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

    痛，則不通；通，則不痛，雪焰現(xiàn)在想不起，所以頭很痛。

    自從那次懷夢被救之后，自己發(fā)呆的時間明顯增多，經(jīng)常坐在圓羅樹下就是半天。

    大大的，圓圓而孤單的花苞，也曾經(jīng)在冊炎的記憶里見到過的。

    而不管是澄安子還是月林，只需要優(yōu)雅的點(diǎn)過手指，枝頭那些光溜溜的花苞，就會輕輕的落下，爾后打開星盤。

    但是，自己卻沒有一次成功，就算自己的手指指僵了，那些巨大的花苞依然光著身子站在樹尖，雖然看起來一陣風(fēng)就能把它們刮落，但是，不管自己呆在這里多次，指了幾次，花苞們?nèi)匀还虉?zhí)的站在枝頭，隨風(fēng)搖弋。

    這就是沒有時法的一個證明吧？

    曾經(jīng)罩住兩個人的巨大星盤，到底還顯現(xiàn)了什么呢？

    不過，對于只有原界記憶的自己而已，星盤就算出現(xiàn)了，又有什么作用呢？

    想到這里的雪焰，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雖然懷疑晶殿的冊炎，但是她若真的有記憶，不可能會這樣一直拒絕澄安子的，畢竟以前的冊炎……

    ——啊，好煩！

    明明現(xiàn)在的自己，對于過去已經(jīng)是一片空白了，為什么還要老是想著，而且為什么，為什么總是冒出來……？

    雪焰把頭埋進(jìn)膝蓋彎里，繼續(xù)嘆氣。

    閉上眼睛的時候，腦海里一片空白，但是，在那一片空白的深處，又隱匿著一點(diǎn)腥紅。

    那一點(diǎn)腥紅，

    如同霜重寺里老佛的眉心，余下的空白，則像子櫻樹落下的櫻花，白天在前院，能一邊看到落花飛過，一邊聽到檐角的輕輕鈴聲。

    霜重寺其實(shí)早已經(jīng)遠(yuǎn)去。

    在原界的生活從來沒有這樣的多姿，但也從來沒有這樣煩惱過，寺外的孩子們和自己玩得最開心，十來歲左右的孩子們湊在一起，每天總是會找到很多開心的樂子。

    在邊上看他們歡鬧的師傅，偶爾和自己的視線對上時，會露出看不懂的淺笑，現(xiàn)在想起來，他的笑容，和鏡宿玄有點(diǎn)相像。

    雖然很快樂，但是在原界完全沒有想這件虛無的事，只是任由每天時間很快的過去，反而是來到云界之后，會偶爾的想起，霜重寺的片斷。

    是因?yàn)槟切┤兆油蝗灰蝗ゲ粡?fù)返了？還是，

    在云界不快樂？

    怎么會？

    明明遇到澄安子是一件用快樂來形容都不足夠的事；明明和羽颯的聊天；和溫柔的月林喝茶；甚至每天會給自己做很多好吃點(diǎn)心的丹戠jiejie；明明，和大家的相處是件很快樂的事，為什么，還會去想原界？

    唉！

    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東西實(shí)在太多，雪焰提不起精神般的翻過和她一起坐在地上一堆舊書。

    這是羽颯的主意，說這些都是冊炎以前愛看的。

    但是對雪焰來說，這只是一些字節(jié)奇怪的書，她也實(shí)在想像不出，過去的自己坐在這里，假裝很有意境的翻這些書本，到底有什么情趣？

    全部，全部都是有關(guān)時法修煉的書。

    緊湊，嚴(yán)實(shí)，枯燥。

    過去的自己，是這么沒有意思的人嗎？

    想到這里，雪焰拍了一下自己的臉。

    ……唉，

    作為印的心臟，看起來顯然是因?yàn)椴缓细癫旁鈷仐壍陌伞?/br>
    責(zé)備了自己一番后，雪焰就著從鏡宿玄那邊借來的七界通用字典，對著翻了半天書，以前往往只是剛翻開的時候，丹戠就會很及時的出現(xiàn)，手里端著吸引她的好吃茶點(diǎn)，然后，想要想起來的想法，就真的成為了想法。

    院子里有陽光，書頁和書頁之間都溢出了陽光曬足的干燥味，風(fēng)進(jìn)來時，跟著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響，雪焰跟著風(fēng)翻了半天書，感覺到陽光都移到了遠(yuǎn)處，卻仍然沒有看到丹戠。

    昨天，

    她肯定還想跟我說什么的，但是，被澄安子的意識給阻止了。

    丹戠……

    她說她歸屬于狩，那她又是和狩什么關(guān)系呢？

    和冊炎又是什么關(guān)系？

    唉，說好了不想的，

    眉頭直打結(jié)的雪焰就勢抓過一頭漆黑的長發(fā)，打著卷的發(fā)尾散開來，她這才突然想起，還沒有讓丹戠梳理。

    來離府不久，卻被丹戠照料得衣食無憂，雖然平常話不多，但不僅僅是在廚藝方面出色的丹戠jiejie，簡直是快要讓雪焰舍不得這里了，更是鮮少去想冊炎恢復(fù)的事了。

    現(xiàn)在想來，她是故意這么做的吧？

    雪焰再度嘆氣，心底猶豫著待會兒見到端著點(diǎn)心出來的丹戠，該不該再繼續(xù)昨天的話題。

    說了會不會又會出現(xiàn)同樣的情況？

    但是，不說的話，心底的疑惑又實(shí)在癢得自己難受。

    其實(shí)，就這樣一直生活在離府，并沒有什么不好，只是那樣的話，冊炎無法恢復(fù)，而澄安子在原界的尋找也全部會白費(fèi)……

    丹戠……

    一刻，兩刻，一個時辰都要過去了，雪焰卻沒有再看到丹戠出現(xiàn)。

    三刻，四刻，聯(lián)想到昨天丹戠最后時的神情，雪焰扔下書本，下定決心去找她。

    偌大的離府，要感知到一個人的氣息真是有些困難，雖然被羽颯批評得幾乎要放棄，但這個時候，雪焰無論如何都要感激羽颯，至少來九曲利天的這幾天日，她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去分辨生靈存在與否的氣息。

    但結(jié)果卻讓她更加不安。

    離府，沒有丹戠的氣息。

    “不見了？”

    找到澄安子時，果不其然，他正在蓮花池邊。

    “怎么辦？你要去離府外面找找看嗎？”雪焰一臉不安。

    畢竟，自從她來到離府，丹戠就從未外出過。

    “不用。隨她吧。”澄安子毫無擔(dān)心之意。

    “可，呃，昨天她……呃，臉色不大好。”想起丹戠那時欲言又止的痛苦，雪焰也是生生把后半句給咽了下去，顯然看出她想法的澄安子仍是風(fēng)輕云淡:“她對云界很熟悉，而且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不會出什么事的。”

    雪焰有些不死心：“可是我……”

    “你不能再出去，忘了上次的懷夢事件？”澄安子的話正點(diǎn)中死xue，在喉嚨深處發(fā)出一聲□□的雪焰沮喪的打消念頭。

    顯然相比先前，對她的看護(hù)明顯要更重視起來的澄安子，開始打量著四周：“風(fēng)進(jìn)來了，你先提前回屋吧。”

    “風(fēng)？”

    “應(yīng)該是羽颯要過來了，你不要再跟著他到底亂跑了，也別聽他說那些陳年舊事了，只要我一會兒眼錯不見，那個性別和性格都極度令人頭痛的逸就會鬧出禍?zhǔn)聛怼！闭f完這些話的時候，從長空召過螭龍的已經(jīng)浮游到了澄安子的面前。

    明了他的目地，雪焰仍是有些不放心的問：“今天還是要去嗎？”

    “嗯。”

    想到澄安子還是會得到一如往日的結(jié)果，雪焰緊緊揪過他的手：“要不，另想個辦法吧，畢竟你是狩啊，可能話，你完全是可以對冊炎……”

    想說又不敢想下去的話，卻被澄安子接過：“我是狩，可以對印下強(qiáng)迫的命令，你是不是這樣想？”

    松開手，雪焰怯生生的點(diǎn)頭。

    澄安子嘆氣：“是鏡宿玄說的吧？”

    “不，是羽颯……”

    原本的皺眉變成了嘆息，撫過雪焰未曾梳理的長發(fā)：“……印的性格很激烈，我曾經(jīng)強(qiáng)迫過她遵從印的命運(yùn)，……但是，我現(xiàn)在，極度后悔那個時候的自己。那件事，鏡宿玄比我更清楚后果，為什么他還是不明白，明明，就發(fā)生過那樣的事，冊炎也因此，極度憎惡我……”

    能明顯的感覺到，最后那幾個字的語氣完全變了，雪焰為此由拉衣袖改為拉手，這個充滿了擔(dān)憂的動作，終于讓還在撫長發(fā)的澄安子回過了神，同時低過眉眼：“……怎么？”

    “我，我不知道以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知道，澄安子是溫柔的，特別是對冊炎，就算我沒有了那些記憶，我也知道，一定是的！絕對……”

    完全松開了指尖的黑發(fā)，澄安子顯出了過于明顯的苦澀：“……不是這樣，我一點(diǎn)也不溫柔，特別是對冊炎，這點(diǎn)上，我其實(shí)比蒼更無情。”

    “……咦？”

    雖然雪焰一臉疑惑，澄安子卻不再回答，他的周圍彌漫起了水霧，螭龍也開始降落在他身邊了，

    “不用擔(dān)心，丹戠不會離開太久，她不能離開我太久。”

    雪焰點(diǎn)點(diǎn)頭，眼角卻莫名酸痛，只得緊緊盯著他的身影，直至完全消失在被螭龍帶走的水霧中。

    雖然和懷夢中看到的一樣，澄安子消失的時候，他的周圍會流淌起水的漣漪，爾后再中緩緩泛散。

    雖然和以前一樣，

    但是，過去的澄安子，明明沒有這樣孤單。

    但是，自己所謂的過去，其實(shí)也只是在懷夢中看到的那一點(diǎn)點(diǎn)，三百多年來的記憶，其實(shí)全部都……

    現(xiàn)在這個狀況，簡直是令人無法忍受般的……

    啊，不行了，又要沮喪了，我真是……

    “——嘿！”

    “——哇！！”

    視線中突然落下來一個人頭，把正陷入低谷的雪焰驚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