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炸好的洋蔥圈金黃可口,大大小小的堆在碟里,像一座秋天的小山—— 炸太多了。 安靜看了看堆成小山的洋蔥圈,又看了看角落里剩下的洋蔥,覺得剩下的量正常了很多,便也不計較盤子里多出的洋蔥圈。 吃就對了。 她找出她的番茄醬,愣了一愣,來傻瓜鎮還沒多久,番茄醬倒是不知不覺用了整罐,轉眼間都見了底。 還剩下最后一罐,看來過幾天需要再做些番茄醬。 她想著,手下將玻璃罐里的醬刮了個干凈,然后夾來盤子里最大的洋蔥圈,蘸上番茄醬送到嘴邊。 洋蔥圈外表酥脆,一口下去能聽見聲脆響,外表的番茄醬也在入口的瞬間散發開獨特的甜酸味,竄滿唇齒間,其后才感知到熱騰騰的洋蔥汁,洋蔥在浸泡腌制后已經不帶辣味,反而有股甜味。 如果是白色洋蔥就更甜更可口了。 安靜嫌棄紫色洋蔥一秒,但沒忘了吃,甚至邊吃邊準備其它飯菜,就像番茄醬不知不覺被用光那樣,洋蔥圈也很快被吃光,搭著番茄醬,絲毫沒覺得膩味。 至此,消耗洋蔥的工作也算順利完成。 她想,她再也不要從她的鄰居那兒收什么東西了,尤其是洋蔥。 *** 天氣完全放晴是在第二天,很早就出了太陽。 葡萄小院外的薔薇又連夜開了一簇,吸引來更多的小蜜蜂,年長的蜜蜂路過,看見它們為那一枝花爭高下,連連搖頭,然后飛去門前的虞美人上。 一只打不過別人但又有點小聰明的小蜜蜂跟著搖搖頭,它深諳跟著老人有蜜吃的道理,尾隨年長的蜜蜂繞到門前吸虞美人的花蜜,但在采蜜的過程中它忽地瞥見只巨大的蜜蜂,不由得停下動作。 巨大的蜜蜂長得有些奇怪,小蜜蜂決定跟上它一探究竟,看看它是不是外來的壞蜂。 不過那只大蜜蜂實在很弱,大概是因為肥胖,居然連它這只公認的弱蜂都飛不過,它圍著大蜜蜂上上下下地看,越看越覺得奇怪,因此湊得更近。 騎著自行車的安靜看它湊近,越發緊張——她雖然背了蜜蜂包包,但是不代表她不怕蜜蜂啊。 她將車騎得更快,腿都有些發酸時,終于將那只在她邊上晃悠的蜜蜂甩掉,而她也騎出林蔭道到了菜地邊上。 她停下車,側搭的針織包因為騎車過快跑到背后,她往前轉了轉,就在這時,那只跟了她一路的蜜蜂從包包上飛走—— 生氣,它居然被一只假蜜蜂蒙騙了,它這里欠它的用什么還! 還氣喘吁吁的安靜:“……” 所以她剛才那么拼命地騎車,其實根本就沒甩掉這只蜜蜂對嗎? 安靜語塞,走進還有些泥濘的菜地里,慶幸自己今天穿著雨鞋。 下了近一周的雨,14號地里所有的菜都躥出苗,安靜遠遠地望見一片綠,滿懷期待走近,驚喜發現白菜和蘿卜都已經長成小學生,四季豆和番茄也長出一掌高的苗,再過些日子就能搭架,辣椒與黃瓜比它們稍慢些,苗還不夠高。 至于晚種的西葫蘆,才剛剛出芽而已。 安靜圍著菜地仔細觀察一通,只在種迷迭香的香料地里找到點問題。 她的迷迭香似乎還沒出苗。 難道是種的方法不對嗎?她沉思許久,打算再等上一周,如果到時候還不出苗可能就需要先催芽再栽種了。 她給菜地澆了澆水,然后坐去休息區,取出蜜蜂包里的櫻桃小本子和筆,開始記錄各種蔬菜的長勢,并推測蔬菜成熟的日子。 她還為她的小本子取了名字,叫做《14號地的日歷》,《14號地的日歷》不單有文字記錄,還有些簡單的畫,畫著各種菜幼苗時期的模樣,她打算一直畫到它們成熟。 正投入時,有道黑影突然從眼前晃過,她眼睛亮亮的抬起頭,然后放淡些。 “……” 她還以為是她的鄰居呢。 路過的敬桐:“……” 他看見了,她剛剛那個表情絕對是失望對吧? 安靜當然不知道自己會有這樣的情緒變化,只知道她在見到敬桐的瞬間愣了一下。 她都在菜地忙了好長時候了,卻還是頭回見到他,足以見得他并不是個勤勞的田間工作者。 等等…… 安靜目光下移,隔著稀稀疏疏的籬笆空隙看見他拖著的小板車,小板車上放著的全是育苗杯,杯子里都躥出很高的苗,各種各樣都有。 原來是專業的啊,還是先培了苗才來定植。 安靜突然面露欣賞,朝他笑了笑,順便問好:“早上好。” “嗯。”敬桐應聲,不知道該說什么干脆就不說了,拖著小板車穿過14號地。 安靜停下筆看他,發現他的地只需要在穿過13、14號兩塊地后再走三塊地就到了,她算了算,知道那是26號地,然后收回目光,接著畫番茄苗。 等畫完全部的菜苗,她看了眼時間,已經到九點。 環顧四周,菜地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只有26號菜地前還擺著許多菜苗,動作慢到安靜懷疑是他那邊遇到什么麻煩。 她抱著困惑起身,朝26號地張望,一身黑的人正背對她蹲在地里,良久不動。她遲疑片刻,出了菜園朝那邊去,心想也許她可以幫上點忙。 穿過15、16號地,到了25號與26號地旁,安靜看著兩塊地,奇怪地蹙了蹙眉。 25號地是空空的,沒有人打理,26號地則跟它完全相反,可以說是滿滿的,因為它一條路都沒有留出。 “敬先生?”她站在敬桐背后叫了聲。 敬桐停下手里的動作,回頭,看見她過來緊皺的眉頭有了絲松動。 “怎么?” “請問你需要幫忙嗎?” “不用,”他看了看面前的菜地,“我種著玩兒,慢慢來就好。” 這樣啊,那也太慢了點。 安靜順著他的話點點頭,發現他是真的沒有要人幫的意思,便和他道別,臨走前偷偷瞄了眼他的小板車,在板車上見到一排育苗杯上貼著“西瓜”的標簽,不由挑了挑眉。 說是種著玩兒,可他居然會挑戰種西瓜,這不是很難嗎? 她覺得奇怪地離開,走到公路邊蹭了蹭紅色雨鞋上的泥,騎車穿回林蔭道。 微風橫著吹過杉林大道,樹葉與草地發出溫柔的海浪一般的聲音,安靜愜意聽著,沒有蜜蜂追她,她回歸到她的蝸牛速度,騎得慢吞吞的,見到藍漆長椅時,還在它對面見到輛極眼熟的自行車。 安靜下意識看向草地上,忽然之間,像是忘了怎么蹬車,任憑自行車緩慢停在路邊…… 微風掠過的山坡上,野花搖曳,一張木質畫架支在綠蔭蔭的草浪間,畫架后站著個穿著襯衣的男人。 他專注畫著畫,質感極好的白襯衣被風吹得鼓鼓的,手上動作卻流暢平穩,就好像他將風隔絕在他的世界外。 真漂亮啊,她的鄰居,如果畫也像他這么漂亮就好了。 第25章 無厘頭 夏天就知道了。 chapter25. 無厘頭 安靜走去草地上的瞬間, 一只綠蚱蜢從她腳邊的花叢間蹦開,動靜很大,大概是只肥碩的蚱蜢。 她低頭看了看, 發現胖胖的紅色雨靴有一半藏進青綠色草地里, 只露出小部分鞋面, 而幾朵薺菜花就開在腳尖前面,差點被她踩斷。 咦。 她什么時候下的車? 安靜回頭,看了眼停在杉樹下的草綠色自行車,再看看藍漆長椅對面的黑色自行車,思索片刻。 既然都下來了, 那就走走吧?一定是她的腳想走動走動了。 說起來, 自從她有了菜地, 她幾乎每天都會在山坡下穿行兩回, 但她竟然一次也沒上來過, 實在是很不給面子。 安靜看來綠茵茵的草地上,目光沿著草浪翻滾的方向慢慢向上,最終鎖定山坡上畫畫的人。 他還心無旁騖盯著畫板,沒發現她。 她就上去走走,應該不會打擾到他吧? 她想著,腳已經跨過面前的薺菜花叢, 慢吞吞朝山坡上移動,起初走的方向是和風平行的, 后來稍稍往左偏了些, 因為直走上去的話離他的直線距離會比較近, 那樣就打擾到他了。 放晴后的草地帶著股青草香,草被雨水洗得干干凈凈,太陽一照, 便一閃一閃的,和她的紅色雨靴一起泛著亮光。 紅配綠其實是很好看的,亮度稍暗些就是圣誕節的配色,亮一點就變成春天的顏色。 安靜盯著腳下,生怕踩折草地上的小野花,但見到些開得漂亮的花,又總想摘來手上,好在還是忍住了…… 只有在面對狗尾草時不怎么客氣,走上幾步就隨手捋下根,每扯下一根,就抬頭朝程風看上眼,最后攢了一大把狗尾草攥在手心里,而她也走到和程風齊平的高度上。 整個過程中程風絲毫沒有反應,她都快懷疑他是故意裝作沒看見了,不過這樣的懷疑很沒道理。 安靜偏頭看著程風那兒,太陽從他側前方打來,白襯衣因此亮得像是在發光,而他的側顏就像是籠上一層柔光,柔光下展露出滿滿的少年氣,帶點溫柔,像畫里走出來的美少年。 他的影子落在斜后方,腰的位置上放著那只多功能洗筆筒,影子旁則擺著把黑色的戶外小馬扎。 她看著他的影子,視線平移,慢慢落回自己的影子上,然后朝著影子的方向繼續前行。 在程風身后的不遠處有塊平緩地,一塊從地下冒出來的大石頭鎮在那兒,看起來很是平整結實。 連雨數日,草地里還是濕漉漉的,不能坐人,但石頭表面已經被晾干,她跟著影子一口氣走到石頭旁,直接坐下。 雨后的石頭涼意重,表面雖然干了,但完全沒吸收到日光的溫度,她坐下后當即感知到一股涼意穿過牛仔布料,竄遍全身。 那股涼勁如果要說得具體點,就是湯姆貓坐來這兒都會全身炸毛的那種勁兒。 但她還是不動如山地坐著,心想捂一捂就好…… 她今天沒戴帽子,陽光迎面照來,微微晃眼,她將握著狗尾草的手貼到額上,用狗尾草的穗擋住射來眼部的光線,右手則支在膝上,托住下頜,盯著前方某人的背影看。 他個子很高,像這樣能從高處看他的機會是很少的,安靜本來是有些好奇的,但看過才知道并沒有什么特別。 即使是這樣的角度,他看起來依舊是個清瘦的高個子。 沒有被壓扁,真沒意思。 沒意思到她盯了好半天才挪開眼,看去他面前的畫板上。 畫上最顯眼的是兩排杉林樹,但杉林的顏色不是春天的綠,而是屬于秋天的橙紅色,杉林樹外的房屋正是從這里看出去的那些,眼下他正在為一座玉米色的房子上色。 她看著那幅和諧可愛的畫,挑高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