?”

    媜兒輕輕嗤笑,皓白的手腕拂過湖邊叢叢茂茂的秋海棠:“jiejie是我的對手,就算要害要?dú)ⅲ彩俏遗釈o的事。劉娉算什么東西?我豈能容她在眼皮子底下放肆!”

    我一怔,她竟是這個意思。

    她并非有意助我,而是在她心里,謀算我的事情,她可以做,別人不可以。微微苦笑,這個小妹果然和以前一樣腹黑,也虧得她在我面前如此直接,將仇視我的態(tài)度明明白白告之于我,比起其他虎視眈眈的人又顯得坦誠了幾分。

    二人散后,媜兒徑直去了承恩殿,許是等著蕭琮下朝好隨身伺候。

    我有些悵然,低著頭慢慢走了好半晌,才踏上大安宮平滑堅硬的白玉石低階。

    眼尖的宮人早飛快的跑來扶,朱槿嬤嬤責(zé)備李順道:“你們娘娘身子越發(fā)明顯,怎么不備個肩鑾抬著?”

    我笑道:“嬤嬤別怪,是嬪妾自己想走動走動,一味憨吃酣睡對胎兒也無益。”

    她親自攙了我進(jìn)殿,太皇太后半歪在煙灰紫色團(tuán)花軟墊上,瞇著眼把玩一塊和田青白玉雙面陰刻壽字玉佩。

    朱槿捏了捏我的手背,欲言又止,上前輕聲喚道:“太皇太后,寶婕妤來了。”

    連喚了三次,太皇太后才如夢初醒般睜開眼,我略抬頭望去,太皇太后神色疲憊,眉間若蹙,不復(fù)往日矍鑠歡快。

    她坐直了身子。聲音倦怠不已,在空曠的大殿里回旋,顯得那么不真實:“寶婕妤,你可知罪?”

    心中咯噔一下,我忙近前跪倒叩首:“嬪妾愚鈍!”

    太皇太后揉著太陽xue道:“皇上御極十?dāng)?shù)載,寬厚克己,甚少與后宮妃嬪紅臉,可是你,昨日卻讓皇上在后宮開了殺戒!你告訴哀家,郭氏究竟有沒有必死之罪?”

    我頓感一身燥熱,額角也有微微的汗水滲出,若是太后盤問,我還能巧言令色與之搪塞,可是太皇太后向來待我極好,我如何能敷衍哄瞞?只有硬著頭皮回道:“回太皇太后,郭氏謀害嬪妾確是實情,皇上當(dāng)時氣極,金口一開,嬪妾勸阻不及……”

    我伏在漢白玉石上,碩大的肚腹貼著冰涼一片,蜷縮著像一只蝦米。

    “太皇太后,您向來最疼寶婕妤,她現(xiàn)在大著肚子,跪久了怎么好呢?您大發(fā)慈悲,讓她起來回話吧。”朱槿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住口!正是因為哀家平日疼她,才不能眼看著她走歪道不管!”太皇太后一把將手中玉佩撂在黃花梨木小矮桌上,朱槿嬤嬤頓時噤了聲不敢再說。

    “韓昭儀歿了,周氏撞棺自盡,郭氏賜死……短短一兩月,正明宮的血腥還不夠多嗎?即便她們心胸狹窄,孩子,你可是祥瑞之人啊!為何你就容不得她們?”

    我喉頭哽咽,禁不住哭道:“太皇太后明鑒,嬪妾并不是狼心狗肺的人!韓昭儀慘死;真相未查,累及周御女;嬪妾無能,沒能勸阻皇上保全郭充衣。樁樁件件,嬪妾同樣悲痛欲絕,可是這一切并不是嬪妾做的,嬪妾處處自省,更不敢以祥瑞人自居……”

    嫣尋見我痛哭,忙跪倒叩首道:“啟稟太皇太后,自昭儀娘娘歿了,寶婕妤娘娘每日吃不好睡不好,究竟何曾松快過一日?連幾位太醫(yī)都說娘娘憂思太過,恐于身子無益。太皇太后看她憔悴清減成這個樣子,也不像有害人之心的人啊!”

    她是大安宮長大的宮人,自幼跟著朱槿在太皇太后身邊轉(zhuǎn)。她說的話,有時候比起我這個妃嬪更有分量和可信度。

    太皇太后略頓了頓,緩聲對我道:“不是哀家信不過你……唉,如今事端頻起,宮中又盛傳皇上寵你頗有當(dāng)年先帝寵陳太妃的樣子,你是大家里出來的,知道后宮專寵意味著什么。”

    我泣不成聲:“陳太妃貞靜尊崇,嬪妾何敢與之比肩?況且先皇賢德,皇上圣明,何曾因男女之愛忘卻國家大事后宮倫常?不知什么人傳此謠言,當(dāng)真是居心叵測!”

    太皇太后靜靜凝視我,須臾道:“罷了,哀家便信你一次。料想你也不是輕狂之人,起來吧。”

    朱槿得了信,忙和嫣尋一左一右架起我來,我淚痕滿面的謝了恩,太皇太后拉了我的手道:“郭氏雖然乖戾,但皇上下手確實狠了些。依我的意思,應(yīng)當(dāng)審清楚再做計較。謀害皇嗣是滅門大罪,別說明面上推來推去,就算當(dāng)面說句重話只怕也要掂量三分。”

    她冷不丁的覷了我一眼,意味深長道:“哀家知道,后宮佳麗三千,皇上只得一個。保不齊有人看你眼熱下絆子,可是皇上寵你,你越發(fā)應(yīng)該自持,別讓人得了空隙說你不知分寸進(jìn)退。哀家老了,只望在有生之年看到六宮和睦,多享幾年子孫繞膝之福。你是個伶俐孩子,不消哀家多費(fèi)口舌。”

    我垂了首不敢說話,郭鳶雖然是咎由自取,但也是我謀劃已久的時機(jī)。太皇太后歷經(jīng)三朝,何等老辣,什么把戲能瞞過她?不過介乎說與不說之間。若是存心要我好看,此時我又焉能端坐于此。

    大安宮偏殿向南皆是大窗,朱漆鏤花長窗處滿糊的明紙透進(jìn)外面暖浮的陽光,照得滿殿明亮。太皇太后沉吟道:“你得空去探一探小郭氏,我看著那孩子還好,不像她jiejie一味拈酸吃醋興風(fēng)作浪。”

    我微微蹙眉道:“太皇太后吩咐嬪妾不敢不從,只是郭氏因嬪妾而死,此時嬪妾去探郭貴人,只怕……”

    “哀家知道你怕小郭氏見你生恨,不過人既然死了,就算你處處避忌也無濟(jì)于事。倒不如你親自去勸慰她幾句,若是她知趣懂事,前事便一筆勾銷。若是她怨聲載道,便是個不醒事的。從此撂開,人也怪不得你。”

    我婉聲應(yīng)了,拭凈了淚痕,端莊陪坐在太皇太后身側(cè)說話。

    不一時,有宮人奉上釉下五彩春草紋盅來,太皇太后掃了一眼道:“糊涂東西,寶婕妤有孕,喝不得哀家的陳年老茶。”

    朱槿笑道:“您放心,不是茶,是熱熱的安神湯。”

    我接過彩盅盈盈道謝,太皇太后對嫣尋說:“你要警醒,平日你們娘娘缺什么短什么,你就去掖庭要,掖庭沒有或是越了矩,你便來哀家這里取。”

    嫣尋應(yīng)了,太皇太后嘆息道:“我見著你又想起一個人來,皇家子嗣單薄,不慎重是不行的。”

    旋即對朱槿道:“打發(fā)人去樂成殿傳哀家的話,就說珍淑媛為郭氏的事受委屈了,讓她安心養(yǎng)胎,宮中所供跟寶婕妤一樣,短什么要什么只管開口。那孩子秉性柔弱和順,也別屈了她。”

    我聽到“柔弱和順”四個字,當(dāng)真是哭笑不得,連太皇太后都被劉娉蒙住了,可見她偽裝的功夫有多么的好,難怪入宮兩三年便連連晉位。

    朱槿欠身應(yīng)了,自吩咐妥帖的內(nèi)監(jiān)宮人去樂成殿傳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