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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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的燈被人啪——地打開,寬敞的書房瞬間明亮起來。祁律跟著祁嚴的身后,亦步亦趨地隨著他進入了書房。 這里很寬敞,要是在一般人家,面積都能當客廳使用。書房布局也很是規整大氣,周圍的小擺件都是拍賣到手的古董名畫,他對那些沒興趣,但也知道那是金錢和地位的象征。 他站在書房里,目光落在祁嚴書桌上的大摞文件,很亂,不像是他哥的風格。于是他走上去前,想把對方理理,卻突如其來地,被對方摁住了手。 “哥?” 他不懂。 “我有話跟你說。”他望著自己的弟弟,幽深的黑眸里微微露出來一絲柔和,這種東西在這個狂妄暴戾的男人身上,幾乎沒有出現過:“阿律,你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面了。” 眼前的男人,再也不是那個永遠跟在他身后的小P孩。他五官出眾,身形修長,只比自己矮上那么一點,甚至可以忽略不計。穿上正兒八經的西裝時,也能從身上看出男人風范。 祁律睜著眼睛,有些迷茫,覺得他哥今天說話有些亂,就同桌面上那堆亂七八糟的文件一樣。 “這幾年,你處理了很多事,做得很好。”他的聲音又低又慢,緩緩道來,像是音樂廳里被樂手慢慢拉開的大提琴一樣低沉迷人的讓人沉淪。 “沒有。”祁律抿唇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好意思。他在他哥面前,永遠都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孩,永遠都只會站在他哥身后安逸享樂:“其實還是很差勁的。” 那些事情陌生又繁瑣,也不知道他哥這些年怎么過來的。 和自己長著相同容貌的男人,笑起來的時候乖巧溫柔,一時之間讓他晃了一會兒神。 他很快回過神來,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一點一點的,要將對方的面容記到心里去。 他都要忘了,有多少年沒同祁律這樣靜靜地說過話,靜靜地看了看這個只會躲在自己身后的小男孩。 “王楚東被抓了,中紀委這幾天正在處理他的事情,事情太嚴重,牽連的人太多,那位大領導打算棄車抱帥。” 他有些愣,聽不太懂,這些事情祁嚴從來沒和他說過,可是他知道王楚東和他哥之間的關系,唇瓣蠕動了一下,望著他哥,呆愣愣地:“那我們會怎么樣……” “會死。” 他這些年來能夠將事業做大做強,也是靠著那位大領導才能做到這種地步。王楚東只不過是對方向他伸出來的爪牙,說起來和他沒什么區別。國情如此,再強勢的資本都得跪服在官僚腳底下。 更別說,他還算不上多強大的資本,背地里g的這些g當總有一天得慢慢洗白放在明面上來,等他的資本積累到一定程度還能追求相應的政治地位。 可是這些都需要時間,沒人給他時間。 王光平活著的時候,他就像一個乞丐一樣在他手底下討飯吃,無論在燕城多么橫行霸道,終究是被困在這座城市里。再后來王光平去世,這些年他才終于解開了束縛,慢慢開展自己的事業,但仍是沒能實現。 死…… 他終于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X,臉色蒼白,望著眼前這個永遠如高山一樣讓人安心的依靠:“哥……那怎么辦……” “我打算把你送到美國去。”他伸手,手掌輕輕摸了摸對方的頭,語氣溫柔:“這些年資本轉移這事我一直在做,為了就是有條后路,避免有這么一天……” 他耳朵動了動,聽到了“你”這個詞,抬頭望著自己的哥哥,唇瓣蠕動著,紅了眼睛:“哥,你得跟我一起。” 他當然想。 那個時候祁嚴都沒意識到他的五官是柔和的,平日里強硬而又尖銳的棱角一下子柔和了起來,就連語氣都輕了兩分:“我慢你一步。” 王楚東被抓,首當其沖就是他。他夠有錢,卻沒權,更別說這些年勾著販毒的g當起家,殺人放火沒有他沒做的事,殺J儆猴,會是國家需要的事情,也是這個社會需要看到的事情。 “那我不走。” 他的眼淚已經流了下來,死死地抓住對方衣服的一角,慌慌張張地,跟本就不像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男人。 祁嚴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是慢你一步。” “我不信。”他的眼淚和鼻涕一起流了下來,亂七八糟的落在男人的衣角上,緊緊攥著的大拇指充血到發白狀態,就連聲音也是顫抖的:“哥,你得跟我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會走……我得跟你呆在一塊!” “……哥,我一個人我會害怕……”他低下了頭,聲音里帶著哭腔:“我一個人根本不行……” “我只是會比你慢一步。”他輕輕拍了拍弟弟的手:“我不會丟下你的,阿律,我們是親兄弟,骨rou同胞。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怎么可能丟下你。” 說到最后,他也莫名的紅了眼睛:“一直以來,你都很聽我的話,你再聽我最后一次,到了美國以后,無論你想干什么,我都不會g涉你。” “哥……” 那張好看的臉蛋已經哭到亂七八糟,鼻涕和眼淚混在一起看起來難看極了。 祁嚴伸出手,粗糙的手掌是大大小小的繭子,都是年輕那些年給人g活留下來的印記,即使到了后來有了錢,也沒能保養回來。他笑著,將祁律臉上的眼淚抹掉,連帶著對方的鼻涕一起:“我向你保證,等你到了美國,好好洗個澡,吃個飯,然后睡上一覺,睜開眼睛,就會發現我在你身邊了。” 從他們開始記事起,就一直生活在一起沒有分開過。人生大起大落,祁律陪著祁嚴,祁嚴陪著祁律。有時候祁嚴甚至都忘了他們什么時候就開始混在一起,他沒有父母的記憶,只有身邊的這個兄弟。但是沒人會說祁律和他的關系,因為他長得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他像另一個祁嚴,另一個更為柔和,更為脆弱的祁嚴。 他怔怔的哭著,除了哭,甚至都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以前我挺嫌棄有你這么一個兄弟的。”祁嚴笑著,黑眸里泛著亮光:“你身體不好,沒能為家里分擔,還老給我添麻煩。我賺的一百塊錢,得分你一半,買的一個餅,也得給你二分之一。” “但……”他突然哽咽了一下,接著又笑了起來:“其實我還是很慶幸有你這么個兄弟,一直在我身邊。要是沒有你,我這輩子也不知道會孤獨成什么一樣。” “所以我不會離開你的,阿律。”他望著祁律,眼神堅定,就如他這個人一樣,是讓人最為信賴依靠的高山:“我一定會去美國同你會合的。” 他嚎啕大哭,像小時候那樣緊緊地攥著哥哥的衣角:“哥,哥……” 祁嚴的眼里淚光閃閃,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祁嚴慢慢垂下了頭,聲音輕輕的,哄著自己的弟弟:“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那架私人飛機嗎?送你了。” “哥……”他抬頭,眼睛通紅著淚水止不住的落下來。 男人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輕輕地開口:“走吧,阿律。” 趙又歡呆在臥室里,拉開了窗簾,怔怔地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這樣璀璨輝煌的夜景可惜她的喜妹再也看不到了。醫生說她要不能哭,可她根本就止不住,甚至在祁嚴面前,她都要差點忍不住掉淚。 只要閉上眼睛,她就會想到趙又喜,想到那張乖巧漂亮的臉,甜甜的叫她哥哥,想到她滿臉的血,痛苦的哭著。 她的眼睛疼得像是往里插了細針一樣,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往里面滴眼藥水,到最后眼藥水到底是隨著眼淚一起流了出來,還是進了眼睛,她已經不知道。 聽說人死了之后,要點七天七夜的油燈……給去世的人照亮回家的路。也不知道她開著燈,能不能等到她的meimei回來。 她睡不著覺,也不想g其他的事情。背靠著床沿,將腦袋放在后面,怔怔地望著窗外,就這樣靜靜地流著淚。時間在靜靜地流淌著,雙腿盤著直到麻木生疼她也沒感覺。 書房里的煙霧越來越濃厚,在一片厚重煙霧中端坐的男人重重地咳了一聲。一旁的煙灰缸里是數不盡的煙頭,桌面上的好幾包香煙都已經空空如也。 一棟別墅,兩間房,都在備受折磨。 男人的眉間深深皺起,就沒有松開的時候。直到凌晨兩點的時候,他終于從書椅里站起來,給管家打了個電話。 趙又歡沒想到,這么晚祁嚴還會讓自己過去,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就這樣坐到了凌晨兩點。 這個時間太晚,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但終究沒有任何辦法,靜靜地跟著管家朝著書房走去。 書房里煙霧繚繞,充斥著刺鼻的煙草味。 而她早就不在乎,面容平淡,更像是對周圍所有的一切都無所謂。她甚至不在乎這片煙霧里站著的高大男人,是死是活,早已置之度外。 男人率先咳了一聲,聲音有些沙啞:“看來你也沒睡著。” 她失神的望著房間里的一角,男人的話沒入耳里。 祁嚴輕抬下顎,黑眸里的譏諷顯而易見:“也是,你怎么睡得著?” “王楚東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吧。”他笑著,雙眸盯著眼前的女人瞬也不瞬:“是不是很開心,自己終于能夠逃出去了?” 她仍就沒說話,面容平靜。 他背著光,在燈光照耀下顯得極為高大威猛,看著女人,傲慢開口:“趙又歡,這局游戲我沒輸。是有人犯規,提前結束。” 她知道他在說趙又喜的事情,于是終于有所回應,慢慢地將渙散的眼神聚焦在眼前的男人身上:“你沒必要同我說這么多,你不如留著,在法庭上為自己辯駁。” “我不可能有那么一天。”他笑著,黑眸緊緊盯著眼前的女人,指尖的香煙燃了好長一截,黑灰色的煙支被輕輕抖落便化作煙灰落在干凈整潔的瓷磚地上:“王楚東那個蠢貨,竟然被一個女人玩到這種地步,可真他媽夠蠢的。” “你那個meimei不算聰明,但勝在王楚東夠蠢。” 她的喉嚨幾近顫抖,說不出話來,到最后唇瓣蠕動著,慢慢地開了口:“你沒資格提她。” 她的meimei,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她想我死,但我覺得我還有活路,你覺得呢?” 她抬眸,目光灼灼,在提及趙又喜的時候已然泛起了淚光,眼眸閃動著光芒,在今日的黑夜里,格外動人:“祁嚴,善惡到頭終有報。” “是,你說的是。”他笑著,將燃盡了的香煙就著指腹掐斷,將所有星火在指尖里熄滅,死死地摁在價值上億的豪華純木辦公桌上:“我這樣的人,總會有報應。只不過h泉路上太孤單,我總要找個人作伴。” 他慢慢地繞到書桌后方去,黑色皮鞋踩在精致的瓷磚地面上沉穩有力,書桌后方有個抽屜,里面裝著各種文件。 他低頭,隨手拉開抽屜,在她的注視下,將一把手槍掏了出來。那是一把做工精良的手槍,漆黑的外表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芒,她似乎見過,很久以前,祁嚴就是用這把手槍在他的辦公室里干掉一個警察。 “這里只有一枚子彈。”他笑著將手中的子彈展示在她面前,那顆精致的,小小的,而又危險力十足的子彈頭泛著亮光,被他堂而皇之的捏在手里:“這枚,留給你。” 在最初他拿出這把槍的時候,這把槍只不過是一個黑色的鋼鐵制玩具。而現在,它已經有了殺傷力,正蓄勢待發著,瞄準下一個要被送去見閻王的人。 “你想殺了我。” 她用的是肯定句。 果然不出所料,這個男人不會放過她,對于這個結局,她早就已經預料到。 “話不是這么說,我也想放你一命。”他低頭,將那枚子彈放進彈夾里,然后上膛,結束所有流程:“誰想死呢?都想好好活著,我也沒辦法。” 他將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了眼前的女人,那樣冷血無情,冰冷的槍口的后面正裝了一枚子彈,隨時可以剝奪她的生命,只要對方摁下扳機,她就會倒在這棟別墅里。 這個時候的趙又歡,并不怕死,她平靜地望著男人,正準備他的下一步動作。 這么久以來,她活得已經足夠痛苦。她失去了很多,卻什么都沒得到,戒毒后的身體狀況早就沒有正常的那個自己好得多,還時常需要注意復吸的可能。 趙又喜…… 她閉上了眼睛。 倘若這個時候死了,說不定還能追得上喜妹往生的步伐,再見她一面。 “五點鐘的飛機,飛往美國,倘若我安全上了飛機,你就會好好活著。倘若我沒有……”他笑著,槍口對準了女人的腦袋,嘴里輕輕地模擬著槍聲:“砰——” “你想拉我做人質。”趙又歡淡淡一笑:“我勸你還是現在殺了我,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你真愿意死?”男人早就掐準了她的命脈,歪著腦袋看向對方,看起來多了幾分邪氣:“你不想給你meimei收尸?” 她瞬間變了臉色。 “聽說趙又喜是被王楚東用刀捅死的,連帶著肚子里的孩子,一刀兩命。”他笑著開口:“警方趕到現場的時候,人已經沒了,鮮紅的血流了一地,都從大門的門縫里往外滲出來。” 她的唇瓣顫抖著,臉色發白:“祁嚴……” “調查了一下這位王夫人的出生,爹媽雙亡,還有一個下落不明的哥哥。警方沒辦法,只能將尸體擱在醫院的太平間里放著,到現在都沒人去認領。”男人的眼眸里的戲謔,將人命輕而易舉地說出口:“你meimei還在西京的太平間里躺著呢,你不會想讓她死不瞑目吧?” 她所有的堤防瞬間崩潰,眼淚一下子噴涌而出,終于忍不住在男人面前潰不成軍:“祁嚴……” 她高傲冷漠的頭顱漸漸垂了下來,在這個生平她最痛恨的男人面前慢慢地跪了下去,將自己的背脊骨彎曲壓低,深深地陷在地里,她咬牙,淚水流進嘴里:“我求求你,放了我。” “我放了你,誰放過我?”他收回那張戲謔邪妄的神情,面無表情地盯著眼前跪下的女人:“跟我一起走,只要我活著上了飛機,我就放過你。” 別墅里悄然無聲,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男人什么都沒帶,只帶了他自己,還有身上的那把槍。 她靜靜地跟著男人身上,紅著眼睛。夏天的熱風吹過來,拂在她身上,輕輕柔柔地,像meimei黏在自己身上撒嬌的溫柔一般,又忍不住落淚。 男人開車,她坐在副駕駛位置上。 這是她跟著祁嚴這么多年以來,第一次看到男人開車。對方有錢有勢,手底下司機就有好幾個,根本輪不到他自己親自開車。粗壯有力的手臂牢牢地抓住方向盤,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道路。 燕城這個地方,紙醉金迷的繁華大都市,哪怕是凌晨時分,道路上也是車流不斷。一旁的人行道上有好幾個年輕的后生,嬉笑打鬧著你追我趕。 她望著車窗外面的風景,這樣璀璨輝煌的燕城,卻是她這輩子最噩夢的存在。她第一次覺得原來開到機場的這條路這么遠,閉上眼,再睜開,好像就在原地沒有動過。 “喜妹比我小五歲,我被趙家領養的時候她已經出生了。兩三歲的孩子,整天跟在我身后叫哥哥,好像我是她親哥哥一樣。”她用手在空中比量了一下:“就這么高,很聽話,很懂事,不會覺得我的到來剝奪了父母對她的寵愛。” “我們家很窮,在這個電視機早就普及的時代,家里的電視機還是用的天鍋接受信號。” “你知道那是什么嗎?就是一種信號接收器,很偏僻的山村才會用到的東西,A市幾乎沒有人用這個玩意兒,但數字網絡太貴,我們每個月交不出這么多錢。” 她靠在車后枕上,望著車窗外喃喃自語:“家里買的吃的,用的,都是別人不要的玩意兒。蘋果也是菜市場幾毛錢一斤淘回來的爛蘋果,很多都是因為在運輸過程中傷到了皮層被人嫌棄。有次我給她洗了個蘋果,她乖乖坐在我身邊,捧著這么大的蘋果啃著,不小心啃出一個蟲,當場就哭出了聲。” “我把蟲給她弄掉,又重新洗了洗,把蟲洞用刀子給她剔了重新放進她手里。她也沒嫌棄,擦了擦眼淚又開始啃。” “她從小就是個乖孩子,成績又好又懂事。”她的眼神是呆滯的,迷茫的:“我讀完初中就輟學了,爸爸死了,家里要有人去賺錢養家,我就承擔起家里的一切重擔……” “閉嘴。” 身旁的男人冷臉沉聲道。 她自顧自地說著,渾然不在一起身旁的男人:“她讀初中的時候我給她開家長會,穿的很破爛,別人的父母都穿的特別好。我自己都挺自卑的,但她一點都不嫌棄我,還拉我的手回家。” 她哽咽了一下,眼睛又突然泛起淚光:“你知道嗎,她……出事的時候,還給我打了一通電話……我沒接。” “閉嘴!”男人厲聲呵斥,攥緊拳頭狠狠地敲著方向盤,胡亂的鳴笛聲與車內沉重的喘息聲就在她耳畔響起:“趙又歡我讓你閉嘴!” “剛才我從別墅里出來,發現沒了祁律的蹤影。你應該早就送他離開了吧?”她面無表情,眼睛里卻是淚光閃閃:“你把你所有的人手都留給了祁律,所以你現在孤身一人。除了我,你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任你指揮。” “祁嚴,你是個雜種。” “可對于祁律來說,你是個好哥哥。” 眼角的淚痕斑駁著,她的眼睛里不停的分泌出眼淚,落在她的衣服上,濕了一塊,濕噠噠的黏著肩膀:“我算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可我不是個好哥哥……” 她的聲音輕輕的,哀痛輕飄飄地化作一團煙云消散在空中。 “閉嘴!我讓你閉嘴!”男人的胸膛高低起伏著,喉結滾動了兩下,神情暴戾Y鷙,那雙幽深的黑眸亮起怒火,在黑暗的車內里像是一頭狂怒的野獸:“你以為說這些我就會放過你嗎?!別做這些無謂的掙扎!” 黑色的汽車行駛在機場外戛然而止。 男人掏出了懷里的手槍,槍口對準身邊的女人,Y戾的眼眸在黑暗中閃動著鋒利的光芒:“下車。” “別想跑,你沒它跑得快。” 她擦了擦眼淚,坦蕩無謂的從車里下來,站在空無一人的飛機場外,低頭看著遠處的燈火,遠遠的照過來,有幾縷落在她身上。 臨走前,她沒關臥室的燈。 希望那盞燈,能給她的meimei照亮通往h泉的路。 男人隨之下了車,就連車鑰匙也一并丟在了車上。 這是條不能回頭的路,他再也不能回頭,于是身邊的這些東西,都變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 他伸手,一把抓住女人的衣領拉向自己,將自己的胸膛緊緊的貼住女人的背部,像是情人之間的親密。而那把手槍也一并貼緊了女主的背部,她甚至能感覺到槍口的冰冷,透過衣服傳到四肢百骸。 “走。” 機場里沒有多少人,很少有人是這個時間出行。 他拿到了機票,坐在長椅上等著安檢上機。 趙又歡就坐在他身邊,很近,大腿能夠挨著男人的大腿。這片候機區域里幾乎沒什么人,祁嚴是這樣不知所謂,竟然直接將手槍拿出來在手里把玩。 她既怕死,又不怕死。 一邊想著去西京……把趙又喜帶回家,一邊又覺得這輩子太坎坷,還是早點死了再重來。 周遭一片安靜,身旁男人的呼吸聲能聽得一清二楚,她目不斜視,直直的望著遠方。 這會還有些時間,祁嚴靠在椅子上想要抽煙。 其實剛才在家里已經抽了夠多了,幾乎把抽屜里所有的香煙都解決的一干二凈。可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想再抽幾根。 身上什么都沒有,他什么都沒帶,只有一把槍,還有身邊的這個女人。 于是他突然笑起來:“你怕死嗎?” “怕。”她面無表情,坐得端正:“我還有事沒做完,我怕死。” 他偏過腦袋,那張英俊迷人的臉龐便多了幾分邪氣,看上去邪魅撩人:“我也有很多事沒做完,我甚至都沒個子嗣傳承。” “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你,只不過你這個人很容易引起我的好勝欲,我總想要用很多法子壓你一頭。”他摸了摸下巴,那上面長了些刺手的胡茬。這是他從來不會有的事情,他有錢,身后有專門的造型設計師,會按時來給他打理。沒想到只不過一個晚上,他就長了胡茬,太快了:“我好像沒看你害怕的神情……?噢,好像有過,我殺那個警察的時候,你就挺害怕的。” 他笑了起來。 趙又歡安靜地聽著,耳邊吹來一陣陣涼風。 這樣空曠的地方,吹來的風大多都是涼爽的。 男人猛地變了臉色,將她一把從長椅上抓起來緊緊地鎖在身前,變化這樣快甚至她都沒來得及反應那把槍就抵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沉下臉,對著空無一人的候機室里出聲道:“別躲著了,趕緊出來吧。” 什么人都沒有,只有他的回聲在這片空曠的候機室里飄蕩。 趙又歡什么都沒察覺到,可是不過一會兒,候機室的周圍就冒出了黑壓壓的人頭,二樓的位置,他們周圍的環境,一下子瞬間冒出許多穿著g練警服的警察。 他們警帽上的警徽在熠熠生輝著,嚴肅正經地盯著她身后的這個男人。 都來了。 程毅率先站了出來,在這一片人群中,他是最為出彩而又令人深刻的一位。 遠處的狙擊手,本來想要一擊斃命,卻沒想到祁嚴這個人如此警惕,瞬間就察覺到一丁點不對勁,立馬挾持了趙又歡擋在身前。 他的氣息很重,也很近,這樣溫熱的氣息就噴灑在她的耳邊:“程警官。” 他將抵著女人背部的槍,抬至對方的太陽xue。 這樣死亡率大幅度升高。 打到背部不一定會死,但是太陽xue這個一擊斃命的地方,沒有人逃得過。 趙又歡閉上了眼。 黑漆漆的槍口是這樣冰冷,就這樣緊貼著她的肌膚,讓人毛骨悚然。她的心跳在加速,很快,快得都無法承受這樣的跳動,害怕會導致缺氧,缺氧會讓心臟不斷收縮緊張。 “祁嚴。”程毅緊緊地盯著他對準趙又歡的槍口,他的手指就放在扳機上,岌岌可危:“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想反抗?!” “人都想活著。” 男人的胸膛是有熱度的,竟然莫名的在這片令人生涼的地方溫暖到她。 “放下你手中的槍!”他盡量放低姿態,勸誡著眼前的男人:“跟我們回去,你還有一線生機!” “少放P了。”他笑起來,緊緊抱著女人沒有放手:“我不可能活下來的,我只有死路一條。h泉路上這么孤單,總要有個人給我作伴。” “你干了這么多傷天害理的事還不夠嗎?!阿歡已經被你折磨了這么多年,你還不肯放過她!” “是啊。”他笑道:“我要折磨她一輩子,窮極一生。” 趙又歡募地睜開眼睛,在凌晨午夜中閃閃發亮:“程毅,連同我一起殺了吧。” 后面的話,她是對著身后的男人說的。 “我剛才很怕死,就像你說的,我害怕趙又喜躺在西京的太平間里沒人收尸。可是就在剛才,我想通了。與其給她收尸,不如去h泉路上給她作伴。她這樣膽小,沒了我可怎么辦。” 程毅紅著眼睛怒吼著:“阿歡——” 她笑起來,月明風清:“程毅,到時候麻煩你,把我和喜妹葬在一起。挑個好地方,有太陽能照到的那種,太Y涼,我meimei住不慣。” 祁嚴變了臉色,但嘴角還是上揚著,盯著這群黑壓壓的警察仍是一臉無畏:“好啊,那你就跟我一起死吧。” 上面的領導說要活抓審判,但實在沒辦法,就地解決也可以。 無論是什么結局,他都能升職。 可是這個時候,程毅竟然想放他走。 他瘋了。 他紅著眼睛,囁嚅著唇瓣,同眼前的男人談判:“祁嚴,你把阿歡放了我讓你走!” 一旁的其他警察變了臉色上來說了一句:“程隊……你這是……” “不用了。”她笑了笑:“我早就活夠了。” “說起來,這輩子也沒什么過的舒心的時候。人要活的這么累,還是算了吧。” 男人偏過頭看了看緊緊抱著的女人。 她笑著,有淚水從眼睛流出來滑進她嘴里,可是她一點都不恐懼,只不過對于死亡這件事,人都會下意識的害怕。祁嚴槍法應該挺準的,一槍下去,不出意外她就會立馬倒地死亡,死亡不會有多痛苦。 遠處的狙擊手,瞄準了男人。 他冷笑著,喚她的名字:“趙又……” 就在那一瞬間,突如其來的一枚子彈穿過層層包裹,猛地穿透了男人的身體!一秒鐘的時間,身后的男人就這樣猛然倒地! 她四肢百骸和所有的意識在那一瞬間被凍結成冰,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還能感覺到那枚子彈就在剛才穿過了她的發梢…… 天地之間,渾然一體,她耳朵嗡嗡作響,全身無力無法動彈。 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感覺不到。 有人上來抱住了她,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 “阿歡……阿歡……”有人哭喊著抱住她:“沒事了,你沒事了……” 她微微張開嘴,想要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似乎變成了啞巴,張著嘴什么都說不出來。手指微微動彈的一瞬間,渾身無力的倒在地上,只有眼睛里溢出的淚水展示著她的恐懼。 有血液慢慢的流在她手指上,像是情人一般纏繞著她的手指,依依不舍。 她竟然……沒死…… 她以為那個男人……會開槍的…… 那群警察一嗡而上,立刻開始處理工作。 “阿歡……”程毅紅著眼睛攬她入懷:“沒事了沒事了……” 她甚至不敢轉頭看看倒在身后的男人的尸體。 流在她指尖里的血液是冰冷的,剛才男人的胸膛是溫熱的。 她呆愣愣地流著眼淚,迷茫而又恐懼地抓著程毅的衣角:“……程毅……我還活著……” 她竟然還活著…… 她竟然……毫發無傷的活著…… “是,你還活著。”三十好幾的男人在她面前哭的像個小孩:“從此以后我的阿歡,要萬事大吉!” 她不敢相信,僵硬地轉過頭,正好看見被蓋上白布的男人尸體,有血液滲了出來,染紅了蓋著的白布。這樣高大挺拔的男人,這片白布蓋不住他的高大,一只手臂露了出來,在空中飄擺著。 一顆圓圓的東西,像是一個小鋼球一樣。 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 穿越過人群,滾至她的腳邊。 她呆愣愣地看著,最后伸出手,將它拾了起來。 那是一枚圓潤而又精致的小鋼球,在光照下熠熠生輝著,漆黑的外表泛著鋒利無比的光芒。 這是一枚子彈。 子彈,哪里來的子彈? 那一瞬間,她愣住,大腦失神——這枚子彈是從哪里來的。 她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從地上戰戰兢兢的爬起來,跌跌撞撞的沖向正在收拾遺物的警察,朝著他們撞了過去! “唉……唉!女士!” 她強行奪走他們手里的,祁嚴的遺物——那把手槍。 熟練的將手槍的彈夾打開,明明應該躺著一枚子彈的彈閘里,竟然空空如也…… 她眨了眨眼睛,咬著牙,雙手緊緊的抓著手槍微微顫抖,有淚水落在這把時常被男人佩在身上的手槍槍身上。 他是什么時候,把子彈從手槍里取出來的—— 她竟然不知道! 他這樣薄涼殘忍的男人,到最后,終究還是放過了她。 祁嚴一直是個挺自私自利的人,既薄情,又冷血。大概這輩子唯一的柔情,只留給了一直相伴在旁的弟弟身上。 其實他是真想殺了這個女人,這條路上她嘮嘮叨叨的說著她的過往,竟然試圖在一頭野獸身上找到一點良知。 但是后來他突然想到那年他殺了那個警察,這個女人躲在自己的書桌底下瑟瑟發抖慌張無神露出來的恐懼,他突然改變了想法。 于是把玩手槍的時候,終究還是將子彈取了出來,放在了口袋里。 算了,槍聲確實挺可怕的。 位于高空兩萬里之上的祁律,突然痛哭出聲。 他的五臟六腑像是被人撕裂了一般,全身潰敗疼痛。 身邊的人上前來安慰他:“小祁總……” 他搖著頭,除了哭,什么都說不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