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17
費南渡一夜沒睡。 挺黑色幽默的,他倒希望自己沒睡的原因是因為“累”了一夜。 但并沒有。 在薛眠做完那番驚天動地的告白后,不知是困的還是怎么,總之就是最后撐不住的倒下去,在他懷里安然睡著。 但接下來的時間費南渡卻睡不著了,腦中不斷回響著那些振聾發聵的字句,每一個字眼他都要單拎出來品讀無數遍,直到磨碎了碾化了埋進心里,才放心似的確認收到,確認那些赤誠guntang的告白都是他的了。 聽起來好像有些不可思議,畢竟以他這樣性格的一個人,怎么可能對情愛之事這么幼稚,一句顛來倒去簡單的“我喜歡你”就能攪得他心花怒放,整整一個晚上都坐立難安? 時間倒退,其實之前有些話費南渡做了點主觀上的保留,沒對薛眠完全坦白——原來除了高中時代談的那個男朋友以外,他在美國的時候其實也有過一段短暫的戀愛經歷。對方是個白人男孩,jc的學長,二人相識也是通過jc,但后來因為對方舉家移民去了歐洲,所以兩人短暫的半年之戀便就此畫上了句點。 還有一個連帶的秘密,費南渡想想,覺得也不必說了。 那個白人男孩……是他真正意義上第一個有過肌膚之親的人。 無疑他思想是前衛的,但前衛并不代表放縱,試想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健康男性,若說還是處子之身,恐怕也沒幾個人信的。但他從不濫/交,自打和regan和平分手后一直到回國,再到四年大學念下來,身邊再沒有過一個可以被冠以“男朋友”身份的角色出現,自然也沒再跟誰親親愛愛過。 說白了,其實家世背景擺在那兒,想往他床上爬的男孩女孩不計其數。但至多只是有那么一兩個酒后看得過眼的陪著喝了幾杯,在燈紅酒綠的光影映襯下瞧著秀色可餐了些,可真要說實打實的做點什么,他是一概敬謝不敏,放杯清場。 所以云州富二代的公子圈里,費南渡是個被眾人背后揣測最多的“另類”。揣測什么的都有,比如審美有壁品味清奇?或者其實性取向是假?再或者他身體患有不可告人的隱疾,其實根本就“不行”? 就連秦笛有時候都表示不解,他們什么樣的男孩女孩沒見過,費南渡怎么就沒一個招安的。難道是在美國的那一年治療奏效了? 費南渡則是懶得解釋。他是有泡姑娘小伙兒的資本,但不代表一定要那么做。在他這里,為了解悶的“玩”是次要的,有沒有一個能讓他動心的才是“招安”的唯一標準。 在遇到薛眠之前,他沒細想過動心的具體要求應該包含哪些。什么樣的相貌,什么樣的性格,什么樣的談吐,什么樣的三觀…… 他并非第一眼就喜歡上了薛眠。 事實上,他會喜歡薛眠這件事是個意料之外的意外,本不該發生。但既然感覺來了,也沒想過要避開或者提前終止,這不是他的性格,也不符合他凡事自己掌控負責的原則。 有些事,雖然跟最初計劃里的不一樣,但他可以在過程中不斷糾正調整,直到一切都按他的意志和設想往前繼續行進。他不在乎“意外”,更不在乎“變化”,只要這些還在他的手里攥著。 薛眠說要找卞雪莉提分手,聽起來該是件能讓他感到高興和甜蜜的事兒。但薛眠此前并不知道費南渡已經了解了全部隱情,所以他這樣傻乎乎的去攤牌,根本無法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此時此刻,卞雪莉眼里的薛眠已經不再單純是一個與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而是一件可以為她換取某些覬覦已久的東西的籌碼,如果薛眠先找她提分手,以卞雪莉的聰明,絕不會開口打短或拒絕,甚至還會大方的送出成全與祝福。 這樣的后果是什么? 是薛眠從另一種意義上又“欠”了卞雪莉一次。此后,卞雪莉有了新的道德籌碼可以隨時支配薛眠,以人情換人情,以道義助道義。只要薛眠認定了是他辜負卞雪莉在先,是他自私的為了個人的愛情而率先背叛了他們之間的友情,那么卞雪莉就可以隨時以此為理由而進行賣慘。只要她有難,只要她需要,薛眠一定會奮不顧身的去幫她,去還這個于他而言莫大的人情之債。 費南渡顯然不想看到這個結果。 何況歸根結底,這也是薛眠為了能跟他在一起而冒的險,但悲哀的是傻愣愣的薛眠甚至都不知道這樣的風險的存在。 多可怕。 所以費南渡有他的主張,他會在薛眠動作之前先出手,以他的考量他的方式,為薛眠切斷這一切的麻煩和隱患。 然而此時此刻的費南渡卻并不知道他所想的這些,和在不久的將來要去做的那些,將以蝴蝶效應般產生怎樣的動蕩,最終給他帶來了什么樣的后果。 而這個后果,讓他終生都活在了絕望的后悔中。 次日,陰雨綿綿。 一大早周旋和巴桑大叔就過來探視費南渡,根據傷口恢復情況判斷不需要用醫院送來的藥了,只要把匕麒草連內服帶外敷的再用兩天,傷口就能好痊。 薛眠早他們一步出了門,聽央拉大嬸說是去了縣城。山路不好走,大嬸給他找了個剛好也要進城的村民,這家在城里做拉磚生意,有輛拖拉機,可以順路帶上他。 這還是薛眠第一次坐拖拉機,吵是吵了點,一路都像放鞭炮似的“轟隆隆——轟隆隆——”熱鬧個不停,但車身還算穩當,速度也夠快,沒到一小時就趕到了曲薩納縣城。 大清早的又是個陰雨天,薛眠沒事兒跑這么遠來縣城干什么? 買東西呢。 早上他一個人在院子里洗漱的時候就已經琢磨了好半天,最后決定要進城一趟。村長家的雞是養大了下蛋賣錢用的,之前已經殺了兩只給他們做菜,大家心里都過意不去,所以后來費西瀿才做主買了一籠子雞仔回來當補償?,F在費南渡調理身體需要進補,總不能還殺后院的雞,薛眠便決定進城一趟,買些魚啊rou啊水果什么的,回來給那個病號燉湯喝。 曲薩納只有一個農貿市場,貢布大叔把薛眠送到地方,叮囑他買完先不要離開。他這趟磚裝一下大概需要兩個小時,送貨路上會經過村口,到時候直接就把薛眠捎帶著給送回去了。 薛眠點頭道謝,按照貢布大叔指的方向走過去。農貿市場建在縣城東邊一條長街的入口處,不算很大,但薛眠想買的東西這里基本都有。 繞著市場走了一圈,挑了兩根大排骨,一只宰殺好的老鴨,還有三條活魚,魚用草繩吊好,拎在手上一路都是活蹦亂跳的。再拐到副食品區,買了一些橘子香蕉蘋果,東西加起來有點沉,不過出門的時候大嬸給薛眠拿了個筐,東西放筐里背在背上還挺省力的。 買完東西出了市場,薛眠一看時間,距離跟貢布大叔約的兩小時還差幾十分鐘。他記著大叔的叮囑,不便走遠,就在市場周圍走著看了看。 下著雨的縣城跟剛來的那天很不一樣,沒了陽光的照耀,整座小城看上去有些灰蒙蒙的孤冷。雨絲打在房檐屋瓦上,像給這幅青灰色的水墨畫上了一層清透的底油,在某些角度看過去,似乎還閃著一點亮色的光。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吟誦般清唱的聲音。 薛眠停下腳步循聲望去,見一個賣布的小店廊檐下蹲坐著一位年過半百的老翁。老翁穿著藏區傳統服飾,已經見白的頭發被遮在寬帽下,花須遮唇,手上拿著支黑色的長桿子煙斗,吐納的間隙自得其樂的哼唱著一首極富特色的民族小調。 老翁面前支了個攤子,上面鱗次櫛比的擺滿了各種銀制品,有酒具,有香爐,還有項鏈戒指一類的飾品。 薛眠有些好奇的走過去,在攤子前蹲下身。眼前物件一眼望去,個個都充滿著濃郁的藏族特色,無論是花紋還是雕刻手法,都是他之前從沒有見過的。長得像老鷹一樣的酒壺,形狀像佛陀一樣的香爐,太陽紋飾的項鏈,海螺造型的酒杯,還有其它各種精致奇異的耳墜手鐲,不一而足,簡直大開眼界。 “看看呀?”老翁cao著一口濃重口音的漢語跟他搭話:“都是銀的,好看。” 薛眠一邊點頭回應,一邊移動著視線逐一看去,每一件都新奇精致,不比商場專柜里的那些金銀差到哪兒去。 看了一會兒,薛眠相中了一枚銀戒指。 戒指不是閉環,首尾并不相連,所以中間有一個半厘米的缺口。指環整體造型是一串麥穗亦或其它長條狀的植物,頭部嵌著一只小小的飛鳥,鳥身不大,鑲在戒身上并不突兀,甚至有點畫龍點睛的感覺。 “大叔您好,這個怎么賣?”薛眠舉著戒指問價。 “這個不貴的不貴的……”老翁笑呵呵的搖搖手,轉眼從攤面一個靠里的角落里拾起另一枚戒指遞給薛眠:“這是一對,兩個要一起,一起買的才好的?!?/br> 原來是一雙對戒。薛眠忍不住的新奇的接過一看,兩枚戒指造型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戒頭部分的小鳥朝向是相對的,一個向左一個向右,若是合在一起看,就是兩只鳥兒互相朝對方的方向展翅飛去。 很有趣。 薛眠幾乎沒做猶豫,當即就想買下它們,并且在同一時刻心里莫名雀躍起一個念頭。這樣兩只別有含義的對戒,就像所有的鮮花都有花語一樣帶著某種特別的寄意,剛好契合上他心里一個忽閃忽閃的期冀。 付款的時候老翁朝他招招手,將戒指托在手心里,給薛眠看指環內層鐫刻的一行字。 那是一行藏文,兩枚戒指里刻的一樣,老翁微笑著給他翻譯成漢語,意思特別美好。 ——“穿越時間的永恒守護”。 ※※※※※※※※※※※※※※※※※※※※ 還有明天的一章結束后就回到現在時咯。 冷!哈哈哈真的。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