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我正待叫嫣尋進(jìn)來伺候,隱約聽得外頭有人說話的聲音。我側(cè)耳細(xì)聽,像是李順在回報(bào)什么,大概又是康延年來詢問胎像吧。 晚風(fēng)徐徐而至,穿堂而過,帶起殿內(nèi)鮫紗帳隨風(fēng)輕舞,如水面波瀾隱隱波動(dòng),淺青色紗帳里仿佛裹了傾國美人,在充溢著花香的風(fēng)中翩翩然。我被這奇妙的景致吸引住,一時(shí)竟忘了喚人。 忽然有輕微的腳步聲靠近,我只覺得眼前一晃,蕭琮已經(jīng)來到塌前。我慌得閉上眼睛裝睡,他也未曾察覺。只感覺他的呼吸聲越來越靠近,最終撩開我的額發(fā),在額頭輕輕一吻。 我心頭一熱,緩緩睜開眼,恍惚是真的才醒轉(zhuǎn)。 蕭琮一張俊秀冷冽的臉遽然映入眼簾,他離得那么近,幾乎鼻子貼著鼻子。見我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輕輕啄在我的唇上,那么溫柔,充滿憐愛。 我怔一怔,旋即攬了他的脖子回應(yīng),心里只是一陣陣的悸動(dòng)難言。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如果他對我像對云意浣娘一樣,那么我也不用看到他就搞得自己心里這么難過。如果他肯狠下心來冷淡我,或是新鮮勁過了無視我,那么我也可以在午夜夢回時(shí)坦然自若,不用拷打著自己的良心問自己心里究竟裝的是誰! 蕭琮不意我會(huì)回應(yīng),一時(shí)愣了神,悟過來后緊緊摟著我,口齒也熱烈了起來。我一邊接納著他的纏綿悱惻,一邊聽見他急促的喘息,忙紅著臉推開他道:“皇上,您不要您的孩兒了?”言罷抓起他的手放在已經(jīng)微微有些凸起的小腹上,蕭琮也紅了臉,嘟囔道:“知道,朕自有分寸。” 又耳廝鬢磨了好一陣,我剛披了輕薄的素錦紗衣半坐在榻上,便聽見康延年在殿外回報(bào)道:“啟稟皇上,攬春所周御女求見。” 蕭琮面色一沉道:“她來做什么?不見!” 康延年應(yīng)了諾,少許又反轉(zhuǎn)道:“皇上,周御女在殿外長跪不起。” 我一聽浣娘跪在外面便急了眼,牽著蕭琮的衣角哀哀求道:“皇上……” 蕭琮見我哀求,扭頭不耐道:“她究竟又有何事?” 康延年躊躇,見我示意,便清清嗓子道:“周御女說沈彩女日日倦思懶怠,身子越發(fā)虛弱,周御女想求皇上開恩,免了沈彩女禁足之刑。” 他邊說邊微抬了頭覷蕭琮的臉色,我怕蕭琮生氣,正要開口,卻聽見蕭琮平靜道:“她若是愿意跪,便盡管跪。你出去告訴她,只別在慕華館給朕的孩子找晦氣,要跪,便回?cái)埓核ィ ?/br> 第二十八章 莊生曉夢迷蝴蝶 康延年垂首退了出去,我心中悲憤難平,起先的繾綣溫存剎那都拋諸腦后。果然君心難測,起先為了云意才召我入宮,如今云意不肯逢迎,便把她當(dāng)做爛泥般踐踏,兔死狐悲,我如何能置之不理? 信步至窗臺(tái)邊,我不經(jīng)意拿起銀剪修理一樹探進(jìn)殿來的粉紅紫薇。 蕭琮默默飲茶,靜靜注目于我。我有意拂過一支開的正艷的花骨朵,紅白相襯,更顯肌膚凝滑白皙。我知道蕭琮正看著,略略把玩之后手腕一動(dòng),在蕭琮欣賞的目光中一剪便將那支紫薇齊根剪了下來,掐在手中擲于地下。 他微愕然道:“愛妃不是惜花愛花嗎,這又是為何?” 我若無其事繼續(xù)修剪道:“這一支太過艷麗,未免有招搖之嫌,臣妾雖然愛它,卻不得不剪掉它,這也是為了其余的花朵能夠并步齊驅(qū)。況且盛放的再艷麗又能如何,若是沒有護(hù)花之人,終究要掉入泥淖。臣妾想,不如在它最美的時(shí)候了結(jié)了它,何嘗不是大愛一種。” 蕭琮何等聰明,擱了茶盞走近幾步,將我擁入懷中,輕聲道:“朕知道你心中為著沈彩女的事,總是不平的。” 我有意讓他覺察出我的抗拒,笑道:“皇上說哪里話,臣妾得蒙圣眷,何來的不平之心?沈彩女雖是無心之失,畢竟大錯(cuò)已成,即便一輩子禁足云臺(tái)館終老到死,也是皇上的恩典。” 他的手從后圈了上來,直把我緊緊摟住。 “云意性子太倔,朕不是不給她機(jī)會(huì)自陳。那日你也見了,眾人面前她毫不收斂,只管與朕頂撞!靜霜是什么人?朕若是不治她的罪,靜霜一定會(huì)捅到太后面前去,到那時(shí)無論云意屬意如何,都是滅門死罪。” 我闔上眼,只做不答。蕭琮微微嘆息:“朕若是不喜歡誰,只管做出寵幸無度的樣子,自然有人讓其不得安生。若是朕真心喜歡的,反而每一步都要珍之慎之。怎么連你也不明白,朕這樣做也是為了她好。” 我微微睜開雙眸,昏黃的陽光下,蕭琮的身影那樣難掩寂寥,唯有我的影子在旁邊,兩相糅合,才稍稍顯得不那么冷清孤寂。 或是他也看見了,更用力的攬緊,低低道:“你有了身孕,要學(xué)會(huì)抑制自己的心性。若是你喜歡……”他頓一頓道:“朕撤了沈彩女的禁足便是,讓她隨時(shí)過來見見你,讓你歡喜,也算是將功折罪。” 他再不說話,只沉默埋首在我頸窩。殿外宮人高懸起薄紗宮燈,燭光熒熒閃爍,無數(shù)星芒在我眼中迷離璀璨,獸首里吐出的煙霧繚繞氤氳,縹緲如置身仙境。 我靜靜撫著他圈在我肚子上的手背,不知道他究竟是否清楚云意是被冤枉的,但我知道,此刻的他,終究是心疼我的。 今時(shí)今日,還能奢望什么呢。 不幾日,蕭琮果然說到做到,撤了云臺(tái)館的禁足之令。薛凌云不過問,韓靜霜不敢管,唯有在太后耳邊日日吹風(fēng)。太后聞聽云意殘害皇嗣,很是震怒,好在有了我的前車之鑒,也不全信。便召了后宮有位分、說話管用的妃嬪到長信宮問話。 恰巧我服侍完太皇太后用藥,正捧著新摘的葡萄漿果。她拈起一枚道:“往常只有朱槿記得哀家喜歡這些時(shí)令果子,現(xiàn)在多了個(gè)你,哀家也算有口福了。” 我恭敬的將九龍?jiān)萍y雕花紫檀托盤放在榻邊,奉上絲帕道:“闔宮的人都知道孝敬您,只是怕您吃了生冷身子不舒暢,嬪妾粗生粗養(yǎng)慣了,顧不得那么多規(guī)矩,所以才敢給您摘來吃。您別取笑我才好呢。” 太皇太后雖然貪嘴,近來胃口卻有些留滯,因此用了兩三顆便伸手取過絲帕擦拭嘴角,無不遺憾道:“這漿果味兒是好,可惜每次弄得一手一嘴的汁水,哀家近日又脾胃寒涼,便是玉皇大帝的蟠桃也得忍住嘴了。” 她拍著床榻道:“老了老了,真是不服老也不行了!” 我笑道:“看您說的,您的壽歲和您的福澤是一樣的綿延無盡。這就嚷嚷著老了,那起積古的老人又該如何呢?” 葡萄的甜香沁人心脾,太皇太后想吃,又不敢吃,直嚷道:“拿走拿走,換了熱熱的茶水來!”朱槿笑著上前端了果盤下去,我心中忽然記起在靖國府時(shí)百無聊賴,曾鉆進(jìn)父親的書室里看過不少雜七雜八的書。 此時(shí)記起一個(gè)飲食方子,忙對朱槿說道:“太皇太后食欲不振,想吃生果子又怕寒涼。不如這樣,每日取新鮮葡萄適量,將其洗凈去梗去籽,用干凈的紗布包了擠盡汁水,再將那汁水淘澄凈了煮開,加上砂糖調(diào)勻。每日啜飲,但不論幾次了。” 朱槿笑道:“好婕妤,這方子可是有什么妙用?” 我偏著頭回憶了一下,笑道:“此汁有和中健胃,增進(jìn)食欲的功效。適用厭食諸癥。《本草經(jīng)》1載述:葡萄主筋骨濕痹,益氣,倍力強(qiáng)志,令人肥健,耐饑,忍風(fēng)寒。久食,能輕身不老延年。” 太皇太后笑道:“難為你為了我這把老骨頭還去翻醫(yī)術(shù),真是個(gè)有心的孩子。” 我扶了她的手道:“您有什么好東西總記得我,難道嬪妾就不該為了您用點(diǎn)心思嗎?” 說笑間,一抹紅色的身影俏生生的閃了進(jìn)來,我正納悶是誰那么大膽,進(jìn)出大安宮不經(jīng)通報(bào),卻見朱槿早迎上去恭敬做了個(gè)雙福道:“長公主萬福金安!” 我抬眼望去,迎著耀眼的日光,她打扮得很是特別。頭上像男子一般戴著紫金冠,同蕭琮一樣用羊脂白玉的簪子笄住頭發(fā)。身上穿著一件大紅色繡金煙雨墨鳳箭衣,腰上束紫金帶,配著同色的紅色灑金褲,足蹬一雙皂色小蠻靴。晃眼一看,真像是剛從外界兒打獵游耍回來的王孫公子。 我驟然記起史湘云來,她現(xiàn)在這樣子裝扮,特立獨(dú)行,活脫脫就是一個(gè)假小子。 我笑著起身見禮,她一把扶住嘻嘻笑道:“咱們都是故人,婕妤何須客氣呢。” 我聞言一怔,再抬頭時(shí)便帶了七分探究,面前的女子?jì)善G驚鴻,竟似一朵盛放的木棉,既有亭亭玉立的美麗,又有豪氣干云的英氣。只是說不出來的眼熟,我看了半晌,太皇太后笑道:“別理這個(gè)猴兒精!” 她忍不住“撲哧”道:“裴jiejie,難道你真的不認(rèn)識(shí)我了嗎?” 朱槿也忍不住笑,仍引向我道:“這是順平長公主。” 聽她叫了一聲“裴jiejie”,我頓時(shí)恍然大悟,她就是蕭琮親妹,當(dāng)初在晉懷寺外被京兆尹兒子李程覬覦美色,差點(diǎn)擄了去的蕭娷娷! 太皇太后納悶道:“你們什么時(shí)候見過的?” 長公主直給我使眼色,我會(huì)意道:“之前公主進(jìn)宮謁見太后,嬪妾有幸見過一面。” 太皇太后笑道:“這孫猴子時(shí)常不來看我,今日一來便這幅打扮,哀家乍一看,還以為是琮兒下了靶場回來呢。” 長公主抿著嘴笑道:“您不是嫌孫兒聒噪,不喜歡么?孫兒即便來了也只敢在殿外看看,不信您問問朱槿嬤嬤,孫兒究竟來過沒有呢。” 朱槿腦子向來轉(zhuǎn)得快,此時(shí)接上話道:“來過來過,長公主但凡回宮,先不先的就來大安宮外面轉(zhuǎn)悠,只是每每不湊巧,有時(shí)您正好睡下,所以竟未回報(bào)。” 太皇太后很是疼愛長公主這個(gè)孫女,也不計(jì)較是真是假,攜了手讓她坐在榻上,我恭敬站在一旁,太皇太后瞥見便說:“你是有身子的人,況且我這宮里也不計(jì)較那些虛禮,你也來坐著。哀家看著你們兩個(gè)心里歡喜。” 我告了罪,虛虛坐了一點(diǎn)。寒暄的話還沒說兩句,長信宮便派人來傳。 太皇太后皺起眉道:“三不五時(shí)的總叫去那里,什么意思?那檀香燒的煙熏火燎的,有身子的人怎么受得住?”我見她有阻撓之意,忙起身福道:“太后從不無故傳召,想必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才喚嬪妾去。” 她見我沒有拒絕的意思,嘆氣道:“可憐見的,哀家通共就你這么一個(gè)順眼的,她還不叫你消停!去吧去吧,太后也是個(gè)面黑心軟的,你小心謹(jǐn)慎些,自然就好了。” 順平長公主笑著拉了她的手道:“皇祖母要是不放心,孫兒陪著去不就行了?”太皇太后聞言也展顏道:“說得是,恐怕這宮里也只有你這個(gè)伶俐鬼才能哄得她笑了。那么你便同去,等你母后訓(xùn)完了話你們再來這里。哀家有好東西留著給你們吃,便連你皇帝哥哥也沒口福的!” 我笑著謝了恩,與順平長公主一同出來。她說說笑笑,與我全然不生疏。走過一片薔薇架,那薔薇花葉茂盛,香味清遠(yuǎn)馥郁。她隨時(shí)摘下一枝來別在我的發(fā)間,歪著頭端詳笑道:“絲綸閣下文書靜,鐘鼓樓中刻漏長。獨(dú)坐黃昏誰是伴?紫薇花對紫微郎!2裴jiejie,我皇兄雖不是紫微郎,但你如花嬌美,哥哥又寵你愛你,可不正應(yīng)了這首詩嗎?” 我紅了臉道:“長公主與駙馬不也是兩情繾綣鶼鰈情深,就會(huì)取笑嬪妾么?” 順平長公主半嗔半笑:“我的是我的,你的是你的,我就笑話你,莫非你不歡喜么?”我嘖嘖道:“人人都說公主伶牙俐齒,這會(huì)子也開始耍賴了。” 她只是笑,我忽然憶起一事,摒退左右低聲道:“去年皇上與長公主出宮之事無人知曉嗎?”她臉色一緊,環(huán)顧四周,湊近道:“jiejie切莫聲張,我與皇兄出去的事決不可讓外人知道,便連太后、太皇太后也要瞞著!” 我見她神色嚴(yán)肅,忙頷首道:“這個(gè)自然,公主只管放心。”她這才轉(zhuǎn)了笑臉,慢悠悠繼續(xù)走著,我不經(jīng)意問道:“那個(gè)李程魚rou鄉(xiāng)里,難道就這樣放任不管了?” 長公主哧道:“看來你真是不知道,我與皇兄回宮的第二日,皇兄便抄了他們家,京兆尹及府里男子發(fā)配漠北,婦人充作官婢。至于李程,他罪惡滿盈,聽說腰斬于市那天西京城人人叫好呢!” 彼時(shí)赤日當(dāng)空,樹陰合地。我閉了閉眼,似乎能聞見一地的血腥味,忍不住彎下腰干嘔起來。 第二十九章 憐卿甘做及時(shí)雨 嫣尋慌的上來一陣捶背撫胸,半天才好轉(zhuǎn)過來。 我拿起絹?zhàn)邮米欤缓靡馑嫉溃骸白尮饕娦α恕!?/br> 長公主搖頭,微有愧色:“你有孕在身,是我糊涂了,怎么跟你說起這些,害你惡心半天。” 我撫著小腹笑道:“她在里面快三個(gè)月了,正是讓嬪妾孕吐的時(shí)候,與公主何干。” 她好奇的伸手觸碰我的肚子,又笑著說:“裴jiejie,你說這孩子在肚子里是什么模樣?她在里面都做些什么?” “那么小能做什么?總不過是吃喝睡覺罷了。” 她俯下身去直視我的肚腹,天真無邪道:“別只顧著吃吃喝喝的,早點(diǎn)出來吧,姑姑等著你呢!” 我笑著拉起她道:“公主別眼熱嬪妾的肚子,你也要趁早為駙馬添丁才好啊。” 她臉漲得通紅,半天嬌嗔的憋出一句:“我還小呢!” 一路無話,直到了長信宮,太后的近侍玉竹嬤嬤早上前來托了長公主的手,又示意嫣尋跟著進(jìn)來服侍。 眾人見過禮,我才看見殿里珠玉圍繞,雖只是十來位有地位的妃嬪,卻一個(gè)個(gè)花紅柳綠,衣香鬢影,早早的端坐在太后周圍。 我顯是來遲了,所幸長公主蹦跳著躥上了太后的紫檀座,一頭扎在她懷里。太后本陰沉了臉,此刻拿手摩挲著長公主的頭笑道:“幾時(shí)來的?怎么還跟個(gè)孩子似的。” 長公主仰起頭笑道:“未時(shí)來的,才去皇祖母那里請了安,著急忙慌的就過來了,路上碰見的寶婕妤。”她又笑道:“兒臣年紀(jì)再長,也是母后的孩子,就算母后不疼兒臣,兒臣也不敢不來孝敬。” 皇后念聲佛道:“長公主越發(fā)懂事了。” 太后擰了擰長公主的臉頰,眼角的皺紋都笑開了:“懂事什么?都適了駙馬的人還跟個(gè)調(diào)皮蛋似的一味胡鬧!” 話雖如此,她又忙著叫玉竹鋪上芙蓉簟讓長公主坐,又喚人上茶和時(shí)令鮮果子并糕點(diǎn),言談間一直拉著手不放,對蕭娷娷的疼愛溢于言表。 韓昭儀冷眼看了一陣,輕咳了幾聲。太后回頭見我還站在殿中,淡淡道:“寶婕妤向來失于走動(dòng),如今有孕在身,整日坐著對身子反而不好,還是站一會(huì)吧。”又示意道:“你就和珍淑媛挨在一起,哀家看著你們姐妹兩個(gè)倒像娥皇女英似的。” 眾人臉色俱是一凜,又都不敢言聲。我明知太后心中不悅,不肯賜座是給我下馬威。故意讓我站在劉娉身邊,讓眾人看著我倆雖都懷有龍子,卻一坐一站,高下立見。 我心里郁悶難言,卻不得不謝了恩,由嫣尋扶著挺直了腰桿站在劉娉身旁。劉娉端莊的坐在軟和的玉蘭簟上,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連余光也不帶看我一眼,只仔細(xì)聆聽著太后的話。 太后一時(shí)與長公主笑罷,再對著底下眾人便換上了冷漠威嚴(yán)的神氣,“哀家也不跟你們轉(zhuǎn)圈子,前幾日珍淑媛在樂成殿外摔了一跤,你們都聽說了吧?” 眾人唯唯諾諾,我心里驟起一片寒涼,蕭琮的話在耳邊回蕩,“若是太后有意立威,云意就是滅門死罪”,頓時(shí)便懸起了一顆心。 太后又問:“哀家聽霜兒說起心里唬了一大跳,珍淑媛既有了皇家子嗣,理應(yīng)萬般小心才對,怎么好不好的滑了一跤?幸而沒有大礙,若是皇嗣有損,你們誰賠得起?” 我垂著頭捏緊了手里的絹?zhàn)樱睦锲呱习讼隆?/br> 劉娉這時(shí)恰好起身跪道:“嬪妾該死!”韓昭儀眼波一掃,嗐氣道:“怎么是meimei的錯(cuò)呢,分明是有人故意使壞,才讓meimei跌倒的!”她言語間有意無意朝我瞟來,裕妃輕笑:“昭儀meimei又來了,大天白日的,誰敢推倒珍淑媛?可不是公然不要命了么?” 韓昭儀又一茬沒一茬理著手里雙面繡團(tuán)扇搖柄上的紅麝珠穗子,淡淡道:“誰知道呢,或許真是豁出命去不要了也未可知。” 順平長公主端著茶盞問道:“珍淑媛也有喜了?既這么說,當(dāng)真是罪惡滔天,只不知道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她雪白修長小蔥兒一樣的五指印在碧青的福壽安寧茶杯上,顯得晶瑩皎白,瑩瑩生輝。 韓昭儀見她問起,嗤然笑道:“可不是呢,既然公主問起,嬪妾少不得說句僭越的話……” “既知道僭越,你還在太后面前說的什么?!” 蕭琮的聲音驟然響起,回蕩在空曠的長信宮里,嗡嗡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