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曲6
要兩個人消滅四菜一湯,任務(wù)并不輕松。半小時后二人放筷擱勺,秦笛彎下點(diǎn)腰,兩肘搭在高桌上,笑問怎么才吃幾口就放筷,是不是菜色不滿意。 “沒有沒有,這些全部都很好吃。”秦笛手藝出乎意料的好,薛眠到現(xiàn)在都沒從接連的驚訝里走出來:“早知道應(yīng)該不吃午飯過來的。只是食量有限,最后都浪費(fèi)了。” 秦笛笑著擺擺手,從一旁的名片盒里抽出一張遞過去:“認(rèn)了路下回就可以自己來了,提前打電話,給你留位子。” “好,”薛眠接過名片:“一定常來。” 費(fèi)南渡點(diǎn)了支煙,拿過濕巾擦了擦手,慢條斯理將卷著的衣袖放下來,抬頭對秦笛道:“左右后面沒事,不如陪你去送湯?” “客氣,不敢勞你大駕。”秦笛笑笑,指了指旁邊打包好的魚湯:“說來之前你們是不是已經(jīng)見過面?小沅跟我提過一次,說對你這位大老板印象不怎么好,一副御駕微服出巡的樣子。” “有么?”費(fèi)南渡吸了一口煙:“我倒覺得氣氛不錯,沒想到你家太太并不這么想。” “改天讓你們見一面吧。”秦笛站直了腰:“到時候正式認(rèn)識一下,以后再見就不是點(diǎn)頭打招呼的話了,也替你挽回一點(diǎn)形象。” “大可不必,”費(fèi)南渡擺手:“有你形象偉岸就夠,我們外人用不著。” 秦笛笑著扔了個橘子過去,費(fèi)南渡坐姿紋絲不動,叼著煙揚(yáng)手一接。秦笛覷他一眼,遞了個更大的給薛眠:“那就不多招待了,身上有事,歡迎改天再來。” 幾人下樓,秦笛開車先走一步。樓外院子花圃里三個服務(wù)員正在做燒烤,一見客人下樓,戴眼鏡的白凈男孩跑過來送人:“費(fèi)總吃好啦?” 費(fèi)南渡點(diǎn)了下頭,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熱鬧的燒烤攤,囑咐小心些花,注意碳火別灑出來。 “您放心吧,有圍欄隔著呢。”男孩彎著一雙笑瞇瞇的眼睛,跑過去給客人開門。 “不用送了,”走到門口,費(fèi)南渡抬手示意男孩留步:“秦老板讓我?guī)Ь湓挘惺孪茸撸銈兙弁瓴途椭苯酉掳啵浀瞄T窗關(guān)好。” “呀,老板真好!”男孩笑嘻嘻的沖費(fèi)南渡擺手再見:“費(fèi)總您也好!歡迎常來,那花我們一定用心照看,再見!” 回去路上長街上的人比來的時候多了一些,可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晚上吃完飯出來遛彎。 老周一路將車開到薛眠家小區(qū)門口,薛眠讓他就停這兒吧,他下車走進(jìn)去,權(quán)當(dāng)散步消食。費(fèi)南渡聽罷笑了一聲,說看來今天是不打算請他上樓喝茶了。 薛眠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正想找補(bǔ)一句,對方不知從哪兒變了個手提盒出來,遞到了他跟前。 “這……什么?”薛眠頓了一下,就著路燈看過去,見提盒上半個字沒有,只蒙了一層綢布一樣的蓋面,不像是商場柜臺里出售的禮品。 “一個中醫(yī)朋友送的糕點(diǎn),自己做的。”費(fèi)南渡看了他一眼,目光往下落到薛眠小腹的位置上:“里面加了調(diào)理腸胃的藥材,你當(dāng)藥膳也行,當(dāng)零食也行,總之……”停了一下,忽然問:“去醫(yī)院看過了?” “……啊?”薛眠反應(yīng)慢半拍,后知后覺才明白過來對方是什么意思:“去過了,也在按時吃藥。醫(yī)生說不是很嚴(yán)重,調(diào)理半年就能好。” “諱疾忌醫(yī),既然不是大問題,那就早點(diǎn)就醫(yī),人也少受罪。”費(fèi)南渡將提盒舉了一下,示意薛眠接過去。 藥糕不算貴重禮物,又是針對自己這腸胃毛病的,如果讓費(fèi)南渡拿回去,反而顯得自己刻意拿喬了。薛眠低頭吸了下鼻子,接過提盒,道了謝,心里琢磨著回頭得找件合適的東西當(dāng)還禮送回去。 時間不早,見對方?jīng)]有真的要上樓坐坐的意思,大約只是開個玩笑。薛眠先道了再見,想想又添了一句“謝謝今天的晚餐”。費(fèi)南渡坐在車?yán)铮嚧爸环帕艘话耄驗(yàn)楣饩€的原因整個人被沒在無光的陰影里。 忽然一只手從窗里伸出來,手心朝上,凌空搭在窗沿上。 薛眠微微睜了下眼睛,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卻下意識的往前走了一步。 那只手沒有因?yàn)樗淖呓衅渌鼊幼鳎炔幌袷呛八^去,也不像有東西要交付。如果非要說有什么含義,它伸舉著紋絲不動的樣子,就像是…… 已經(jīng)走到離車門還有一步的距離,薛眠駐足站定,垂眼看著那只停在面前的手。他不確定對方這是什么意思,卻又冥冥中覺得自己讀懂了。 鬼使神差的,伸出一只手,以一個極緩的速度移過去。 然后將自己放到了那只手里。 像守望等到了歸家的倦鳥,那只伸在窗外的手五指慢慢收攏,蜷起的骨節(jié)在皎潔的月色下泛出雪霜般的白,最終一點(diǎn)點(diǎn)收緊,完全握住了它。 緊緊握著。 像保護(hù)一只幼小的獸。 兩兩相對的掌心感受著對方皮膚的體溫,神奇的是只有最中間那塊是熱的,外緣濕滑冰涼,像汗,又像某種因?yàn)楦邿嵴舫龅乃?/br> 將自己交付出去的手勢令薛眠完全被包裹在那只手心里,對方的五指貼在他掌側(cè)皮膚上,力道也隨之而來。 是用力的。 像帶著一種恨意。 如果不是捏碎的后果并非對方想見,恐怕這會兒薛眠已經(jīng)聽到指骨傳來的“咔嚓”聲。 可溫度又是暖的。 以一副本該冰山般冷硬的軀體,用那軀體里所能聚起的全部溫度去暖掌心里的這只手,所以用盡全力,傾注所有心血。 沒有人說話。 半扇窗將這方天地隔成兩個完全不同的空間,唯一交會的只有兩只緊握的手。 薛眠的心在這一刻忽然變得很安靜,異常安靜,沒有慌張迷茫,也沒有不解掙扎。他任由自己在對方手心里,任由時間靜靜的水一樣流淌,所有握上手之前紛亂的念頭在此刻全部歸零,腦海一片清明澄澈,他什么都沒去想。 好像眼中只有這個坐在黑暗里的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只手松開了他,但沒有抽開。它移到薛眠手背上,以一種溫柔且包容的力量輕輕拍了拍。 接著車子啟動,那只手收了回去。車窗緩緩升高,泉水藍(lán)踏著皎白月色駛?cè)肓寺谝怪小?/br> 有段日子非凡沒接到云漢的案子了,偶有幾個文件翻譯也只需交給文翻組的人去辦。崔紹群這幾天不在云州,聽說是打著飛的跑去馬來西亞追什么演出,這算是他的正經(jīng)事,也沒人敢去打擾。 這一天是周末,薛眠接了個電話,福利院老院長打來的,說好久沒見了怪想的,問他有沒有時間回去看看,順道陪老爺子下兩盤棋解解悶。 暑假還有小半個月才結(jié)束,陳姨從早到晚被薛小覓纏著也累,所以只要不加班的周末孩子都是交給薛眠帶,今天也不例外。 驅(qū)車來到福利院,薛眠拎著禮物牽著小覓進(jìn)了門。當(dāng)年好幾個照顧過他的阿姨和老師都還沒退下來,趕在退休前還能在這里發(fā)揮發(fā)揮余熱,一聽薛眠要來,全湊到院長辦公室等著去了。 “喲,小眠來啦!快快快,有半年沒見了,又帥了!”王阿姨嗓門高,老遠(yuǎn)就看見薛眠,一路小跑著過去迎人。 王阿姨把薛小覓親昵的摟到懷里,一邊逗孩子玩一邊問:“覓覓現(xiàn)在上什么班啦,大班還是中班呀?” “中班,”見薛小覓故意鬼精靈的不吱聲,薛眠笑著替他答了,伸手揩了揩孩子鬢角上熱出的汗:“等九月份開了學(xué)就是大班了。” “喲,那咱們可是大孩子了呀覓覓!”王阿姨疼愛的拿額頭蹭了蹭薛小覓肥嘟嘟的臉,滿是喜興地道:“要我說這孩子是越長越像你了,老話說甥隨舅相甥隨舅相,真是一點(diǎn)都不假。瞧這小模樣漂亮的,跟個俏丫頭似的!”說著拿手點(diǎn)了一下薛小覓的臉:“不過就是胖了點(diǎn),咱是個小胖丫頭。是不是呀?” “奶奶我才不胖呢!”一直在玩玩具的薛小覓聽了這話不干了,倏的把臉抬起來,擠著小鼻子一臉不樂意的抗議道:“我是我們班里最漂亮的男孩子!這可是茜茜老師說的。她說我是最漂亮的,馬曉宇才是最胖的呢!你們不許說我胖,要說好看!” 一句話逗得王阿姨哈哈大笑,正好走到院長辦公室,幾個福利院的阿姨老師也聽見了這話,全跟著熱鬧的笑開來。 年過六旬的老院長戴著老花鏡坐在桌前,聽見聲音,笑呵呵的起身走過來。他滿面欣慰的拍了拍薛眠的肩,二人許久不見了,心里自然是欣喜高興。老院長拉著薛眠走過去,一群人圍坐在一起,聊薛眠最近的生活工作,也聊福利院的大事小情。 這里的長輩們都是看著薛眠長大的,到了一起就有說不完的話,好像真的和家一樣,在微小的地方給予著他無盡的熱與愛。 ※※※※※※※※※※※※※※※※※※※※ 這章回頭得改,有不滿意的地方,嘿,以后再說叭!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