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抽風
“唉!”大約自己都覺得這解釋太蒼白,管家索性放棄:“蕭少卿,真的冤枉啊!我們蘇家哪里敢謀反?更不敢結黨營私、招兵買馬。我家老爺就是個鄉下土財主,目不識丁,怎么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見管家哭得實在可憐,林瑾終于湊到蕭遙耳邊,悄聲道:“適可而止吧!過了就顯得假,莫要弄巧成拙!” 蕭遙比林瑾高出近一頭,林瑾這般湊過去自然要踮起腳尖。而踮起腳尖勢必站不穩,因此,林瑾下意識地扯住蕭遙的袖子保持平衡。 原本只是一眨眼就會縮回來的動作。豈料,她的手尚未來得及松開,便落進蕭遙掌心。 蕭遙并不看她,墨玉般狹長的鳳目只盯著管家,仿佛根本不曾意識到自己正逾越地握著林瑾的纖纖玉指。然,瞳眸中卻流光溢彩,內里皆是算計得逞后的狡黠。 “別動!”鄭重地低聲警告,蕭遙面上不露分毫:“這蘇府龍潭虎xue,蘇閻王連大理寺都敢帶著打手闖入,你我只身前來不太安全。眼下我又將這管家逼得走投無路,萬一狗急跳墻,咱們只怕性命難保。” 林瑾愣了下,不由問:“我們不是早有準備嗎?” “即便早有準備也會存在變數,萬一兄弟們沒接到我的訊號怎么辦?” “你是擔心管家突然發難,他們卻趕不過來,所以才牽著我,方便待會兒逃跑么?” “你說呢?”終于斜睨過來,蕭遙滿臉促狹:“要不,等下你自己跑路?” 臉上的表情登時凝固,林瑾暗自叫苦。蘇員外可是個橫行霸道不肯吃虧的主兒,一想起當日在大理寺那廝離開時恨不得打死她的模樣,林瑾就有些后怕,如今在蘇閻王的地盤上,她還真不敢造次。 揪著心,林瑾非但沒有掙脫蕭遙的手,還刻意往蕭遙身邊靠了靠。 她并未瞧見,蕭遙微微偏了下頭,微翹的唇角露出一顆潔白的小虎牙,有抹閃耀星光自那虎牙上掠過,說不出的俊朗魅惑。 許是怕引來林瑾的懷疑,蕭遙迅速斂去表情,威嚴地看向管家:“你起來吧!本官與蘇大人乃同僚,有些事情好商量,但你們也別在本官面前裝腔作勢!” “謝過蕭少卿!”管家大喜,爬起來后再不見之前的鎮定淡然,渾身上下都透著狗腿氣息:“那蕭少卿您看?” “既然蘇員外身體抱恙,我們自然不便叨擾。不過,今日本官奉命查案,過場還是要走一下的。” “當然當然!蕭少卿所言極是!” “這樣吧!勞煩管家去將蘇姚出嫁前伺候過她的丫鬟、小廝們都喚來,本官問他們幾句話意思意思。屆時若有人再來調查,爾等也能給本官作個證,免得本官在他人面前落下口實。 對了,你先不要告訴下人們是大理寺少卿問話,免得人多口雜傳出什么流言蜚語有損蘇府名聲,也平白給本官臉上抹黑。”說話間,蕭遙遞給管家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這眼神忒有涵義,管家跟隨蘇員外多年,官場上的貓膩見得甚多。當下心中竊喜,竟從懷里掏出個鼓鼓囊囊的錢袋悄悄遞過來:“蕭少卿的東西掉了。這府里確實人多口雜,您且收好,小的這就去將人召集過來!” 林瑾的眼睛倏地瞪圓。這管家居然公開賄賂?他就不怕蕭遙翻臉打死他嗎? 正想伸手幫蕭遙推拒,豈料蕭遙竟“哈哈”笑了兩聲,大大方方接過錢袋往腰間一掛。那神態,仿佛這錢袋真是他方才不慎丟失的。 待管家走后,林瑾忙問:“你干嗎收他銀子?” “自己送上門的,不要白不要。再說,咱們這幾日在街口擺攤,折進去不少本錢,剛好用這筆銀子補上!”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 “消災個屁!”蕭遙翻翻白眼:“跟這種人講什么信義?銀子照拿,咱們該干嘛就干嘛!” “大人怎可這樣?” “怎么?準他蘇閻王為富不仁,就不許我蕭遙騙他兩個錢請那些心懷正義的老百姓喝幾杯茶,吃吃小餛飩?你可知這袋銀子能讓劉安母子安度多少歲月嗎?我自拿回去給了劉王氏和劉安,也抵不了蘇姚這些年對劉家的虧欠!” 見林瑾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蕭遙松開她的手:“小瑾,你什么都好,就是被你師父教得太過于耿直,絲毫不懂變通。這般迂腐執拗,將來回到丞相府,你當如何保護自己和你娘親?” “這跟保護我娘親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且想想李麻子全家的遭遇? 這世上心機深重的壞人那么多,太過耿直無異于處處挨打的出頭鳥。而變通并非圓滑世故,有時候乃是保護自己的手段。 小瑾,我們只需對正人君子像你師父那般坦坦蕩蕩,若遇見算計你、想害你的無良小人,只管反過來算計、欺負他們就好。” 蕭遙這話聽著挺有道理,但林瑾就是覺得別扭。皺著眉,她硬邦邦道:“蕭少卿的話不對!正義之所以令人仰視,乃是因為它代表著原則和堅持。倘若見什么人說什么話,那這世上豈不人人都是毫無原則的兩面人?而遇到壞人都以惡制惡、以暴制暴,最終結果不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兩敗俱傷嗎? 就好比蘇姚被害一案,如果真按大人所說,蘇姚蠻不講理打瞎劉王氏的眼睛,劉安和劉王氏也以怨報怨,將蘇姚毒死分尸,那劉家豈會世世代代受到附近百姓的愛戴?而蘇家又豈能就此罷手? 其實這些大人心里都明白,否則您之前也不會說出律法需要有人監督的話? 故,林瑾以為……” 才說到這里,便見蕭遙似笑非笑地瞧著她,那眼神,仿佛林瑾是條剛剛生下來,極不懂事又無比惹人憐愛的小奶狗。林瑾不由頓住話題,莫名其妙摸摸自己的臉:“你干嗎這樣看著我?我臉上有臟東西?” “傻丫頭!你如此天真耿直,以后怎么叫我放心?”說著,蕭遙竟滿臉溫柔地在林瑾發頂輕輕揉了兩下。 林瑾一怔。 這廝,有毛病吧?她天不天真,耿不耿直,與他何干?再說,她哪里天真耿直了?她明明十分圓滑世故好嗎? 正想問問蕭遙抽什么風?卻見管家遠遠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過來,林瑾立時將要說的話忘了。 細數一遍,她低聲問:“怎么來了四十八個?那么多人蕭少卿待會兒打算如何做?” “自然是交給你,小瑾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大人就不擔心夏桑不在其中?” “不會!”蕭遙笑得像只狐貍:“方才我故意雷聲大雨點小地唬住管家,乃是怕管家有所察覺,提前將夏桑轉移出去。現在管家自己都毫無防備,夏桑怎么可能不在其中?” “大人倒是聰明,拐彎抹角的花花腸子也忒多了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