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曲13
秦笛真有些驚到了:“seven的歌你會唱?”再一想:“不會也沒事,找你能唱的隨便一首歌,樂隊可以給你伴奏。” “不瞞你,還真不是全會。”薛眠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是在seven的舞臺上唱別人的歌也不太好,反正就一首,我會跟樂隊商量一下的,你們放心。” 站在薛眠的立場上看,他之所以突然一改低調風格,主動請纓登臺獻唱的原因,的確只是覺得這么耗著不是個辦法。那么多雙眼睛盯著這一桌人,如果觀眾最期待的秦笛不能上場,這結果已經夠讓人失望,那至少得有個人站出去把安可順利完成了吧?但如果秦笛通知樂隊,取消這輪隨機選出的安可,改用別的形式替代,薛眠不知道這算不算演出事故,現場的觀眾能不能接受。 倒真沒想過自己這么勇猛無畏的請纓上臺,其中是不是有酒精上腦的緣故。 所以酒壯人膽,在鄭鶴沅他們還在你來我往的討論誰該登場的時候,薛眠已經一言不發的給自己灌了滿滿三大杯。趁著酒意上頭,視線模糊了,一會兒就看不清臺下的人海了;膽子放大了,隨他唱成什么樣也不用擔心被噓了。平時貫徹良好的“低調”二字被酒精麻痹得暫時醒不過來,干脆一鼓作氣,也省去了他人的為難。 “好,”秦笛點點頭:“我帶你去后臺。” 薛眠放下酒杯,仰起頭深深呼了一口氣。說不緊張也不現實,多少還是有點怵的,但話已經出口,又沒有更妥當的辦法能解決問題,那就不問前路,只管走自己的吧。 邁步離桌,擦身而過時垂在身側的手腕突然被一只手握住。薛眠低頭,費南渡也正好抬臉看過來,二人目光相接,費南渡率先開口,神情認真的問:“想好了?” 薛眠心道就算沒想好這會兒也來不及了,便沒當回事,只掛著點笑臉玩笑道:“要是太難聽,你們可得把耳朵捂好,出了事我可不負責。” 費南渡依舊抬頭看著他,然后淡淡一笑,松開手道:“去吧,好好唱。” 秦笛帶著人來到后臺,那里應亦倫正在和工作人員商量演出最后的收尾,見秦笛出現,舒然一笑,舉手朝對方揮了揮:“哥!” 秦笛將人帶到,沒想到應亦倫對薛眠還留有印象,他記得當年南方小鎮的某場音樂節,薛眠曾和他們一起坐飛機去到現場,雖然是被一個人帶過去捧場的。而在那之后的幾次場合里他們也見過幾回,所以秦笛沒多介紹,只叮囑應亦倫道:“薛眠第一次上臺,你們照顧點。” “我還以為會是你上呢,”應亦倫說話間不免有些遺憾,聳了聳肩道:“你還真是言出必行啊,說了不登臺就真連臺角都不碰一下。” “別啰嗦了,準備準備吧。”秦笛拍了拍薛眠的肩:“酒醒了沒,一會兒沒問題吧?” “肯定沒問題,”應亦倫手插在口袋里歪著頭笑:“那年薛眠不是還在你那錄音棚里錄過歌么?后來我們都聽了,覺得簡直驚為天人啊。”說著拿胳膊拱了一下薛眠的背:“欸,想好什么歌了沒?” 剛才往后臺來的路上薛眠吹了幾分鐘的冷風,即便有點酒醉這會兒也給吹得差不多醒透了,朝秦笛搖搖頭,說自己沒事,然后給應亦倫報了一首迄今為止他唯一會唱的seven的歌。 “成灰?”應亦倫頗是意外的笑了兩聲:“不是吧,這首歌好老了……你怎么沒學學我們最近這兩年出的新歌,可比成灰好聽。” 《成灰》創作于九年前,彼時薛眠已經和費南渡分手,也因為這個原因,對任何與費南渡沾邊的人或物,他都選擇了一刀斬斷。包括秦笛,也包括seven。 以前他是會聽seven的歌的,雖然不經常,而且也只是單純的聽,并沒去跟著學唱,可那之后他就有意識的主動避開了與這個樂隊相關的所有消息。 《成灰》是唯一的例外。 當年,室友陳樺給他看了一個號稱樂壇野外新人金曲集錦的視頻,里面湊巧就有這首《成灰》。薛眠一開始沒聽出來這是誰唱的,只覺得曲調和歌詞都很入耳,后來倒回去想看第二遍的時候才發現演唱者竟然是seven。 工作人員準備就緒,秦笛站在后臺就近觀看。應亦倫帶著薛眠準備登臺,怕他緊張,上臺前特地給他加油打氣:“沒事,這歌我雖然很久不唱了,但畢竟是自己的歌,你只要好好發揮,我保證不給你拖后腿。” 薛眠被他逗笑:“你是專業歌手,應該我拖你后腿才對吧。” “嗐,都一樣。走,上吧。” 應亦倫不愧是天生的歌者,聚光燈下的他與后臺慵懶閑聊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只見應亦倫手握麥克風朝臺下再度沸騰起來的觀眾揮了揮手,用激揚的嗓音高聲道:“大家久等了,謝謝。馬上我們將進入的安可環節,我本人其實非常期待。大家都看到了,安可最后選出的和我合作的這位觀眾,此刻已經站到了我旁邊——” 應亦倫拍了下薛眠的肩,抓過他一只手揚起來和觀眾們揮手致意:“來吧!把你們的目光都看過來!他不是別人,也是我認識多年的一位老朋友。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等秦笛上臺,但他已經在幾年前選擇了退出舞臺,所以今天這樣一個場合真的不適合他,也不該勉強他,希望大家能尊重他的決定。” “不過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大家,現在站在臺上的這位朋友,他的歌唱得非常非常好,不亞于任何一位專業歌手。你們要是不信,那就一會兒等著把雙手借給我,把歡呼送出來吧!” “哇哦——!” “好帥啊!阿倫你是最帥的!” “阿倫我們喜歡你!” “安可!安可!我們要安可——!” 萬眾矚目的舞臺上,絢爛的燈光從頭頂、從身側、從四面八方照射過來。薛眠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了一個暴風漩渦的中心,狂熱的歡呼與尖叫聲直沖耳蝸,那聲音甚至帶著一種無法描述的溫度,將他剛剛平息下去的身體又一次點燃,頓時渾身熱血沸騰,原先還有些緊張的情緒倏然間被撲得一干二凈。 他不是明星,也沒登過臺,做不到像應亦倫一樣對觀眾的熱情應付自如。但既然耳邊能聽到掌聲和歡呼,那就證明大家對他的登臺安可并沒有排斥。心里的顧慮被消除,不由的跟著放開了心態,舉手朝臺下揮了一揮,收獲一片響亮的“安可”海潮。 應亦倫朝身后打了個響指,音樂開始響起。 為歌曲伴奏的當然是seven其他幾名隊員,因為是最后一首歌了,大家都很興奮,除了鼓手實在挪不了位置,其他幾個隊員都小跑著奔過來,分立在應亦倫與薛眠左右,將他們二人圍在中間。 應亦倫給了薛眠一個眼神,前奏在這時結束—— 當車輪碾過未破曉的黑 煙火余燼碎裂在心臟里掙扎欲飛 年少的誓言像破舊的收音機 聽起來已不再那么美 但背負它我從沒說過累 激揚的音樂,強烈的節奏,一首老歌將臺上臺下千余人瞬間拉回到過去。那熟悉的卻又已經許久沒再唱響的旋律如今重新回蕩在腦海中,回到每個人的耳朵里與心里,如隔世般的震撼與感動。眾人的情緒被逐次點燃,會唱的不會唱的都在這一刻敞開心懷引吭高歌,加入到大合唱的隊伍中。 是烈火叫囂著讓我一路向北 把質疑燒在風里一把成灰 揚起的塵埃它終將落地 告訴我出走半生不后悔 不后悔,成灰 不后悔,我無所謂 不后悔 終將成灰 成灰…… 演出是十點半散場的,比原計劃拖延了半小時,收獲的效果卻超出了主辦方之前的預期。 后臺師傅們開始進進出出忙著拆下燈光和布景道具,秦笛帶著鄭鶴沅去化妝間見應亦倫等人,薛眠坐在后臺一張折疊凳上休息。不知道是不是剛剛那歌唱得太激動用力,他這會兒頭有點昏沉沉,缺氧似的迷糊。 仰靠在墻上閉眼休息,順利完成了任務讓他一下子卸了力,倍感輕松。耳邊工人師傅們搬東西的聲音忽遠忽近的傳來,薛眠緩了一會兒,再睜開眼,見兩邊擺著還沒被搬走的架子鼓和電子琴。 也不知道怎么了,腦子里快速閃過了一道亮光,薛眠扭過頭盯著右手邊的電子琴看了看。 又看了看。 然后鬼使神差的伸過手,在琴鍵上按了幾個鍵,跳脫的音符“叮叮”響了兩聲,便又消失不聞。 薛眠拉起椅子坐了過去。 修長的十指落在黑白的琴鍵上,他低著頭,神情專注地看著自己的手,腦海里有個旋律逐漸浮出水面,從幾個單調的音節,到連成一句,再到一長串,一段。 是從沒離開過記憶的一首歌。 這歌有曲,有調,也有詞,但沒人聽過。 第一個音符按下,薛眠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他停住手,給了點時間控制住它,然后再伸過去,去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手隨心動,一串舒緩靈動的音符從他指間徐徐飄出,像星河邊的皎月,也像密林里的晨霧。薛眠閉上眼睛,一處不錯地彈奏著,但他沒開口和唱,只是輕輕的彈,慢慢的彈,把這段或許是用烙印的方式刻在骨子里的樂章一點一點釋放了出來。 直到最后一個尾音余音繞梁,遲遲不散。 停下跳動的手指,薛眠睜開眼,有些出神的盯著指間這排黑白密碼看了一會兒。 全身的力氣好像被在一瞬間給輕易卸去,微彎著背,像個從戰場上冒死歸來的殘兵。 薛眠深深的呼了一口氣,驀地抬起頭,卻撞上幾米之外投來的一束深沉目光。 費南渡立在那兒,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 好啦,本章節故事就結束啦,明天開啟新篇章,嘻嘻(#^.^#)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