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3
薛眠沒訂房間,就在崔紹群的大套房里看書,直到miss齊打電話來說大家伙兒已經(jīng)在樓下集合,他們可以下來了。 “一會兒到了湖心島跟大家玩玩,晚上天黑前放你下山?!贝藿B群將墨鏡架到臉上,提著薛眠那兩袋水果往外走。 “師兄,”薛眠步子邁得有點猶豫,在身后喊住了他:“來的時候沒問活動細(xì)節(jié),湖心島……我不去行么?” “干嘛不去?這趟的重頭戲的就是湖心島啊!”崔紹群退回去,拽著薛眠的胳膊大步流星:“釣魚燒烤還有大型露天ktv,不好玩嗎?不來勁嗎?你別老那么沉悶行不行。” “不是……要坐船么,”薛眠臉色不太好,皺了下眉:“我不想坐船?!?/br> “你不……” 崔紹群盯著他的臉愣了一下,好幾秒后,突然如夢方醒般大“哦!”了一聲,拍著額頭喊道:“怪我怪我,我他媽把那個給忘得一干二凈了!” “沒事,你別多想,”薛眠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碼頭邊集合的大部隊:“本來也不是什么事。那……我就不去了,你們好好玩?!?/br> “你不去那你去哪兒?”崔紹群看著他:“下山嗎?這才來幾個小時啊?!?/br> “上午的照片拍了一些,我去周邊走走,下午再補點?!毖γ叩?。 “老拍山里的風(fēng)景有什么意思?!贝藿B群搭著他的肩,仍是把人帶著往前走:“湖心島風(fēng)光你不想看看嗎?聽我的,不就是坐船么,一會兒上了船你跟我坐一起,把眼睛閉起來別看。碼頭到島上開船也就十幾分鐘,聽兩首歌就到了?!?/br> “……不了吧,我真不想去。” 薛眠還是試著拒絕。 除非真的觸及底線,否則其實他一般不露怯,所以現(xiàn)在主動開口說不想登船,真不是言過其實的夸大之詞,完全是內(nèi)心最真實的“呼喚”。 “同志你聽我給你說啊,”崔紹群指著不遠(yuǎn)處的臨湖碼頭故作深沉道:“這人生中的關(guān)卡嘛……它是定死在那兒的,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一輩子這么長,難道往后幾十年你都不坐船了?萬一以后娶了弟妹一起度蜜月,弟妹非要去巴厘島出??春k啵阍趺崔k?手腳并用游過去海中心看嗎?不得讓海鯊吃了?不得游半道兒腿抽筋……” “夠了,”薛眠一臉無語的看著他:“能不這么瞎引申么?” “這怎么能是瞎引申呢,這是極有可能發(fā)生的事實好吧!”崔紹群不由分說,拖著他狂奔碼頭:“好了別磨嘰了,老哥哥今天非把你這隱疾給治好了?!?/br> 臨湖碼頭邊,等著集合的非凡員工已陸續(xù)到齊。miss齊cao辦有方,租來了兩條嶄新的白色雙層中型游船,將眾人一分為二,選擇釣魚的坐一號船到湖心島西側(cè)碼頭登陸,燒烤的坐二號船到南側(cè)碼頭。 “你是釣魚還是燒烤?”崔紹群問薛眠。 “一定要去嗎?”薛眠不死心,還在垂死掙扎。 “必須要去!”崔紹群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 無法,這人不講理起來是個強迫癥,薛眠自知拗不過,只好投降:“……釣魚吧?!?/br> 度假村提供的租賃設(shè)備一應(yīng)俱全,從燒烤架到遮陽棚到音響投影設(shè)備,甚至連小型發(fā)電機都有。miss齊帶著設(shè)備和燒烤的人上了船,釣魚的上了另一艘。因為老板在船上,大家紛紛讓位,崔紹群搖搖擺擺走上了二層靠近船頭、視野最好的那排雙人座。 “要不要給你拿個什么布蒙一下眼睛?”崔紹群拉著薛眠一起落座,眼睛還不忘逡巡周圍的湖色風(fēng)光。 “沒那么夸張?!毖γ邜瀽瀾?yīng)了一聲。 然而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從方才踏上甲板起渾身的肌rou就一直死死緊繃著,眼睛盯著腳下走的每一步,神經(jīng)高度緊張,臉上因為屏息凝神甚至逼出了一層細(xì)汗,從額頭到脖子一片緋紅,不知道的還以為怎么了。 “你跟我別逞強,”崔紹群摘下腦袋上的墨鏡,不由分說往對方鼻梁上一架:“擋著點兒,不怕就把眼睛睜著,怕就閉上,再不行躲我懷里也不是不給你靠……” “滾?!毖γ哂U了他一眼。 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將鼻梁上的墨鏡調(diào)了調(diào)位置。 游輪開拔,一聲長笛破空響起,隨著水波逐圈晃動,船身緩緩掉了個頭,筆直的朝遠(yuǎn)處湖中心一座隱隱綽綽的小島駛?cè)ァ?/br> 湖風(fēng)蕩漾,攜著一陣一陣清淡水氣吹拂在臉頰上,涼絲絲的。山里環(huán)境保護(hù)得宜,成群結(jié)隊的白色鳥群撲動翅膀繞著游船嬉戲翻飛,不怕人的小家伙們像是故意似的往人身上蹭。如果你手上正攤開著一把吃食,絕對會毫不猶疑一個俯沖向你飛來,叼走你的獎賞。 崔紹群站在船頭靠著欄桿,旁邊幾個年輕的男女員工正跟鳥群玩得高興,鬼使神差的,他也過去湊了個熱鬧,撲騰著兩只鳥兒歇在一條展開的手臂上,托著鳥食投喂了一會兒。 逗弄得累了,返身回座位上準(zhǔn)備抽支煙。剛一轉(zhuǎn)頭,差點沒嚇跳起來—— 薛眠整個人蜷縮在座位上,墨鏡跌落在腳邊,頭抵著膝蓋深埋著一張臉。崔紹群清楚的看到他渾身不停劇烈顫抖,以他的角度望過去,甚至能看見對方慘白的臉上汗珠串著線的順著頜骨往下滴,嘴唇發(fā)白,不住哆嗦打顫。 崔紹群急了,更嚇呆了,但他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不過事關(guān)薛眠的秘密,不能大喊大叫驚動旁人,趕緊一個箭步?jīng)_過去將對方扶住,在他耳邊輕聲卻有力的喊:“薛眠!薛眠看著我!” 哪還有回應(yīng)。 薛眠死死抱住自己的頭,兩只清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關(guān)節(jié)繃得逼成了青白色,血液盡退,身體控制不住的戰(zhàn)栗顫抖,弓成一只蝦米的樣子,像極了受傷欲逃的獸。 嘴里無意識的囈語:“不……不是……” 這可了不得了,崔紹群等不了了,直接上手把對方的臉從膝蓋里強制掰了起來—— 一臉蒼白,滿頭大汗。 瞳孔失焦的盯著一個無名的點。 嘴唇微微張開,心跳明顯加速,類似急喘氣的呼吸著。 崔紹群生得比他壯實許多,身高上又好歹占了2公分的優(yōu)勢,靠著多出來的那一份力氣將人從座位里連拽帶拉提了起來,沒讓人發(fā)現(xiàn),閃閃撞撞挪到了船尾的無人處。 “薛眠!”崔紹群朝他喊話:“沒事了,沒事了……我們馬上靠岸,你給老子醒醒?。?!” 薛眠不是失智。 只是大腦暫時短路麻痹,給不了其他的反應(yīng)。 但崔紹群的喊話他都聽到了,努力吞咽了兩口涎水,閉上眼睛,用手掌掐在兩邊太陽xue上,一邊沉重而急促的呼吸,一邊用另一只手攥成拳頭抵在心房處壓著。 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我沒事?!?/br> “cao,你丫的真嚇?biāo)览献恿恕?/br> 崔紹群徹底癱坐在地上,跟著他一起用手長撫胸口:“我是真后悔了,還他媽以為能搞定你這道坎,結(jié)果差點沒把你個大活人搭進(jìn)去……怎么樣,到底好沒好?是不是真沒事了?不行我讓他們把船掉頭,送你去醫(yī)院?!?/br> “先……”薛眠還在微微喘氣:“先上岸吧,更近。” “那行,先上岸,”崔紹群爬起來看了看前路:“到了到了,到碼頭了。你撐住,最多一分鐘就能上岸?!?/br> 一分鐘上岸也不是嘴上說的那么容易的。 船靠岸,眾人陸續(xù)下船,稀稀拉拉推前搡后,這就得三五分鐘才能把幾十號人卸貨似的卸完。 崔紹群扶著人走在最后,刻意跟眾人拉開一段距離。湖心島是個被開發(fā)過的成熟人工島嶼,有觀賞花園、有飯店、有休息區(qū),崔紹群扶著薛眠直奔休息區(qū),找了個蔭涼的地方把人安頓下來。 “怎么樣,徹底好過來沒?”崔紹群放不下心,仍舊一臉焦急,生怕對方來個突然休克,那他可真兜不住。 薛眠坐在長椅上,微閉著眼睛,慢慢調(diào)整呼吸節(jié)奏,臉上原本不正常的慘白逐漸有了點血色。稍傾,淡聲道:“好多了?!?/br> “我cao……” 崔紹群癱靠在他旁邊,像是劫后余生一般,仰面望天,一臉心死:“再不這樣了,我心臟病都犯了。你這……你這坎也太深了,跨不過就跨不過吧,度蜜月的時候別挑海邊了,我來勸弟妹。” “我也不知道……”薛眠聲音很低,像是答他話又像是自言自語:“這么多年了,還這樣?!?/br> 薛眠因何如此,崔紹群顯然是知道的。 其實二人能成為師兄弟,后來又變成同事、朋友,必然是過了“交心”這一關(guān)。關(guān)于薛眠小時候的遭遇,在后來二人逐漸深/交往來之后,崔紹群差不多都得悉了那些內(nèi)情。 歷經(jīng)過船難,并因此失去了一雙父母,這坎不是個淺彎,沒那么容易繞得過去的。 十歲已經(jīng)是個有成熟和具象記憶的年紀(jì),想忘記很難,想從那種落入萬丈深淵般的恐懼里走出來更難。一艘船,一片湖,哪怕不是當(dāng)年那些事物,一樣可以勾起人內(nèi)心深處最大的驚惶、恐懼與痛苦。 “別想那么多了,”崔紹群伸手搭上他的肩,極溫柔又極堅定的拍了拍:“這不是你的問題。相信師兄,既來之則受之,早晚有一天,會好起來的?!?/br> 有了這么個插曲,崔紹群也不去釣魚了,湖心島上風(fēng)光旖旎,鳥叫蟲鳴,陪著薛眠繞著靜謐的羊腸小道緩步慢走在山林間。 薛眠拿相機拍景,他拿眼睛拍他。 心里想了很多。 然而擺在眼前的頭等大事躲不過,還得先想辦法解決了—— 畢竟一會兒還得他媽的坐船回去啊! 難不成又來? 真是cao了…… ※※※※※※※※※※※※※※※※※※※※ 白天家里斷電所以斷網(wǎng),熬到這會兒一修好我就上線啦,久等了~~~ 那啥,不多說,咱們明天還要見哦~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