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北7
薛眠被他說得當即臉紅:“……我哪、哪急了?” 秦笛含著一點促狹的笑,繼續道:“云漢的問題自有一堆高人能人去解決,你不用擔心。至于葉清璇么……我要是你,就不會想那么多。” 不想那么多? 什么意思,難不成這是要自己不顧道德不循禮義,硬生生去拆散別人一場姻緣? 薛眠自問他做不出來,也根本不必要那么做。先不說他跟費南渡早已經楚河漢界劃清關系,就算陰差陽錯的又有了往來,那也是不該有的往來。 當斷不斷,害人害己。 “是政商聯姻也好,是互相愛慕也好,那是他們的事。學長既然是他最好的朋友,按理該把他的利益放在首位才對,為什么要一直盯著我不放?”薛眠長呼出一口氣,抬表去看時間:“不早了,學長要走嗎?” “你都不留了,我還留什么呢。”秦笛笑笑,兩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間,房門落鎖,發出滴的一聲響。原本邁步的腳下一頓,薛眠忍住了想回頭再看一眼的沖動,率先下了樓。 自那天之后,薛眠連著好幾個晚上都做了同一個夢,夢境內容模模糊糊,出現了很多人,也經歷過諸多場景,可每次醒來腦子里什么都沒剩下,就記得御嵐別墅那掛了滿屋子的畫了。 從知道費南渡就是那個給福利院捐款的幕后人,再到后來親眼看到那十幾幅被他收藏在家里的畫,薛眠不敢猜對方還有多少事瞞著自己,而那些隱瞞的事情背后,又有多少是因為他。 一個被記恨了十年的人,卻在你不知情的多少個時刻里默默做了那么多。說來諷刺,更像一個黑色幽默,你恨他,你怨他,你覺得他給你帶來了太多痛苦,卻又在那么多更痛苦的歲月里心安理得的接受著他給予的救助,哪怕你并不知道那是他。 可畢竟現在知道了。 所以你要怎么辦?是一邊懷恨再一邊感激,可你又不是個精神分裂者;還是把那些示好看作是一種懺悔的補償,功過相抵,以后你們誰也不欠誰,就此各自安好。 而本來就一團麻的關系如今又再添了個葉清—— 薛眠一臉煩亂的撓撓頭,懶得再想了,被子一蒙鉆進了被窩。 正月一過天氣漸暖,初春時節,到處都是草長鶯飛,就是抽條的花木有的自帶花絮花粉,風吹著撲到臉上,惹來行人一陣瘙癢噴嚏,倒是難受得緊。 薛眠駕車抵達云夢墅,昨天剛接到通知,說今天有個重要的會需要他跟翻。上了樓,行政部幾個姑娘正在準備會議室的茶水,薛眠不便進去,退到休息間準備先歇會兒。 要說一家公司最適合聊八卦的地方,除了衛生間,茶水間必然能位列前茅。薛眠端著泡好的咖啡剛坐到窗邊的沙發上,背后跟著就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談笑聲。 “你說的真的假的,親眼看見的嗎?”一個嗓門有點尖利的女聲率先開啟第一槍。 “噓——你小聲點,可不是我親眼看見的嘛。要不是那會兒手抖得不聽使喚,我都準備要拍照了。”另一個軟綿綿的女聲咂嘴應道。 “要死,你說你這運氣也太好了吧,總裁電梯從來都不對外的,這也能被你碰上。誒,那你看清楚了嗎,是那誰沒錯吧?” “清楚啊,這又不難認的咯,那葉——不是,那誰來公司上班都這么久了,長得又跟個明星似的好看,她跟老板站一塊兒就是活生生的男才女貌天生一對,我除非是瞎了才分不清。” “我的天……那,那那那他倆真是手牽手進的電梯?” “不算手牽手,就是葉小姐挽著老板的胳膊,老板也挺自然的被她挽著,兩人并排走在前面,姜助理跟在后面,他們三個人一起進的電梯。” “嘖嘖,難怪大家都說葉小姐就是未來的老板娘,看來這話還是有點兒根據的。誒,我估計很快就有好消息要公布了,到時候說不準上頭給我們也放個婚假,那可真是美呆了。” “你這一天天想得可真夠美的,人家老板結婚關我們什么事?你是能隨份子還是能去觀禮啊?行了行了,速度快點,你咖啡泡好了沒啊?” “哎呀好啦,走走走,你別推我嘛!” 打鬧聲隨著一聲推門響逐漸飄遠,旁邊的隔間重回寧靜,靜得好像剛才那一串串銀鈴似的笑語根本沒走遠,還不舍不休地縈繞在耳邊。 握咖啡杯的手僵了片刻,大腦有那么幾個瞬間的放空。薛眠低著頭坐在沙發上,眼睛沉默地盯著杯子里那汪深褐色的液體,久久沒有動一下。 這世上大概真有“無巧不成書”,上午的會議準時開始,各路人馬提前到場找好自己席位。薛眠被安排坐在主會人身后,他剛把筆記本在桌板上鋪好,對面突然響起一陣齊刷刷的唏聲—— 會議室的大門被人推開,眾目睽睽之下,葉清璇挽著剛從國外回來的費南渡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全場側目。 鴉雀無聲。 不愧是見慣了大場面的,會議主持人易紳言手持話筒叫醒了還在愣神的眾人:“好,還沒入座的請加快落座,服務人員把空調溫度調一下,打高兩度。” 鋼筆筆尖在紙上暈開了一滴nongnong的墨漬,黑乎乎的,莫名刺眼。 薛眠不動聲色的將椅子往后挪了挪,與前座隔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會議主題之前并未公布,只說是開年第一場集團高管會,全員到場,不許請假。薛眠小幅度環顧四周,并沒見到有外賓在場,如果今天這場不需要翻譯,那他出現在這里倒有些奇怪了。正短想間,前座座椅輕微移動,有兩道人影相偕走近。薛眠立刻低下頭,在一片光影晃動中確認費南渡和葉清璇已經入了座,這才把頭抬起,別開臉看向別處。 易紳言走向主持臺,確認到場人員無誤,開場道:“今天是新年第一場高管會,先歡迎各位的到來。我知道大家有些是從外地的分部趕過來的,甚至有幾位還是買的連夜機票從國外飛回,都辛苦了。” 薛眠坐在座上一動不動,他不確認今天這個場合是不是叫錯了人,如果是公司集團內部的高管會,不涉及對外洽談需要翻譯,那他坐在這兒每多聽一個字都是不必要。正琢磨間,一張黃色的便簽紙遞了過來,堪堪放到了他面前的桌板上。 薛眠轉頭,姜蒙禮貌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于是薛眠便垂下眼,紙條上一行秀氣字跡映入眼簾:看到費總旁邊的那位小姐了嗎?你覺得怎么樣。 薛眠不明所以,移開目光與她對視,以口型比了一句:“什么意思?” 姜蒙但笑不語,只以眼神指指正坐在薛眠前方的那兩道身影。接著,她拿出手機敲下了幾個字,兩秒后薛眠調成震動的手機就響了一聲。 薛眠解鎖屏幕,點開微信,姜蒙的頭像掛在最上方:費總昨晚的飛機回來的。 鼻腔里下意識的發出一聲冷哼。薛眠盯著手機足足看了快有一分鐘,這才不急不慢的打下了一行字:“姜助理覺得我關心這個?” 不爽語氣未免也太過濃郁了一點,是個神經正常的都能感覺得到。然而姜蒙卻不以為意,笑著收起手機。薛眠見她話撂一半不動了,也知道是自己剛才語氣欠佳,礙于面子,又礙于這會兒場合不對,便沒再多說什么,朝對方點了下頭后轉回身繼續聽會去了。 的確不該是他參加的會。 易紳言舉目四望,環顧了一圈在場的人,朗聲道:“最近國內市場上刮起了一陣不小的旋風,這場風暴告訴了我們所有人——體制改革,勢在必行。有人可能會說,云漢家底豐厚又實力強盛,有必要進行改革嗎?但我想告訴各位的是,日趨白熱化的市場競爭不會看你底盤有多硬,現有實力有多強。一間屋子的倒塌多半是從內部先開始的,公司也一樣。今天的會不是投票會更不是決策會,只是給大家吹個風。各位都是集團里的元老了,雖然云漢暫時沒有上市,不需要受制于外面的股市掣肘,但大家手上都有內部股權,對公司的決策有發言權也有決定權,所以今天先把大家請過來,將改革方案跟各位說說,廣泛聽取意見,也請踴躍發言。” “……易總,這事是不是稍微突然了點啊?”一名營銷部負責人舉起了手,面帶為難的拋了個問題出來:“要說民企國企本來就是楚河漢界,云漢做到今天的成績,我們低調點,不敢說絕無對手吧,但肯定也不是什么人想撼動就能撼動得了的。公司現在突然進行股改,還要引入政府和國企資本,這個……好像不太合理吧?” “理論上來講,的確是這么個道理。”易紳言面色平和的笑了笑,然而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國企也好,民企也好,都是政府搭臺我們唱戲。如果公司能辟出一部分資產由政府控股,很多事就會有不一樣的局面。好,詳細的先不在這里討論,大家都是才拿到股改資料,還沒看個透徹明白,現在發言為時過早。這樣吧,我們先有請費總給大家講兩句,過后就散會,各位帶著資料回去慢慢研讀,下次專題會上再做討論表決。” 薛眠剛才一直有點游離局外的狀態。 直到前面座椅被推開,費南渡起身緩步走向主席臺,他才驚覺之下回過神。 云漢的股改會喊自己過來做什么?薛眠一時沒摸著頭腦。 費南渡站在話筒架前,他今天氣色好像不太好,月余不見,頭發理短了一些,臉也比年前的時候瘦了一圈,眼窩微微凹陷,像是很久都沒睡好的樣子。 心里一根弦莫名被人撥動,盡管一直在自我暗示不要抬頭、不要轉開眼睛,可眼眶里那兩束目光還是不受控的向主持臺方向移去。薛眠微微側目,眼角余光驀地映入一抹倩影——他轉過頭,葉清璇嘴角含笑,神態柔婉,以一種獨有的溫柔目光靜靜的望著主持臺上的人。 是了。 這才是真正看向戀人的模樣。 ※※※※※※※※※※※※※※※※※※※※ 確定本周末更新不完了,我也不知道為啥,手速跟不上。。。那就儀式感一點,約在7.31日吧。最后一章節月底那天奉上,在這之前的這幾天會不定時、不定量的更新,最后一篇留31。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