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曲11
“看來秦老板說得不假,鄭主播的確對我有些敵意。”費南渡微瞇起眼睛看向對面,話聽著不善,可嘴角邊明明掛著一抹笑。灰白色的煙霧在他眼前繚繞擴散,像給兩方隔了一張流動的網,教人看不清他的臉。 “啊,他這么跟你說的呀?”鄭鶴沅順著話頭轉過臉看了一眼秦笛,臉上笑意不散,舉了舉杯道:”我是個仇富主義者,對費總這樣的大老板懷有敵意其實也正常。不過今天一見才發現原來費總脫了西裝、摘了領帶,跟那個高高在上的巨富形象還是有段距離的嘛……要不今晚就先不仇了,今晚只干杯,老友相見,不醉不歸。” 費南渡舉杯相應:“鄭主播口才這么了得,真應該請貴臺領導寫封舉薦信,讓你往中央臺發展發展才對。國之人才,埋沒在市臺可惜了。” “你敢,”秦笛手里夾著煙,側過頭似笑非笑道:“身為電視臺幕后股東,利用公權力把臺柱往外送,費總這是打的什么主意?” “好說,”費南渡臉上是一本正經:“不過就是找個機會幫二位分開一段時間。聽說情侶間久不見面,期間會倍加思念。如果是真的,那二位不妨趁機將感情升華一下。” “那也不勞你出手,”秦笛笑意不掩,端起酒杯撞了一下費南渡的:“有空還是多對自己上點心吧。” 費南渡不置可否,淡淡一笑,舉杯和秦笛對飲起來。 “薛眠,最近忙什么呢?”這一廂鄭鶴沅見薛眠一直默不作聲,想來是他們三人你來我往的斗嘴半天冷落了他。那頭兩個男人正喝酒抽煙,聊得自得其樂,他便輕輕拉了拉薛眠的衣袖,示意其靠過來一些,二人說點悄悄話。 “老樣子,沒什么特別的。”薛眠將座椅往鄭鶴沅那邊挪過去:“鄭主播呢?上周我好像在電視上看到你的新節目了。” “真的假的?哇,那很榮幸啊,試水的新節目能被你這個大忙人看到。”鄭鶴沅向薛眠碰了下杯:“之前你參加的那個節目停了,臺里給我換了一檔新的。” “停了?”薛眠有點詫異:“那個節目挺好的,怎么突然停了?” “政策上出了點問題吧,”鄭鶴沅有些出神的盯著面前的酒杯,似乎想起點什么,苦笑著搖了搖頭:“那個節目如果加上前身的話,我做了差不多三年了。說沒感情肯定是假的,但制片主任和臺里領導這次口徑出奇的一致,都說只能停掉。我不是個愿意爭搶的人,除了接受,也沒什么其它的好辦法了。” 薛眠不善安慰人,除了點頭也只能點頭。想了想,拿起酒杯輕輕碰了一下鄭鶴沅的那半杯酒,溫著聲音道:“總歸還有節目在手的,鄭主播專業能力這么強,再創佳績是早晚的事,別灰心。” 鄭鶴沅笑笑,仰頭一口飲空了酒杯。二人又聊了些別的瑣事,沒過一會兒報幕的主持人率先登臺,宣布演出即將開始。 秦笛之前在seven擔任的是主吉他手,退出后樂隊跟著補充了一名新人,但主唱沒變,還是原來的應亦倫。因此對粉絲們來說樂隊改組并不算難接受,畢竟唱歌的人沒換,還是原來熟悉的嗓音。 搖滾演出不像流量歌手的演唱會,包裝過度,華麗非常。這里沒有花哨的伴舞,也沒有酷炫的舞臺,觀眾所能看到的視覺中心只會定格在一方舞臺上。隨著浪潮般滔天的歡呼喝彩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數道耀眼的白色聚光燈直直對準了舞臺。在一陣輕快的吉他與鼓點聲中,幾個身著機車風演出服的人從舞臺后方以奔跑的姿態沖到中央,不需給觀眾反應時間,音樂隨之即來。 搖滾的魅力也許就在于融入感太強,動感的鼓點與激昂的節拍像一支強力的興/奮針,偌大的觀眾區頃刻間便沸騰燃燒起來,沒有人不揚起雙手迎合節拍,也沒有人不跟著音樂盡情歡呼,享受這年輕而顫動的狂歡盛宴。 薛眠注意到當樂手們在舞臺上站位就緒,撥開琴弦彈起第一段音符時,原本側著臉和費南渡說話的秦笛注意力當即被吸引了過去。一雙眼遙遙望向舞臺方向,交織的燈光在他深色的瞳孔上印下一個又一個跳動的光點,像不滅的火苗,星星點點,持續升溫。 四周的喝彩聲此起彼伏,主唱太會調動觀眾情緒與現場氣氛了,臺上臺下互動更是頻繁,不是“借給我你們的雙手”就是“下一首交給誰來點”,看得一旁的鄭鶴沅直搖頭,笑著問秦笛脫離了他管束的隊伍現在怎么這么會玩,一點也不像當年那個樂隊。那會兒以秦笛為首的隊員們一個個都高冷寡言,還從不跟粉絲互動,牽出去全是冰塊臉,哪里像是年輕派玩搖滾的。 秦笛收回目光看過來,倏然一笑,抬手捏了一下鄭鶴沅的鼻子:“我高冷一點你不開心?” “不開心啊,”鄭鶴沅瞇著眼睛看著他發笑:“那你哄我?” “怎么哄。”秦笛竟也肯陪他玩。 “就……”鄭鶴沅仰著臉努力思考,片晌后吃吃一笑,湊過去輕聲道:“回去多煮一碗魚湯給我。” 秦笛望著他微笑:“好。” 一場演出行進過半,酒桌上的空酒瓶也越擺越多。薛眠突然想起件小事,悄聲問鄭鶴沅:“秦老板餐廳里的清酒……是你釀的?” 鄭鶴沅臉上已現微醺,顴骨泛紅,伸出手指比了個“噓”。酒后的話說得有些斷斷續續,笑瞇瞇的對薛眠道:“別對別人說啊……我照著臺里一個美食欄目學的,手藝其實很一般,但過程是真的繁瑣……秦老板口味太奇葩了,非說好喝,想盡辦法騙我多釀幾壇給他……呵,我才不會上當呢。” 實難想象平時電視鏡頭前端重沉穩的鄭主播私下竟會有這樣的一面,似矯非矯,似嗔非嗔,眼波流轉間一派嬌憨可愛。 “薛眠,”鄭鶴沅突然喊了他一聲,歪過頭看著薛眠:“你知道我和他怎么認識的嗎?” 薛眠搖搖頭。 “采訪,”鄭鶴沅將臉枕著手臂趴到桌上,一邊細細回憶往昔,一邊靜靜的出神:“那是四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他。當年我剛從實習記者崗轉到新聞中心,領導派給我一個任務,讓我做一期跟蹤采訪。那次臺里辦了一場規模特別大的慈善晚會,他們樂隊是受邀表演嘉賓之一,我在化妝區把其他十幾位嘉賓挨個采訪過去,到seven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 “seven當時也是五個人,和現在一樣。化妝間里人挺多的,那會兒是冬天,特別冷,可偏偏房間空調又突然壞了,所有人都凍傻了……還好有個助理人機靈,給我們一人一杯端來熱水,誰都有。我那幾天連續加班,已經兩天一夜沒合眼,整個人都是虛晃的,全靠一口氣提著,可是——” 說到這里,鄭鶴沅突然一頓,緊接著便埋下頭吃吃發笑起來,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別有趣的事。努力眨了眨眼睛,把笑出來的一小絲眼淚給眨回去,這才繼續道:“你應該能想象吧,人那種困頓交加的狀態,又冷又困,簡直快要昏過去了。后來當我一手拿著采訪話筒,一手端著水杯,走到秦老板面前的時候,還沒來得及把第一句開場詞說出口,一杯guntang的熱水就這么從我手里滑了下去,一滴不剩的全潑在了他腿上。” 鄭鶴沅伸出手在自己大腿上比劃了一下:“就這兒,全濕了。他們玩搖滾的都特別潮,不可能大冬天穿秋衣棉褲,就一條破洞牛仔褲,里面什么打底的都沒有。那杯水就那么嘩的一下澆過去,我甚至感覺自己都看見熱水把他破洞那塊兒的rou給燙熟了……” 大概因為描述得太過細節,薛眠忍不住跟著噗嗤了一聲:“所以你們第一面并不怎么愉快了?” “嗯,我覺得不愉快。可后來再問秦老板,他卻覺得很有趣。”鄭鶴沅邊笑邊回憶:“他說從沒見過我這樣的主播記者,把表演嘉賓燙了,第一反應不是道歉,也不是施救,而是一臉懵愣愣地看著他,又一臉懵愣愣地回頭去看自己的跟拍攝像,問——‘哎,采訪不是直播吧?這段能掐掉的吧?’” “哈哈哈哈哈……” 薛眠徹底被他給逗笑了,二人相視一眼,不言自明,不約而同地放聲笑了出來。 這一反常自然引來了同桌另兩人的側目,費南渡面帶詫異的看過去,問他們在笑什么。薛眠捂著肚子擺手不語,轉頭去看鄭鶴沅,一個不小心與鄭鶴沅又撞了一個四目相對。這一撞可讓薛眠徹徹底底的繃不住了,跟著對方趴到桌上,兩人埋頭一起哈哈大笑開來。 這可奇了。對面二人看得一臉莫名,側過頭對視一眼,都沒能從對方的神情里讀出一字半句的謎底答案。 可似乎又都隱約猜到了什么。 想來這放聲大笑的兩人必是找到了某個共同話題,又或是發掘到了什么共同秘密,且這秘密既有趣、又不可為外人道——那就只能是與這看戲的二人相關了。 費南渡搖頭一笑,不打算再問,遞了根煙給秦笛,就著暗影燈光下朦朧的視線向舞臺方向看去。 ※※※※※※※※※※※※※※※※※※※※ 圣誕快樂!!!好多心好多心好多心 ?(^_-)?(^_-)?(^_-) biubiubiubiu發射~~~ 祝大家節日快樂,么么噠鴨!!! 周五見!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