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5
薛眠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nongnong的天幕,一排金色路燈立在朦朧的夜色中,像是忠實的守夜人。 微怔。 低頭檢視自己,發現還在車里,但前座的司機已經不見。 然后就反應過來什么了,迅速轉頭—— 半明半暗的一束光影里,有道人影正安靜的坐在身邊。 突然醒來的遲鈍感讓薛眠保持著轉頭的姿勢,一時沒有動彈,視線里只看到兩根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劃動,上面有光影浮動,有字幕閃過,有人物跳躍。 這……這是—— 打游戲??? “……” 一聲猛咳打破緘默,費南渡聞聲抬頭,目光平靜,道:“醒了。” 有些尷尬的摸了下鼻尖,薛眠收回目光,重新倒回椅背上,輕輕呼了口氣:“不好意思,睡著了。” 費南渡繼續手上的游戲:“再睡會兒?” 薛眠摸出手機看了一眼,都過12點了,搖搖頭,準備開門下車:“不了。” 頓了頓,又扭頭問:“司機走了?” 關掉手機,費南渡揉壓了兩下太陽xue:“嗯,讓他先回去了。走吧,下車。” 跨出車廂時薛眠才發現他們此刻是在一個露天的停車場,面前就是酒店大樓,白色景觀燈照得高闊的樓體像朵巨大的白蓮,盛開在繾綣的海風夜色中。 從抬腿往酒店走到坐上電梯,二人誰都沒再說話。四十六樓先到,電梯門“叮”的一聲往兩邊打開,薛眠遲疑了一下,想想還是抬手按住了開門鍵:“明天……我……” “不用太早,”費南渡替他把話說下去:“下樓前可以給我發信息。” 其實薛眠想說的是“明天我能不能不去?” 然而就這幾秒的猶豫讓他錯失了開口的機會,再想扭轉又未免刻意矯情。電梯這么按著容易壞,心里在撥浪鼓似的搖頭,面上還得裝作沒事一樣的點了下頭:“我走了。” 也不等對方是否還有什么要說,長腿一邁,快步向房間走去。 初夏的獅城氣溫宜人,滿城綠樹成蔭猶如碧濤,咸咸的海風總能從不經意的四面八方溫柔拂來,化作滿身的閑適清涼。 不出所料,薛眠早上剛洗漱完就接到了沈桓的電話:“薛老師你昨天下午什么時候走的啊?我一散會就去找你了,結果衛總說你臨時有事,姜助理替你跟他告了假?怎么了,沒什么事吧?” 關于該如何跟沈桓解釋自己昨天的早退,薛眠已經提前打過草稿,雖然撒謊不是本意,但比起坦白于眾某些并不想為外人道的內情,還是寧可違心的說句假話:“沒事,可能有點水土不服,身體不太舒服。怕打擾衛總工作,就跟姜助理說了一聲,忘了給你留個言,抱歉了。” “哎呀這有什么可抱歉的,不舒服就要趕緊回來休息嘛。還有幾天的仗要打呢,你可不能倒下呀!” “已經好多了,謝謝。” “那就好那就好,昨天我們散得晚,就沒給你打電話,想著今天早上聯系也來得及。那個……薛老師,”沈桓在那頭猶豫了一下:“你身體不舒服,還有力氣出去玩嗎?今天衛塞節,本來想約你一起出去走走逛逛的,不知道你現在這樣行不行啊?” 早來晚來,果然是繞不開這個約。 薛眠心下一嘆,沒敢猶豫太久,接話道:“大概……是不能了,頭還有點暈。沈助理,你和其他同事一起去吧,玩得盡興。” “唉……”沈桓嘆道:“好吧,也只能這樣了。聽說今天外面會很熱鬧,有很多好玩的節目看,什么花車巡游啊,點燈啊,路邊布施啊……薛老師你錯過真的可惜了。” 不能再聊下去了,薛眠心虛,又不擅長撒謊,只得趕緊掛電話:“沒事,你們玩得開心就好。不早了,那你準備準備,一會兒就可以出門了。” “嗯,薛老師你好好休息啊,要是路上看到好玩的好吃的,我給你帶回來。” “好。” 掛完電話,薛眠走到衣柜前,看著吊了一排的衣服發了會兒呆。 穿什么好呢…… 時間走向九點半,薛眠換好衣服看了下手機,沒有錯過的電話或信息。 今天的太陽比昨天還大,溫度也更高,透窗看去,外面的世界一片光亮。指尖摩挲著手機解鎖鍵,薛眠看著落地鏡里的自己。 不對稱色的短袖襯衫,有點hip-hop風,藍黃相間,帶點黑白的豎條紋。褲子是運動款,純黑,在腳踝處收攏,使得兩條本就細瘦的長腿被襯得更加筆直纖細。腳上踩著雙新款運動鞋,隨身帶它的目的本是打算夜跑用,但目前為止還沒機會跑上十米,今天就先拿來頂用了。 嘴角邊的血痂還沒褪盡,帶一點新rou長出后的粉白色。他這張臉原本就因為皮膚太白而顯得有些陰郁氣,添一道疤口,乍一看反而冒出點野性邪傲的味道來。 解鎖手機,找到號碼,文字編輯得簡單,不過短短一句話:我下樓了。 單肩運動包斜跨在背上,薛眠進了電梯,下到五樓的時候手機響了一聲,也是簡簡單單幾個字:大堂見。 今天過節,大堂里的人明顯比昨天多出不少,大概都是準備上街看熱鬧的。薛眠還記著沈桓那茬,總不能在這里撞見,得做點偽裝。 打開背包,拿出一頂黑色鴨舌帽戴到頭上,遮去大半張臉。安全了。 找了張偏僻一點的沙發坐等,旁邊是一對來旅游的韓國小夫妻,看上去也是在等人,休息的間隙一直頭挨著頭說悄悄話,依稀能聞得“歐巴思密達”之類。二人交頭接耳,眉眼帶笑,模樣瞧著十分甜蜜。 薛眠自覺這是在當電燈泡,不好,準備換個座位。剛一轉身,人影交錯的視線盡頭,一道高挺的身影正向他走來。 說不清是什么感覺,很奇怪,明明大堂里來來回回那么多人,但就像是帶著光似的,薛眠一眼就從人群里分辨出了那個人。 白色純t,右肩處紋著一個黑色圖案,水洗的寬松牛仔褲上系著一條簡單的黑色皮帶,腰肢修長,長腿顯眼,走路的時候像是帶風。 臉上架著副墨鏡,發型也換成了松散垂下的樣子,干凈又清爽,像二十出頭的小年青。 幾乎徹底換了一個人。 心臟莫名噗通亂跳了好幾聲,薛眠耳根一熱,恍惚以為是看錯了人。 費南渡就這么走過來,手插在褲兜里。雖然隔著一對漆黑的鏡片,看不到他的眼神與目光,但微露的詫異還是能從下彎的嘴角上捕捉個清楚。 人站定,問:“干什么戴帽子?” 薛眠將帽檐再壓了壓,感覺就快把鼻子扣到帽子里了。快速掃了一眼四周,低聲道:“遮一下,別碰到認識的。走吧,先別問了。” 費南渡笑著搖了搖頭,抬腿邁步替他在前開路:“那就跟緊點,別丟了。” 薛眠本想回句“又不是個孩子能怎么丟”,可再琢磨一下對方的話,似是別有它意,便道:“你認路么,我們這是去哪兒?” 酒店外面有接駁的車,薛眠又是一眼就看到了昨天那個司機,想來是為了這幾天在獅城活動方便,所以專門雇下了一個專職司機。 上了車,薛眠也沒挑揀,座位和昨晚一樣。費南渡報出一個地名,這才回道:“鄭師傅認路就行。” 鄭師傅就是這位司機。 獅城是個國際化大都市,城區繁華但不繁冗,景色宜人,處處綠意盎然。交通雖然偶有路堵的地方,但整體還是有條不紊,即便大奔每開六七分鐘就能碰到一處集會的人群,但至少沒因此封路。 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紛呈,不啻中國的春節。因為衛塞節是紀念佛陀誕辰,所以隨處可見的元素都與佛家有關。人們手上拿著鮮花和奉香,街邊有的地方設置了佛龕禮臺,民眾虔誠上前跪拜進香,將象征著祝禱的鮮花奉于佛龕前,磕頭禱告,祈求心愿實現。 除此之外,薛眠沿途還看到幾處布施放生的。只見志愿者們支著帳篷,有序的發放食物給排著隊的救濟人員,又或是在河邊放生諸如活魚、烏龜、鳥雀之類。形式多樣,參與人員也很多,可見衛塞節的傳統習俗被很好的保留并繼承了下來。 “費總,今天路況不是很好,我們可能要繞一點路,大概還有半小時到。”司機鄭師傅一邊扶著方向盤堅持在車流里穿行,一邊看著后視鏡道。 “不急。”費南渡轉過臉看向薛眠:“早餐吃過了?” 帽檐的高度壓得正好,鼻梁以上全部擋住,沒了視線的交流后薛眠只覺渾身舒服多了,說話也就不那么硬板著了:“沒,起晚了。” “平時也這樣?”費南渡繼續問。 薛眠盯著自己的鼻尖,語調揚了一點:“哪樣?” “起晚了,就不吃。” 說話的時候費南渡將身體往這邊轉了一點,他身上的香水味不濃,但車廂密閉,后排二人又靠得近到幾乎可以忽略這兩拳的距離。薛眠嗅覺敏銳,當下捕捉到一絲淡淡的香氣,頭一轉,目光穿過弧形的帽檐,剛好看見費南渡正單手托腮的看著自己。 哪怕是隔著墨鏡鏡片,薛眠也仿佛能看穿對方投來的目光,里面有閃爍的光亮在隱隱跳動,就像此刻高懸于頂的烈陽照進了他的瞳孔里——明亮,還帶著笑。 “反正不餓。”薛眠撇了下嘴。 這種對視很不公平,憑什么對方就能把眼睛藏在鏡片背后,不為他人所見,自己就得這么敞著讓人看?薛眠巋然不動,用一種非常正常的速度把臉轉了回來,目視前方,面無表情的盯著窗外面的車流。 “這樣啊……”費南渡像是笑了一下,點點頭,手搭在旁邊的中控臺上,不急不緩朝前座道:“鄭師傅,車里是不是備了零食?” 鄭師傅立即回道:“是的,姜小姐安排過的,有面包,有蛋糕,還有糖果餅干飲料。費總,是要拿嗎?” “不用,”費南渡坐正身體:“既然這位先生說不餓,那就不麻煩了。繼續開車吧。” “……” 這種故意為之的惡作劇薛眠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了,但沒想到不過短短三天而已,他竟然被惡整了兩次——上次是兩天前飛機上那頓清湯寡水的白粥宴,他還沒來得及把這茬給翻篇,豈料這么快就又來一次? 還全是拜一人所賜??? 對。嘴上不服輸愛逞強、總是違心的說些不愿被人看穿內心想法的話是他的風格,但不代表就得讓人當面戲弄—— 哪怕他現在確實有點餓了。 ※※※※※※※※※※※※※※※※※※※※ 對,薛哥哥有一種病,學名叫作“只要遇到姓費的就會真香打臉綜合癥”。 男人骨子里的要強不服輸也得看對誰,遇到有的人會選擇視而不見,遇到另外的人會選擇交一交手,最后遇到某一個人——場場上場場場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許愿時間到: 每多漲收藏10個,當天多更1章。 哈哈哈好直白的愿望啊! 周五見~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