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再回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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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出林蔭小道拐上官道,路面便平整寬闊了許多,裴落青抖了抖韁繩,稍微加快了速度,兩匹馬兒一路小跑著往前奔去。 柳書意感受著撲面而來的細雨清風,只覺得一陣說不出的快意與灑脫。 她一直是有些向往話本里的江湖俠客的,也曾幻想過縱情山水暢游天下,只是想過后又不免自嘲,女人,尤其是她這樣出身的女子,嫁人生子才是唯一出路,即便舍了一切選擇出家,也是要被困在家廟里,一生不得自由的。 這段路算不得很近,待到了桃蹊河邊,已過去了大半個時辰,柳書意仍覺得有些意猶未盡,想要下馬時,卻發現自己雙腿酸軟,抬不起來。她不由僵硬了身子,正想著要不要不顧形象的從馬屁股后面滑下去,就見裴落青把韁繩往馬背上一扔,邁著大步走了過來。 他身量高挑,站在地上也能達到柳書意的肩頭,雙臂張開,穩穩的舉在她的面前。 “來。”裴落青道,臉上的表情沉穩肅穆,十分正經。 柳書意端坐在馬上,垂著眼睫看著裴落青。 他的手如同他的人一樣,勁瘦修長,剛毅有力,掌心與指腹間因常年舞刀弄槍而生著厚繭,若是撫在身上,會讓人覺得刺痛而微癢,后來他每次回房之前,都會先用熱水將手上的繭泡軟,才會上床碰她。 裴落青不知柳書意在想什么,只是專注而沉靜的望著她,片刻之后,柳書意扶住了他的手腕,引著他握上自己的腰,然后將白皙的手指搭在他的肩頭,輕聲道:“有勞將軍。” 裴落青動作僵硬了一瞬,眼眸微沉,手臂收緊將柳書意圈入懷中,穩穩的抱下了馬背。 細軟的發絲拂過他的鼻尖,帶來一股草木清新的芳香,手中的身體柔軟纖瘦,和自己平時使的刀槍完全不同,仿佛稍微用力就會折斷,還有那兩團抵在自己胸膛上的綿軟…… 柳書意腳踩在了實地上,想從裴落青懷中出來,卻發現眼前這人跟個木頭樁子似的動也不動,不由得掙扎了一下:“裴將軍?” 裴落青松開了手:“抱歉。” 兩人近在咫尺的站著,裴落青還在這邊兀自緊張,柳書意已經在那邊淡定自若的查看起了四周的情形。 她用腳踩了踩路面,說道:“淮城地勢偏僻,沒想到這官道倒是修的不錯。”腳下這條路雖不似京中那樣鋪了石板,卻也夯的緊實,齊整平坦,很適合走馬行車。 裴落青背過身去牽馬,他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懷中又是心上之人,身下某處不免有些蠢蠢欲動,但他始終謹記母親所說“尊重”二字,不愿輕薄了柳書意。 暗自平復了躁動的內息,裴落青才接口道:“這路以前十分泥濘破爛,是太子殿下命人重新修整過。那橋,”他指了指不遠處的石砌長橋,“也是殿下命人重新砌的。” 二人牽著馬緩步上了橋,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發出噠噠的清響。 橋欄不高,只堪堪到膝蓋的位置,柳書意站在橋邊往下看,這條河是從京中金水河分出來的一條支流,河面不算寬,卻有些深,如今連日來的大雨讓河水暴漲,泛著白沫打著旋兒往下奔流。 裴落青環顧四周,皺了皺眉,柳書意見狀問道:“怎么了?” “這桃林并不能藏人。”裴落青道。 柳書意四顧,明白了他的意思,兩岸的桃林雖開的繁盛,但枝葉間稀疏錯落,若有刺客埋伏其中必定會被發現。 難道自己記錯了地點,“莫非他們不是從此處經過?” 裴落青搖了搖頭,把四周桃林搜索了一遍,然后指著一棵樹上的刀痕道:“有人來踩過點。” 柳書意疑惑了,青天白日的大路上,幾十個刺客要怎么埋伏才不會被侍衛們發現?除非…… “他們是晚上過的。”裴落青下了判斷。 二人齊齊沉默下來。 是怎么樣的情況,讓沉墨書決定不顧危險連夜趕路?這個恐怕只有問他自己才知道了。 兩人一起將四周地形摸了個透徹,本著有備無患的原則,柳書意又領著裴落青去找了前世里發現太子殿下的那處山洞,山洞離河灘不遠,洞中有燃盡的柴火和破舊的麻布袋,看起來應是獵戶或者漁夫臨時避雨的場所。 柳書意道:“若失去了太子殿下的蹤影,可來此處一尋。” 裴落青記下了位置,兩人走出山洞,回到河邊,隔著滾滾的河水往對岸看,桃林粉白,落英繽紛,茂林之間依稀有農戶民居,炊煙裊裊,雞鳴犬吠,一派祥和美景。 柳書意想起前世看到殘垣斷壁,不由嘆道:“若是兵禍四起,不知有多少百姓要慘遭涂炭。” 裴落青不明白柳書意這惆悵從何而來,卻覺得此時的她離自己極遠,他想了一想,轉過身面對柳書意,認真道:“不會的。” “什么不會?” “有我在,就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他的眼神極堅定,讓人感到無端的心安和信任。 “嗯,”柳書意輕輕應了一聲,“那我就祝將軍,守成保業,永固河山。” …… 夜深人靜,鸮鳥泣鳴。 柳書意再次在定遠侯府的大堂中醒來的時候,怔愣了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 她沒想到自己還會再次魂歸前世。 上次回來時一片兵荒馬亂,什么都沒來得及細看,這次她比之前要鎮靜了許多,終于有機會好好的打量一下四周。 今夜無雨,一室死寂,龍鳳燭換了新的,入眼仍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破損的桌椅倒了一地,殘骸之下,柳書意發現了自己之前忽略掉的東西——用暗紅色血跡畫成的奇怪符文,密密麻麻,形狀詭異,仿佛一群扭曲的靈魂,正沿著中央的棺槨向四周掙扎逃離。 這大概就是明夜所說的還魂陣法了吧。 柳書意避開血跡,小心翼翼的繞著棺槨轉圈,在一個圓形符文之中,又看見了一個焦黑的人頭。 俯身細看人頭的面目,雖已幾乎辨不清五官,但柳書意知道,這應該是陳云軻。她猛的直起身,目光在四下里到處搜尋,最后在棺槨的另一邊看到了第叁個人頭。 柳書意仿佛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 她緩緩走過去,蹲下身子,瑩白如玉的手指觸碰上人頭漆黑丑陋的面皮,在額頭的位置,依稀能看出一塊猙獰的疤痕。 裴落青——柳書意在心中默默的念出了這個名字。 若是尋常人在黑夜里看見一個死狀可怖的人頭,必定是會感到恐懼的,但柳書意卻不覺得害怕,她早已見識過人間煉獄,又怎會害怕一個深愛著她的人。 血紅的燭光里,白衣女子黑發垂地,手指慢慢撫過猙獰人頭的眉眼,這一幕極其陰森詭異,卻又帶著莫名的冷艷。 許久之后,柳書意站起身,環視喜堂,然后按著記憶里的位置,在角落里找到了之前被自己踢開的人頭,也許是因為陣法已成后它就失去了用處,明夜并未將它撿回來。 柳書意捧著那顆人頭走到燈籠下,借著幽暗的火光,對著他黑洞洞的兩個眼睛道:“沉公子,你在么?” 無人回應。 “沉公子,打擾了,你在家么?”柳書意捏起旁邊懸著的紗簾去掃人頭的臉。“沉墨書?沉寒舟?” 一片青色的衣角帶著微弱的熒光出現在視線之中。 “你有何事?”青年神情冷淡,如一座玉砌的冰山。 他實在是不想出來見柳書意的,只是她已經快要把紗帳塞進他的鼻子里了。 “抱歉,”柳書意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我有些事,想向沉公子請教。” 沉墨書半垂了眼眸道:“請教二字不敢當,沉某與定遠侯夫人還沒有熟到這個份上。” 柳書意無心與他做這些口舌之爭,跟文臣斗嘴,有理也說不清,單刀直入道:“太子殿下遇刺那夜,發生了什么?你們為何要連夜趕回淮城?” 沉墨書長睫微抬,淡淡的掃了她一眼。 他的眼珠顏色微淺,映著燭火,像是兩顆灰藍帶血的琉璃。 “沉某忘了。”沉墨書轉過身,“事過多年,早已不記得。” “過目不忘的沉公子,會忘記這么重要的事?”柳書意冷靜道。 沉墨書沒有說話,他雖然背對著柳書意,柳書意卻感覺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一股怒意與悲愴——不是對她,而是對自己。 “沉公子?” “夫人的問題問完了,沉某也答了。告辭。” “別!你等等!”見沉墨書要走,柳書意急忙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袖,“我再問一個問題,很重要的問題!” 沉墨書的動作頓住,微側過頭看著她,他的側顏在火光中勾勒出一道極完美的輪廓,薄唇緊抿,雙眸冰冷。 “若陳國要與燕國大軍交戰,最想要知道的燕軍機密是什么?” 沒錯,這就是電光火石之間柳書意意識到的事,若此世界真是前世,那是不是意味著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這樣好的機會,她怎能錯過! “什么?”沉墨書似是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這里……是大燕的定遠侯府,侯府的書房里有許多燕軍的機密文件,我們可以趁這個機會偷偷記下來,只是我實不知哪些是你們需要的……”柳書意吸了口氣,聲音也因激動而微微顫抖起來,“不,我帶你去,我知道他的書房在哪里,你和我一起找總會快一些!” 沉墨書的臉上沒有表情,心里卻真實的有些驚訝了,他拂袖轉身,第一次認真的審視了眼前這個女人。 ============================ 來自社畜的艱難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