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2
身體像石化了一樣,一動也不能動。耳邊鈴聲響得一刻不停,竟比那戰場上催人進發的鼓點還來得急切響亮。 薛眠閉眼長出一口氣,垂著的手忍不住哆嗦起來,緊張到無以復加——他為什么要打電話來? 心里哀嚎了一聲,還沒來得及收住情緒,鈴聲響到末尾就戛然而止了。 接著就是一條微信提示音響起,鎖屏的界面亮了一下。 說不清為什么,薛眠忽然很想看手機內容。他迫不及待的解開鎖屏,點開微信界面,最上方一個紅色的數字1亮著,旁邊綴著[語音]二字。 薛眠不禁一陣心慌——怎么發的是語音,有話不能打字說嗎? 就好像語音跟直接通電話一樣,因為對方的聲音能被實時傳送到耳邊,仿佛二人在面對面的對話,所以心里倍感緊張。 但再緊張也忍不住手上動作,一下點開了對話框。 費南渡的聲音隨之響起。 語調平穩,顯帶關切,聲音不高也不低,周遭略有一點細微的喧吵——“家政說你是早上走的,身體還沒養好,不該急著回去工作。” 簡單又不失客氣周全的一句話,薛眠卻驀地情緒大起大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怕成這樣。 可昨晚的一幕幕又的確歷歷在目。 他們在燥熱的被窩里zhi體糾纏,他們唇舌相依,從最開始的抵抗到神思漸入混沌,腦海里昏昏沉沉的,手不知何時開始不由自主的撫摸上對方堅實的肌理——是自己主動吻上去,像一頭禁不起蠱惑的獸,在快感里煙消沉淪,攀著對方的肩,全身被包裹在一片似冰似火的胸膛里,發泄般的低吟著,眼尾通紅,很快就淚流滿面,在夾雜著絕望的yu望里顫抖著身體,跟隨身上那個人一起,他們躍上了闊別多年的情愛交融的頂峰。 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做出那樣的事。 屏幕十幾秒后自動變暗,仿佛經歷了一場雨中馬拉松,渾身的力氣都消耗殆盡。薛眠癱靠在沙發上,像洗過澡一樣,渾身上下都出了一層黏膩的細汗,是緊張的,是迷惘的,也是后怕的。 那條微信最終沒回過去,費南渡也沒再打電話來,他們就這樣心照不宣的暫時中斷了聯系,把日子又過回了幾天或幾個月前。 最近薛眠一直待在非凡處理公司事務,沒出差,也沒外派,甚至連云漢都沒去。 其實這現象有些不對頭,臨近年尾,按理峰會、論壇、年會什么的應該是有很多,各行各業一般都會在這關口與經常互打交道的客戶聯系走動,為本年度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更為來年開一個好頭,所以活動應該只增不減。像云漢這樣反不如前幾個季度來得接待多的現象,當真是有點奇怪了。 不過奇怪歸奇怪,薛眠還是慶幸的,慶幸這樣一來他就沒有推脫不了非去云漢工作不可的必要了,也能順理成章的暫時龜縮起來,不用和某人見面了。 這天下班,薛眠正開車準備去陳姨那兒接小覓,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待聽清聲音后倒是不禁訝然了幾秒——秦笛在電話里客氣相邀,說是研發了幾個新菜品,正好今天鄭主播休班,問薛眠有沒有空賞個光,一起試吃新菜。 聽起來挺有意思,薛眠盛情難卻,便先去了餐廳。 路上經過一家花店,想起秦笛餐廳外正好有個小花園,之前那次去是晚上,一路上走得匆匆沒看清花園什么模樣,也不知道都種了些什么。薛眠下車走進花店,挑了一盆長勢喜人的紅頂杜鵑,權當補一份見面禮了。 這次到的早,依然沒到餐廳開門迎客的高峰時間段。薛眠提著花下了車,剛進小院就瞧見一個正在燒烤架前不停忙碌的身影。只見那人面前煙熏火燎白煙滾滾,空氣中彌漫的全是滋滋拉拉的rou香味,煞是勾人心脾。 “來啦?”鄭鶴沅聽見動靜回頭,見是薛眠,立刻展了個燦爛笑容。 已經入冬了,戶外燒烤得迎著冷風。大家穿得都不少,鄭鶴沅畏冷,之前心急著做燒烤,出來的時候忘了戴圍巾。秦笛料理完第二撥待烤的菜,送出來時順便把圍巾也帶了出來,親手圍到了鄭鶴沅露在外面的脖子上。 “多大了,還迷糊。”圍完還不忘批評一句。 鄭鶴沅嬌氣氣的哼了一聲,才不聽他啰里啰嗦像個老頭兒似的,拉著薛眠喊他去挑喜歡的食材,又問平時都愛吃什么口味,是孜然還是麻辣,要不要刷醬撒蒜末。 秦笛繼續回廚房了,院子里又只剩下他們兩個。薛眠旁觀這二人相處,點點滴滴細節展露的全是甜蜜融洽氛圍,不禁升起一股淡淡的羨慕。 臨近七點,來就餐的客人陸陸續續進門。秦笛將廚房交給了一個新雇的廚師,自己到院子里偷吃躲懶——這是鄭鶴沅原話。 “東西是我買的,地方也是我的,怎么反而我成了那個偷吃的了?”秦笛一邊對著燒烤架忙和,一邊板著臉瞥了鄭鶴沅一眼,但在對方沒留意的數秒光景里,嘴角邊卻浮開了一抹溫存笑意。 “我大駕光臨肯來吃已經是賞光了,瞧把你給美的。”鄭鶴沅十分傲嬌的瞪他一眼,嗆完又不理人了,拉著薛眠去旁邊拍照。 “欸,這兩盆花怎么還開著?”鄭鶴沅指著院角處兩盆深紅色的花問秦笛。 “可能是品種好,耐養。”秦笛應聲回頭,視線落在鄭鶴沅手指的那兩盆蘭花上,叮囑道:“拍的時候別貼太近,當心蹭到葉片和花蕊。” “切,至于這么寶貝嘛。”鄭鶴沅哼了一聲,又道:“這又不是你的,緊張什么呀。” 秦笛將烤好的一大盤rou端過來,放到小院里的石桌上,笑道:“人家放這兒托我養著,養死了可怎么交代。” 鄭鶴沅又是兩聲哼哼,突然想起來什么,神秘兮兮的朝薛眠眨了下眼睛:“誒,知道這是誰的花嗎?” 薛眠沒想到這問題還關他的事,那顯然是個認識的人了。稍一琢磨,想起上回費南渡帶自己來,好像是有一個服務員急匆匆的喊他來著,說什么養的花出了點問題。薛眠恍然,不禁為之一笑,答道:“是費總嗎?” “你還真是聰明,一猜就中。”鄭鶴沅一臉帶笑,努努嘴指了指腳邊的那兩盆花:“自己的花自己不養,寄放在這兒也沒見買過一袋半袋肥料來,真是摳門到家了。” 這話顯然是打趣,薛眠蹲下/身看了看面前的這兩盆蘭花,枝葉茁壯,花團圓潤,顏色即便是在傍晚的路燈下也依舊鮮艷嬌媚,恐怕不是一般的普通品種,便順口問了一句:“這花叫什么名字?” “禪月達摩。”秦笛烤了一盤蔬菜送過來,聽見薛眠在問,笑著應了一聲。 禪月達摩。禪月達摩…… 薛眠凝眉,不知怎的總覺得這名字在哪兒聽過,莫名耳熟,又一時想不起來,繼續問了一句:“他平時喜歡養花?” “他”指的是誰自不必多言,秦笛一邊擺碗筷一邊道:“他哪有那個雅興和時間。”說著目光又移向那兩盆長勢喜人的蘭花:“據說是位老先生送的,感謝他捐了一筆善款給學校還是什么教育機構的。對方無以為報,就把自己養的兩盆孤品送了他。不過你也看得出來,他那樣一個大忙人,能分出時間照顧自己都已經是勉為其難了,何況服侍這些嬌滴滴的花草。” 好像腦袋里有個隱形的記憶機關被人打開,薛眠突然一陣靈光乍現,無意中似乎有什么東西被串聯了起來,一些細枝末節的故事竟一下子理順了。 禪月達摩。老先生。捐贈善款。 難道說—— “什么時候的事?”薛眠突然提高音量,表情嚴肅得出乎秦笛意料。 秦笛怔了一下:“什么什么時候?” “花,”薛眠動作急切的指指那花:“它們,它們什么時候被送過來的?” 秦笛不明所以,但還是答了:“大概七月份。” 七月,七月…… 腦子轉得飛快,薛眠仔細往后倒推一算,自己是八月中旬去的福利院看望院長他們,彼時老先生曾提到過那個為福利院捐款的神秘富豪,對方最近一次派人去就是在七月,也是在那次見面后,老先生把自己養的兩盆蘭花贈給了對方以表心意。 當時薛眠沒在意,老院長隨口提了一嘴的花名他也因為不懂花花草草所以沒往心里去。現在回想起來,彼時老先生滿臉寫著驕傲自豪,對自己養的寶貝花草視為家珍贊不絕口,那掛在嘴邊反復念叨了好幾遍的蘭花名字—— 可不就是禪月達摩? ※※※※※※※※※※※※※※※※※※※※ 這花真的好看,如果你看到的不好看,那一定是沒被老院長培植過,哈哈哈! 好滴,爭取周三見! 透露一下:倒計時大約還有25章結束~~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