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身后事
宋城的手抖了起來。 如果,楚懷瑾是兇手,那他自己呢! 王爺離開之時,讓他好好守著玲瓏姑娘,他不僅讓她出了府,還在林府門前被人劫走了。 他自己也是個禍首,是一切的禍首。 宋城一想到這里,將搭在弦上的箭反手抽了下來,把箭尖朝向自己胸口,想要狠狠扎下去,以死謝罪。 楚懷瑾趕緊打開了他的手掌,“宋城,你冷靜一下!” “顧時傾沒有家人,身邊只有你這個副將,若是你死了,誰給他cao辦后事!” “你以為陛下會嗎!”楚懷瑾并不怕會引來禍事,只是想把事情對宋城說明白,“我告訴你,他只會難過幾天,然后就會另選出來大將軍的人選來代替他!因為在陛下眼里,顧時傾比不上光武國重要!” “難道你還不明白,現在能出上力的只有我們自己了嗎?” “顧時傾并為成家,上無生身父母,下無可承家業的幼子,縱使有個未婚的王妃,也隨著他一起殞命了。他奔赴沙場掙下的這滿門榮光,你當還能承襲多久?” 楚懷瑾搶走了宋城手中的彎弓,“他生前心中一直念著玲瓏,現在二人死在了一起,想必顧時傾也沒有什么遺憾的。縱使尸首不再了,立個衣冠冢,也算是讓咱們這些舊人有個祭奠的地方啊!” 宋城聽了這些話,只是沉默不語,淚水狂流,堂堂的七尺男兒竟然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抽泣個不停。 楚懷瑾又轉身對林盈盈說道,“你走吧,出兵前顧時傾曾經對我說過,從今以后與你林家再無瓜葛。林大將軍將他撿回來,你母親又撫養他長大,現在因為你的任性,他賠上了自己和玲瓏的命,跟你們林府算是兩不相欠了。” 他見那姑娘一副悲戚楚楚的樣子,又補充道,“我想,他也不愿意看到,你現在還在他府中待著。” “來人,送!” 這是楚懷瑾頭一次在顧時傾的府中發號施令,“所有人忙起來,王爺喪儀該有的陣仗,一樣都不能少!府中有我坐鎮,拿不準的事情,統統來問我,出了事情我擔著!” “只一樣,顧時傾的身后事,誰也不能委屈了他!” 楚懷瑾一向自認為是個閑散人,寫的文章不成樣子,刀槍棍棒也耍不起來,文韜武略沒有一樣拿得出手。可是這輩子偏偏有一件得意事,是逢人就要吹噓一番的。 “顧副將,知道嗎?那是我好兄弟!” “顧將軍,知道嗎?那是我好兄弟!” “顧大將軍,那是我好兄弟!” “武安君………!” 初時,他說這話給別人聽,只是想讓那個初入軍營的小子長長臉,讓別人知道他有侯府這個后臺,不是可以隨便欺負的,慢慢地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竟然變成顧時傾是自己的后盾了,那些昔日里曾經對自己所說之言產生過鄙夷的那些人,都圍了上來,賣力的討好。 相伴了十余年,現在我送你走,自是不會虧待你! 楚懷瑾策馬進宮,面見武和,“陛下,臣思及顧時傾生前身為武將,外安國土,內安民心,現如今驟然薨逝,特請旨追封“忠武”謚號,以慰在天之靈!” “準,準!”武和蜷縮在龍椅中,不住的點頭,“就算你不說,明日在朝堂上,寡人也會說的。” “顧卿………英年早逝,實在是讓寡人萬分悲痛!”武和覺得眼前變得霧茫茫起來,“想我這國土,今后無人可守,無人能護,讓我怎能不……….” “還望陛下節哀!”楚懷瑾依舊跪地不起,“還有一事,忘陛下成全!” 楚懷瑾見武和并沒說話,只是雙目無神地看著自己,便大著膽子說道,“昔日因為皇祖母喪期未滿,顧時傾與其未婚妻子到死都沒有舉辦大禮,微臣………微臣想著,現在他們二人已相伴去了黃泉,尸身都無處可尋,能否為他們舉辦陰婚,共同葬入衣冠冢,也算圓了二人心愿!作對有名有份的夫妻。” “微臣……知道皇祖母的喪期未滿,只是………顧時傾的喪儀迫在眉睫………” “準了!逝者為大,想顧卿一生為了我光武國………”武和啞著嗓子,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道,“這事你去辦吧!” 楚懷瑾達成了心中所想,便再也沒有留戀,謝恩后急急出了宮,忙活了起來。 崇宗堂站在武安王府的一個拐角處,由白天到黑夜,已經持續了好幾天。 府門口人頭攢動,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完全沒有人注意到他,只當他也是個曾經受過王爺恩惠,現在跑來吊唁的傷心人罷了。 他心中只覺悵然若失。 聽著那府中晝夜不停的嚎哭聲,覺得整顆心都碎了。 若是自己肯在等一等,當日見到沉香之時,能夠多思量一下,便不會釀成今日的苦果了。 現在這個苦果,自己只能一口口地咽下去,還不能對別人說。 外人看著,以為他崇宗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殺了顧時傾,又奪了比丘的皇權,從此讓整個大陸都開啟了一個新時代,一個不再懼怕顧時傾的時代。 可是他的心呢,怎么講給別人聽? 他用手輕抹了眼角,看到街角處有幾個人策馬而來,那面容甚是熟悉。 是穿了普通長衫的顏端遙和他的兩個隨從。 只見顏端遙雙目紅腫,完全沒有了以往的神態,臉上爬滿了倦容,下馬時腳下虛浮,雙腿直打晃,還是被兩個隨從給扶住了才沒有摔倒。 陸思林則同一個高個男子從府門跨步出來。那個男子見到了顏端遙,便淚如雨下,口中只抽泣說道,“收到了你的信,算著日期,知道你差不多這幾日能趕過來。顏公子,我meimei玲瓏當日………她當日到底是怎么個情形?” “逝者已矣,多說無益!”顏端遙咳嗽了幾聲,聲音雖然不大,卻將整個背都弓了起來。 他用手中的帕子隨手擦掉了嘴邊的鮮血,看向了陸思林,“昔日玲瓏曾只身前往支加國,求我放過你母親。我當日拒絕了她,狠狠傷了她的心,現在她不再了,我便饒了你一命,從此你們陸家與我支加國再無仇怨。還望你………跟玲瓏的哥哥好好過日子,才算對得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