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10
電梯里,薛眠站在門口位置,姜蒙正在他左后方打著電話,聲音放得比較低,但隱約還是能聽到些內容。 畢竟此刻這梯廂里只有三個人。 “是,兩個黑色行李箱。” “不,請直接送到48樓,4812號房。” “對,交給姜小姐,謝謝。” 掛完電話,姜蒙轉身道:“費總,行李已經安排人送到您房間。” 從薛眠的角度是看不到費南渡的,只知對方是站在自己后方位置。按理這個站法并不很合適,哪有讓甲方老板站一個乙方譯員身后的道理。但誰讓薛眠是最后一個進電梯,進去之后一看這二位已并肩同立,總不能從中間擠過去鉆到后頭吧?于是鍵一摁,關上梯門,干脆就在原地不動了。 一個低沉醇郁卻略帶疲倦的聲音在身后兩步距離處響起:“讓他們送個藥箱過來。” “明白。”姜蒙點頭,撥通了前臺的電話。 藥箱是干嘛用的,薛眠覺得就不用猜了。不是他自作多情,而是眼前這局面已經足夠昭示,無非是身后人讓姜蒙通知酒店送藥箱過來給自己用,以處理干凈臉上的勛章。 四十六樓很快就到,電梯“叮”的一聲響,門開了。薛眠側過身準備向二人道謝并道別,可嘴巴還沒來得及張開發出個音節,姜蒙就率先上前一步,抬手摁下了關門鍵:“薛老師,您的傷需要處理一下,我讓前臺送了藥到四十八樓,請您移步過去吧。” 話音剛落,電梯門倏的關上。 薛眠一臉懵:“我為什么要去四十八樓?” “否則呢,”費南渡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一個人回房間處理傷口么。” 薛眠是真的懵了,無聲眨了眨眼,沒想到當著姜蒙的面這人竟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熟稔的像是舊友,甚至還帶著兩分隱約的責備。 未待薛眠開口,四十八樓已到。姜蒙朝費南渡頷了下首,先一步往走廊方向走去。薛眠立在電梯口,一臉的猶豫不決,費南渡跨出電梯,見他一動不動,便道:“怎么了?” “我覺得沒必要這樣。”薛眠皺了下眉:“我自己能搞定,為什么要到你們這……等一下,”薛眠猛的反應過來:“你該不是……讓我去你房間?” 費南渡臉上一派風平浪靜:“嗯。” “……不是,你想干什么?”薛眠表示完全不能理解他的用意:“姜蒙還在,她會怎么看我們?她會怎么想?你難道想昭告全世界我們認識,我們不是沒見過面的陌生人,我們……” “我們。” 費南渡打斷了他的急切,語氣淡淡:“我們曾經認識,有什么問題?姜蒙比你想的更不多管閑事,你可以當她是空氣。”言畢,也不管薛眠是否聽懂,徑直朝房間走去。 然而剛走沒幾步,見薛眠沒有跟上,頓了頓,語氣一緩,駐足回首道:“過來吧。只是上個藥,沒別的。” 走廊盡頭倒數第二間的客房里已有光線透出,薛眠一時無言,定在原地站著沒動。還沒等他決定好去留,電梯突然響了一聲,緊接著一個酒店女服務員出現在眼前,手上拎著一只白色的藥箱。 效率可夠快的。 那服務員見薛眠站在電梯口,微笑著用中文問好:“先生您好,請問是您要的藥箱嗎?” 應該是的吧,服務員都看到他嘴角上的傷了。 薛眠嘆了一聲,將手一伸:“給我吧,謝謝。” 四十八樓的套間比四十六樓更為豪華氣派,薛眠剛挪到門口,姜蒙拖著一只行李箱走出來。 “薛老師。”姜蒙看到了他手上的藥箱,沒說其它,只點了下頭致意。 不知自己這會兒臉上是什么表情,薛眠不尷不尬,只能也點點頭:“姜助理。” 姜蒙并未多留,問完好,徑直往走廊另一側的客房走去。 時間重新交還,薛眠提著藥箱,嘴角的刺痛感在這一刻突然明顯起來。抬手摸了一下傷口,血漬已經凝固,結成血痂粘在皮膚上,有點緊繃繃的,一說話就扯得疼。 視線里走來一個人。 費南渡已經除去西裝外套,白色的襯衫從脖頸處往下解開兩顆扣子,袖子也卷到了手肘處,見薛眠站在門口,上前接過他手里的藥箱:“不進來?” 語氣正常,聽不出有什么異樣。 薛眠欲語還休的看了看他,沒說話,猶豫了幾秒,還是抬腿進了房間。 聯想下午在機場那一幕,費南渡帶著姜蒙坐車離開,之后也不知怎么就出現在了酒吧,所以他……等于是到這會兒才忙完返回酒店落腳,連房卡都是剛剛才拿。 一天的時間折騰下來,先是長途飛機,再是…… 也會累的吧。 薛眠動了動嘴唇,忽然就不知道要說什么了。 費南渡提著藥箱放到桌上,他頭發微松,锃亮的眼鏡架在高挺筆直的鼻梁上,手指骨節分明,在一堆藥品間挑選翻找,最后取出兩瓶藥水和棉簽藥膏。 “過來坐。”抬起頭,看過來。 客廳里有松軟的真皮沙發,就挨在陽臺邊。外面天色如陳墨,但海邊夜景燈火斑斕,十分迷人。薛眠這會兒有些疲憊,臉上更是刺痛得難受,便沒多言,乖乖坐了過去。 兩張沙發面對面,薛眠坐在面朝陽臺的那一側。費南渡走過來,手里是一只酒精瓶,還有兩根棉簽棒。將棉簽蘸滿酒精,彎下腰,抬點頭,目光落在那片結了痂的傷口上。 “會有點疼,”手抬起,在快接近傷口時提醒道:“忍一忍。” 薛眠其實很想說你這房里總有鏡子的吧,我自己真的可以。 但莫名的心下一動,像是被什么軟綿綿的、帶著溫度的柔軟東西觸到了,抿了抿嘴唇,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忍得住,你擦吧。” 傷口暴露在外挺久了,又是嘴角邊這種皮膚薄軟的地方,得先徹底消個毒,再敷上消炎的藥膏,藥夠的話最好再吃幾粒消消炎。費南渡手法輕緩,捏著棉棒挨近傷口,在那片指甲蓋大小的殷紅上細細來回,一點一點抹過,極認真,也極耐心。 傷口雖然被酒精刺激得生疼,但還沒到不能忍的地步。薛眠眉頭小幅度抽了抽,倒是沒哼沒喊。眼皮垂著,視線落在自己的鼻尖上,不為別的,總感覺如果此刻抬眼對視,一定尷尬。 畢竟他們挨得……這么近。 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間,薛眠知道對方一直有噴香水的習慣。然而此刻不止是香氣,甚至這人身上的體溫都隨著流動的空氣緩緩飄至,暖的,無端讓人緊張又放松。錯亂矛盾的感官,心跳忽然咚咚加速,連臉上都開始火辣辣的,從耳朵那兒燒了起來。 過近的距離讓人本能的想要避開。 “疼就說出來。”費南渡邊擦邊道。 眼睫微顫,薛眠摒著勁,盡量讓自己表現的自然無恙:“不疼。” “不疼就長些記性,”費南渡放下酒精,拿起另一瓶藥水:“這么大了,還打架。” “誰讓他先罵人的,”不提這茬還好,一提就來火。薛眠鼓囊囊的撇了下嘴,氣咻咻的悶聲道:“出手太輕了,該讓他住院才好。” 一句抱怨,聽著像是撒嬌的嗔罵,薛眠沒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問題,費南渡手上卻是頓了頓,接著輕聲一笑,道:“這么橫,不怕惹了事蹲班房。” “新加坡的法律這么不講理么?”薛眠哼了一聲:“維護個人與祖國同胞名譽還有錯了?” 碘伏涂完,結痂處一片深紅,看著比原傷口更加鮮艷顯眼。費南渡放下藥瓶,坐到薛眠對面,將消炎的藥膏擠到棉簽上,眼睛凝視著那處深紅,仔細而輕柔的往上涂著:“沒有錯。但自己的安全也要顧全。這里到底不是國內,酒吧魚龍混雜,如果出點差錯……” “無所謂,”剛抹完藥的傷口有點痛又有點癢,薛眠下意識伸出舌頭,以舌尖輕輕舔了一下傷口的邊沿,話里全然是滿不在乎:“不行就找大使館,中國的護照不是白拿的。” “小孩子氣話。”費南渡笑著,抬手在他頭發上輕輕揉了一下,動作溫柔的像是真的在哄一個孩童。 恍惚之間,薛眠有些迷蒙的愣住。 但費南渡似乎不以為意,收起藥膏,從藥箱里取出兩片消炎藥遞過去:“結的痂短時間褪不了,但會議你還得出席。明早讓姜蒙去找你,想想辦法,遮掩一下。” “遮掩?” 雖然臉上帶傷確實不適合直接出現在明天的會談上,但薛眠一時沒反應過來費南渡口中說的“遮掩”指的是什么。 話說讓姜蒙“想辦法”? 她能想什么辦法? 要一個女人才能想得出的辦法…… 難、難道是…… “大概——”費南渡停了停,略一沉吟,然后道:“女人化起妝來,好像都有鬼斧神工的能力。” …… 果然? 果然是化妝???!!! 薛眠一口拒絕:“我不要!” “別激動,”費南渡將一杯溫水遞過去:“遮蓋一下,不是描眉畫眼。” “那我也不!”薛眠又急又氣,連嘴巴都不由自主的鼓起來了。 話音剛落,一只寬大的手突然欺了上來,力道不大,只輕輕捏在他的下巴上。 緊接著薛眠就看到一雙漆黑的眸子打量般的盯著自己嘴角上的傷,眉宇微蹙,淡聲道:“不然……創口貼可能不好看吧?” 這動作徹底將薛眠驚到了,想也沒想的就要拂開對方的手。 “別動,”費南渡胳膊一抬,用空著的那只手鉗住了一只伸來的利爪,笑了一下:“出去見人,代表的可不止你本人形象。既然這么愛國,國家形象要不要顧及?” “我不化妝就不顧及國家形象了?” 薛眠被他鉗得動彈不得,正要揮動另一只手,費南渡卻在這時松開了:“洋人矯情,你做翻譯這么久,不會不明白。skyrocket老板是個英國人,一向紳士自居,如果中方翻譯人員是個臉上掛彩的,你猜他會怎么想?” 怎么想? 估計不會往好了想。 畢竟傷在嘴角,這位置顯然不可能是磕了碰了,往正常了想是打架了揮拳了,不正常了想……還不知道要腦補出什么畫面。 薛眠一番掙扎,最終念在“專業”二字,只得勉強作罷:“那就簡單蓋一下,別夸張,看不出來就行。” 說話間費南渡已起身離座,手里不知何時多了根點著的煙,打開陽臺門,一片夜風帶著濕潤的海鹽味吹了過來。 “嗯,”吸了一口煙,身體靠在陽臺上:“有什么要求,直接對姜蒙說。” ※※※※※※※※※※※※※※※※※※※※ 兩次受傷兩次他都在你身邊,是不是猿糞??????? 不是吧這明明是小毒君的安排哇!!!!!!! 錯!不關小毒君的事,寶寶還小,啥玩意兒都不知道~~~~~ 明天繼續兩章走起~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