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驚3
中午休會,主辦方安排了自助餐。餐廳里,幾個國內大企老總一見費南渡,都說會間沒聊盡興,要過來一起坐下邊吃邊敘。薛眠一看這陣仗,自覺的端著餐盤讓出座位,去到角落一個靠邊的位置。 姜蒙陪著老板同坐一桌,沒一會兒又過來了兩個搭訕的。她看了一眼老板,費南渡適時朝她點了下頭,她便端著盤子把自己那張椅子也讓了出來。 “薛老師,午餐口味還可以嗎?”姜蒙坐到了薛眠對面。 “挺好的。”薛眠順手清空桌面上的兩個空水杯,讓出地方給她放餐盤。 姜蒙點頭致謝,邊吃邊聊:“認識薛老師也有段時間了,不知道現在習慣云漢安排的工作嗎?” “嗯,還可以。而且本來也沒接多少案子。”薛眠拿起水杯朝她示意了一下:“一直沒機會跟姜助理好好道聲謝,這段時間有勞關照了。” “不客氣,應該的。” 姜蒙同樣舉杯相敬,二人又再聊了些別的,從最近在看的某本書到下一個想去旅行的城市,全是些稀松小事,一場純粹的聊天,誰都沒把話題扯到某些太深入的人或事上。 所以薛眠很感激眼前這位助理明明身在局中卻只看不言,沒向他提起一字半句有關他和費南渡之間這不尋常的來往關系。畢竟近如姜蒙這樣的觀察視角,不可能看不出他二人的不同尋常,但她一直保持著不提、不問,自然免去了薛眠不少的顧慮和可能因為答不上來而引發的尷尬。 一餐飯吃得輕松,下午的會議定在兩點開始。當嘉賓們陸續往會場走的時候,突然,所有人的手機上全都收到了一條相同的短信—— 尊敬的嘉賓,您好!接本市政府緊急通知,廣州口岸今早疑似出現兩例“梅林莎”病毒攜帶者,現已被送往當地醫院接受緊急救治。梅林莎病毒源自非洲,是一種能引起人類產生梅林莎出血熱的烈性傳染病毒。該病毒具有高傳染、高致死的特點,對人類危害巨大。感染者癥狀包括發熱、嘔吐、腹瀉、膚色改變、全身酸痛、體內體外出血等。為防止可能發生的大規模病毒傳染,從現在起,本市及相鄰七城將實行臨時管制,并取消所有集會類活動,航空、鐵路交通也將進行嚴格安檢方可進站。各位請注意,一旦您發現您或您身邊人有上述癥狀(之一),請務必在第一時間送醫就診,千萬不可掉以輕心!同時,本次峰會將立刻宣布結束,給您帶來的不便也敬請諒解,如您有任何需要幫助的,請隨時與大會會務組聯系。因事出突然,會務組正在協力統籌,聯系方式稍后會統一發送至各位手機上。以上,請各位嘉賓知悉、轉告! 一時間,整個峰會大廳如炸開的鐵鍋,沸沸揚揚全是說話聲。好些嘉賓一看情況不對,半秒都不多待了,提著包掉頭就走。 薛眠和姜蒙正站在走廊上,剛剛午餐的時候費南渡被幾個老總包圍,后來就沒跟他們走到一起,這會兒大概是還在餐廳沒過來。姜蒙不敢耽誤,趕緊給老板打電話,確認位置后按吩咐到一樓大堂碰面。 “費總,我們是訂機票立刻回去還是再等等?”姜蒙問。 “訂票吧。”費南渡抬表看了一眼時間:“然后再聯系一下津宏集團的鄧總。本來約好明天在深圳見面,既然出了安全問題,他怕是也不會過來了,跟他說下次時間再定。” 姜蒙點頭:“好,我來處理。” 大堂不是說話的地方,三人坐上車,先往住的酒店趕去。路上姜蒙安排著訂機票,可航空公司回復的消息是云州正遇臺風過境,所有起落航班全部取消,恢復時間待定,但至少今天是肯定不會通航了。 “那、我們是不是得先留這兒了?” 薛眠看上去有些急,確實也該著急。且不說眼下這疫情會不會擴散蔓延,對本地區會不會造成不可控的安全影響,到時候局地如果進行更加嚴格的封鎖,交通勢必會更受影響。別的不說,他身上還壓著個三天后在北京的工作任務,實在耽誤不得。 “別慌,”費南渡伸過手,在他膝蓋上輕輕拍了兩下,以示安撫:“北京的論壇是大后天舉行?” “是,”薛眠點頭:“除非實在有困難,否則再怎么樣我都得過去。如果真去不了,最遲明早必須得給對方答復,讓我師兄換人頂上。” “臨時換人,對方肯嗎?” “應該……”薛眠也躊躇不定,拿不準天創的反應,只好道:“最好是不換人。我自己轉機奔波一點沒什么,但那個論壇很重要,絕不能出一點問題。” 費南渡垂眸沉思片晌,方道:“那就做兩手準備吧。姜蒙,你盯著航班,如果明早航路還不開放,直接開車回云州。” ……開、開車回云州? 云州距離深圳少說得有一千公里,途徑四省,滿打滿算最快也要十個小時。如果真開車上路,不光司機長途駕駛會疲憊不堪,乘客恐怕也不好受。 “我是趕著回去辦事,但你們不用這樣的。”薛眠“受之有愧”,趕緊道:“如果明早還沒有航班,我自己租車雇個司機,你們等臺風過了再回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急著回去。”費南渡淡淡一笑,在他肩上拍了兩下:“好了,就這么決定吧。晚上好好休息,做好明早動身的準備。” 薛眠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想想,沒多言,只點點頭,暫時把心放回肚子里。摸出手機給崔紹群發了個消息,把這邊情況大致一說,讓他還是提前安排個備份的同事,萬一他沒辦法準時趕回云州,好歹能有人及時頂上去北京赴差。 晚間,華燈初上,外面一片燈紅酒綠,這座國內頂級的現代化大都市閃耀著屬于它的別具一格的光彩照人。薛眠有些累,便待在酒店沒出門,看著新聞里不斷滾動播放著的最新的疫情情況。 新聞說廣州口岸那兩例患者已經確診,現在正在醫院進行相應的隔離治療。可是梅林莎病毒具有很強的傳染性,誰都無法保證那兩名患者此前到底接觸過多少人,可能存在的傳播范圍有多廣。政府各部門不敢掉以輕心,只能一點點排查,將最近報出有發熱、嘔吐、出血等癥狀的“疑似病例”統一收治并隔離。所以短短一天的時間里,珠三角幾座相鄰城市全都進入了高度戒備狀態,民眾們能不出門都盡量不出門,做好第一重自我保護。 薛眠記掛著機票的事,自己在手機上翻查了半天航空信息,都是停飛狀態。坐立難安了半天,最終沒忍住,打了個電話給姜蒙。然而那頭姜蒙的聲音聽著不像是在酒店房間,一問才知是費南渡臨時有個約,這會兒正在外面跟客戶喝茶下棋。 喝茶? 下棋? 這不是年過半百的老干部才有的娛樂消遣? 薛眠有些懵,眨了眨眼睛,不過眼下倒也管不上這些了,急道:“我剛剛查過航班信息,好像不太樂觀。臺風短期內沒有離開的跡象,最快也得是明晚才能北上進入渤海區域減弱消失,那……” 下面的話就不用點開說了,顯然,如果他們一定要明天走,只能是開車走公路。 “是的,”姜蒙在電話那頭道:“所以薛老師今晚早點休息,明天我們可能要一早就動身。八點左右上路的話,大概晚飯前能到云州。” “辛苦了……謝謝。” 雖然費南渡說他們也是因為有事,所以要趕著回云州處理,但薛眠心里一直有個聲音——他幾乎是憑一種本能在確信,傾向于費南渡是為了遷就自己,因此才讓大家跟著一起走公路開車回云州。所以他心里過意不去,對姜蒙自然也就有些抱歉的情緒了。 “不客氣。那薛老師早點睡,注意室內通風,有什么問題隨時聯系我。” 掛斷電話,薛眠站在窗邊,看向外面的連天夜色。樓下是燈火輝煌的車水馬龍,遠處不時傳來“嘟——嘟——”的鳴笛聲,現代化的大都市似乎都有著千篇一律的繁華似錦,被絢爛的燈光裝飾點綴,包裹在熱鬧又空洞的軀殼里。 有人喧囂著,也有人孤獨著。 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有些疲憊,去浴室沖了個澡。水龍頭好像出了點問題,流出來的水半冷不熱,薛眠沒在意,心想著反正是大夏天,有人還沖冷水澡呢,這個水溫勉強能洗。 洗完澡出來,想起姜蒙那句“注意室內通風”,便把空調換到了通風模式。不過待了一會兒身上又覺得熱得淌汗,便把模式重新調回冷風,并且還降了幾度溫,想著盡快把房間打涼了,把汗先消下去。 如此折騰了一會兒,終于安心的躺進被窩。電視機的聲音調到最低,就著屏幕發出的淡光和幾不可聞的背景音,薛眠閉上眼睛,逐漸沉入了夢鄉。 恍惚間做了個奇怪的夢。 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廣袤草原,身下是一匹高頭大馬,粗獷的皮質箭簍斜背在身后,旁邊一隊輕騎奔過,是草原上的游牧人。 有個年輕的壯年朝他揮了揮手,指著不遠處大片的灌木林喊話:“喂!耐志(朋友),跑快點!你的獵物就要沒有了!” 薛眠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看那個壯年,又沿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向幾十米開外的一片碧綠樹林,不禁納悶:他是來打獵的?為什么要打獵?怎么莫名其妙忽然就到了這兒? 一時沒弄明白,但還是本能的拿下了背后的弓,取出一根細長羽箭,搭到了箭弦上。 薛眠手臂抻直,瞄準,閉一只眼,調整角度,抿唇咬牙不動聲色。在那唯一一只睜開的眼睛里,漆黑的瞳孔上倒映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是個在動的活物。就藏身在某棵樹干后,只露出一點影子,但還是被他逮住了。 薛眠凝神靜氣,弓弦拉滿,瞄準目標的后背。只聽“嗖”的一聲響,長羽順勢破空而出,倏的飛了出去—— “啊!” 立時傳來一聲痛苦的呼喊。 薛眠微微皺眉,覺得那一聲雖然短促,但聽著怎么有點耳熟? 他半疑半惑的跳下馬,拎著弓箭快跑過去。大樹后面一團影子就跪在草地間,后背上被射出一個流血的窟窿,上面扎著一桿長長的黑色羽箭,正是他射出的那支。 薛眠有些慌,他面前的活物竟然是一個……一個人? 不敢再耽誤,只想趕緊救人。薛眠迅速把手伸過去,搭上那個背影的肩,然后小心翼翼,輕輕的將人轉了過來—— “不!” 一聲痛苦尖叫,薛眠猛地驚醒,大汗淋漓的醒了過來。 怎么……怎么會是費南渡的臉?! ※※※※※※※※※※※※※※※※※※※※ (1)“梅林莎”病毒,其性能描述來源于百度百科對某種源自非洲病毒(真實)的官方詳解的摘錄。在此感謝百科提供的課外知識。謝謝! (2)梅林莎疫情是出于作品情節所需而進行的加工杜撰,與之相關的任何現實地點(如廣州口岸、深圳口岸等)、現實人物等,皆為服務于作品而出現在文章中,其真實性無需猜測,顯然是假,所以請勿代入現實社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謝謝! 小毒君第一次這么一本正經的寫“備注”,手邊是一杯清茶,面前是一面透風的窗,腳下踩著個暖腳電爐子……嘖嘖,什么搭配這是。 好啦,我們周六見哦!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