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這輩子,獨獨虧欠你
顏端遙被周寧二人攙著邁到了府中。 楚懷瑾正在院中招呼著其他人,一見他來了,馬上說道,“你怎么病的這么嚴重?” “我們陛下一聽聞……聽聞那事……當即就吐了好幾口血,又策馬而來,已經好幾天了!”陳大思解釋了一句,卻受了顏端遙的白眼。 “我身體無事,能挺住!”顏端遙試著直了直身子,胸口因為他的動作,又傳來了牽引的痛楚,他只能又恢復到剛才的姿勢,“準備的怎么樣了?” “明天便起靈,葬到黃華山上的衣冠冢里。” 楚懷瑾看了看顏端遙,繼續說道,“我以為你會做馬車而來,算著日期是趕不上了,沒想到你今日便到了。” “坐馬車來的,是支加國皇帝;騎馬來的………才是顏端遙”他擠出了一個微笑,“我與他們相識的時候,便是顏端遙,送他們走時,也應當還是我自己。” “而且,為著送她,我就是爬,也得爬來。” “快別說了!”楚懷瑾揉了揉眼角,“我這幾日,一直繃著呢,休要惹我!等替他倆cao辦完,你們誰也別管我!讓我嚎個痛快!” 他的雙目泛紅,面上仍保持著冷靜,“你快去休息吧,明日有得忙呢!” 顏端遙卻來到了玲瓏生前居住的屋前。 伸手輕推,那房門便嘎吱響了兩聲,向兩側退去。房門口因為被陽光照射,能夠清楚的看到灰塵飄飛的痕跡。屋內被這日光一照,竟覺里面的東西好像都褪了色,發了霉一般,暗沉老舊。 顏端遙邁步進入,四下環看著。想要探得一絲玲瓏生前在這里生活過的痕跡。 那床榻上擺放著玲瓏曾穿過的一些衣服,用品,還有一套嶄新的大紅喜服。 真是造化弄人! 顧時傾這樣的愛護她,早早就讓人準備好了成婚用的東西;自己也是想要娶她,想要一輩子疼惜她,可偏偏就是那個崇宗堂跟她一起穿上了喜服。 盡管那些事已經不重要了,仍然讓他感覺世事無常,無法左右! 現在玲瓏的喜服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是跟自己無關! 顏端遙嘴中又再一次涌起了血腥,他強迫著自己咽了下去。 從那摞被疊好的衣物中,他看到了當日玲瓏為自己采藥回來時所穿的那件淡黃色衣裙。他伸手將它抽出來,放到了自己的雙膝上。 “你怎么這么瘦,這么小?” 他輕撫這那件面料已經穿得起毛了的衣服,淚水奪眶而出。 那山頂的匆匆一瞥,那個月下的告別,那插上珠釵時輕撫在肩膀上的手……………都要隨著明天,驟然遠離。 我從不曾擁有過你,現在失去你,也不應該這樣疼痛,卻為何連呼吸都覺得是種痛苦?? 他靠在了床邊,閉目咬牙硬挺著心口間傳來的陣陣悶痛,周寧二人則立在一邊,滿臉愁容。 “誰在里面?”春芳走了進來。待看清了所來之人,便叫道,“竟是顏公子,怎么到這里了?” “睹物思人罷了。” “我還以為是小偷呢!”春芳連忙解釋道,“現在整個都城都知道王爺王妃薨逝了,尸首找不見,只能衣冠冢下葬。” “我們天天都在巡視著,就怕有飛賊過來偷東西。” 春芳懷中抱著一個匣子,覺得端著它說話有些費力,就放到了桌子上。 “外人以為王妃定是穿羅帶翠的,會有不少值錢的東西葬在衣冠冢里。可是您看看,東西收拾出來,也就這么一點,有那么幾件像樣的衣服,都是王爺以前命人給做的,可是一次都沒穿過。就連頭上戴的,都是一個藤條!說出去,誰信吶!” “可是這種事,越描越黑,越解釋,人家就越覺得咱們好像要掩飾什么似的!可是我也不忍心看到王妃就這么點東西,也要被人惦記著!” “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也都知道!”顏端遙啞著嗓子安慰她,因為剛剛嘴中含了口血,弄得現在牙齒都變成了淡紅色。 “不過您來得也正好!”春芳拍了拍手下按著的那個匣子。 “前一陣子,王妃曾跟我說,若是以后她跟王爺糟了什么難了,脫不開身跑不了,讓我想著拿這匣子里的東西去找您,王妃說你一定會來幫忙的!今日聽小侯爺說,您可能馬上就要到了,我就給翻出來了。” 春芳打開了那個匣子,把它端到了顏端遙面前,那只珠釵果然靜靜的躺在里面。 當日自己曾經對她說過,“這是日后求援的信物,只要把它給任何一個支加國的人看,他們就會把你帶到我面前。” “你還是留著吧,萬一能用得到呢!” 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當日自己為什么要撤兵離開!! 他對她說的話,玲瓏都記到了心里!要不然不會特地收起來,還告訴貼身的女婢。 這說明她是那樣的信任他,相信他一定會在她遇到危難之時,伸手去救她! 可是他就那樣走了,帶著自己的大軍一點點后退,看著城墻之上的人越來越小,直到消失不見! 她在那一刻,心中可曾怨過自己?! 顏端遙顫抖的將手伸了過去,抓了三次才將那個珠釵拿到了手中。 握在上面的手感,跟以前一模一樣,卻物是人非了。 現在陰陽兩隔,他要如何去祈求她的原諒呢! 顏端遙再次狠狠地咳嗽了起來,將整個上身都埋到了雙腿間,兩腳間距處有一片鮮紅。 嘴中的血液夾雜著唾液,拉著涎的往外滴。 “她……還說過………什么?” “王妃曾說,這輩子誰都不虧欠,獨獨………” “怎樣?” “獨獨………虧欠你………” “這是她在書房給你寫完信以后,對我說的。她讓我派人把信送到你那里去。沒多久你就來送締交和書了,我以為這事就過去了。” 顏端遙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看到了那封信,也猜到了她寫信而來的含義,想讓他幫忙解了顧時傾的困境。 他不怕被她利用,只怕她再也想不起自己。 所以他用最大的陣仗,最高的規制,身為一皇國帝,親自來送兩國締交的和書,他給足了他們武安王府的面子,卻不知道她寫信之時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