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他頓了頓,直覺不對。 門一開,男人立在門口沉默一瞬,而后立即反手關門。 盛星剛洗完澡,黑發散落,藕色的吊帶睡衣短至腿根,兩根細細的銀鏈子嵌在雪玉一般的肩頭,她長腿交疊,自然地斜靠在床頭。 這會兒正在玩手機,眼神一點兒沒往他身上分。 江予遲輕嘶一聲,不去看那晃得人眼睛疼的肌膚,頸間的凸起動了動,道:“...蓋上被子,晚上涼。” “不冷。”盛星隨口,輕輕抬眼瞧他,“想起來了?” 瀲滟的眸光帶著點兒勾人的意味,可偏偏這多情的眼并不在他身上停留,只一瞬,她移開眼,繼續看屏幕,仿佛他毫無吸引力。 江予遲無奈捏了捏眉心,昨天自己還大言不慚說別讓他等太久,看現在的狀況,她只要躺在那兒,他就栽了。 “冷,我有點兒冷。”江予遲快步走至床邊,扯了薄被把人蓋嚴實了,“我大四那年冬天,你來學校找我了?” 盛星輕哼:“找你的人那么多,我哪兒排得上號。” 江予遲微怔,真的是星星。 那年她十七歲。 “一個人來的?怎么回去的?”江予遲想起那天的溫度,忍不住皺眉,“一句話都不愿意留給我。” 盛星撇撇嘴:“圍巾呢,丟了吧?” 江予遲頭疼,仔細想了想:“六月走得急,留在宿舍的東西拜托舍友寄回去了,說不定在老宅。” 盛星把手機一丟,昂起下巴,道:“我才不會給你織第二次。” 江予遲見她這樣可愛,忍不住捏捏她的臉,溫聲道:“不用第二次,三哥一定去找回來。你還沒說,是怎么來的。” 盛星眨眨眼,老實道:“和劇組請了一天假,晚上雪太大了,回不去,住在酒店里。那會兒我沒成年,你學校邊上的酒店不讓我住呢,后來李疾勻找人給我開的房,第二天早上才走的。那晚放煙花啦,三哥,你看見了嗎?” 江予遲自詡是個冷漠的人。 可面對盛星,他的心總會變得柔軟,柔軟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他去牽她的手,啞聲應:“看見了,煙花聲響了很久。你給我發了短信,祝我新年快樂,我回你,星星也是。” 那時的江予遲有無數的希望。 希望她健康快樂地長大,希望她不受愛情的苦,可他的星星一直在受苦。他掙扎過,嫉妒過,現在只恨自己為什么不早點兒說。 盛星想到那條短信還有點氣,戳戳他的肩,不滿道:“我給你發六個字,你才回四個,怎么那么小氣。” 江予遲低頭,親了親她柔軟的指尖:“以后改。” 兩人坐在一起,低聲細語地說了一會兒話,江予遲去洗澡,盛星趴在床上,晃著腳,心情愉悅。 當時的她有多失落,現在的她就有多高興。 她真的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啦。 盛星扒拉出小號,發了一條新微博。 [6月26日:我還能織二三四五六七八條圍巾,嘻。] . 到寧北市那天下了雨。 盛星第一次知道江予遲那幾年呆的地方就是這兒,他們越過暴雨,七彎八繞地進了某個無人區。 她還有點兒忐忑,問江予遲:“三哥,我能去嗎?” 江予遲挑眉:“怎么不能去?別怕,你有通行證,我結婚可打過報告。不過,他們都認得你,可能會過分熱情。” 鯊魚也安慰盛星:“嫂子,他們可怕遲哥了,肯定不敢起哄。” 盛星倒不擔心這些,她已經見過世界上最熱情、最可愛的人們了,她從不怕派大星們,也不怕別人對她的喜愛。 她就是擔心會看到什么機密。 江予遲知道了還笑她:“能讓你看見的機密,能算什么機密?” 盛星輕哼一聲,擰了他一把。 一到地方,江予遲拎著盛星去了家屬房,叮囑了幾句,急急和鯊魚離開,盛星也不介意,自顧自地放好行李,開始打量著這小小的房間——不大不小的屋子,放著衣柜、書桌、雙人床,被子整整齊齊,一間浴室,外頭有個小客廳,放著電視機,簡單又溫馨。 窗戶上貼著福字,看顏色是剛貼上去的。 雨不大,淅淅瀝瀝的。 cao場上、訓練場里,隨處可見人影,盛星好奇地張望了會兒,收回視線,一轉頭,冷不丁對上一雙炯炯的眼睛,一顆黑漆漆的腦袋。 盛星一愣,下意識道:“你好。” 哪知門外的人一聲高亮的吼叫:“嫂子好!” 盛星差點兒被嚇到,門口的人蹬蹬蹬跑進來,朝她敬了個禮,自我介紹道:“嫂子,叫我小丁就好,是江隊讓我來找你的,拿了點必需品和零食。” “我叫盛星,可以直接喊我名字。”盛星眨眨眼,也學著他有模有樣地敬了個禮,“江予遲以前是你的隊長?” 小丁咧嘴笑了一下:“是!我認識你,我們整個隊都認得,逢年過節,隊里挑電影看的時候,江隊回回都選你演的電影。” 盛星一怔,輕聲問:“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小丁毫不猶豫地應:“五年前!” ... 桌上放著幾袋零食和一些洗漱用品。 小丁走后,盛星一直瞧著這些東西發呆,出神中,她遲緩地想起一些以前沒注意卻很重要的細節。 江予遲本該一畢業就結婚的,卻硬生生往后拖了兩年。 他說只要她愿意,她永遠都是他的妻子。 他看她的電影、電視劇,關心、在意她的一切。 盛星第一次想,他說喜歡她,可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第43章 見星43 天地 盛星有心想逮著江予遲問幾句, 卻找不到機會。 自那天下午他和鯊魚匆匆離開,連著三天都沒回來,不但沒回來, 連個電話都沒有。小丁和她說, 他們去的地方要沒收手機,他只能托人給隊里打了電話。 這三天, 小丁負責帶她去玩兒。 西北的天有許多模樣。 盛星這些天看得最入迷的, 就是這里的天空。她曾聽人說, 沙漠是有心跳的,西北的風是有呼吸的,時間單位無比漫長。 油菜花海燦爛、富有生命力, 向日葵熱烈盛開,成片的金黃蔓延至天際, 無數生機在這片土地上蓬勃生長。 當江予遲仰頭看著遼闊的天, 會想些什么? 會想到她嗎? 小丁開車回隊里, 看了眼趴在窗口的盛星,道:“嫂子,晚上和我們一塊兒看電影吧, 可熱鬧了。” 盛星回過神,笑著應:“好” 西北監獄。 江予遲和鯊魚一前一后走出大門,鯊魚神色凝重:“哥, 蜂鳥交代的大部分是真的, 肯定有假的部分。” 江予遲問:“新監獄有什么特別的?” 鯊魚搖頭:“去查了,近一年進去的犯人和蜂鳥都什么關系。除了看守松快一點兒, 和這兒沒多大區別。” 蜂鳥被關在監獄近三年,從未開過口。 前段時間,他主動提出交代兩個大供貨商, 條件是換一個新的監獄。江予遲的隊伍是最了解蜂鳥的人,因而西北這邊特地聯系他們,尋求幫助。這三天,就是在輔助調查蜂鳥交代的哪些是事實,哪些是誘餌。 江予遲沉思,西北監獄看守嚴密,蜂鳥手里不知多少條人命和贓款,如若不說真話,他根本不能從這兒出去。他們去查,大概率會抓到人。 他道:“回去商量,先抓了人再談。” 回去的路上,正逢黃昏。 成片的云朵被染成暗黃色,沉沉地下降,仿佛下一秒,天與地就能相連。寬闊的馬路兩邊空曠、寂寥,沙石在風里滾動著。 鯊魚不由感慨:“隊長,別說,我還挺懷念以前的日子。也不知道這次行動用不用得上我們,我總有點兒手癢。” 江予遲瞥他一眼,叫他隊長倒是稀奇,看樣子的是真懷念,說:“這次情況特殊,你回去可以申請試試,可不一定會同意。” 鯊魚躍躍欲試,問:“哥,那你呢?” 江予遲側頭,懶聲道:“我?我陪老婆,過舒坦日子。” 這可完完全全是真心話,江予遲并不留戀以往的生活,只偶爾懷念,因如今他已有更好的日子。三天不見盛星,他可不太好過,畢竟最近的日子太好,他天天一睜眼就能瞧見她的睡顏,這幾天沒見著,他睡覺都不舒坦。 他琢磨著,回去以后,自己得住到主臥里去。 兩人離開監獄,進市區吃了頓飯,回到隊里已近九點。 天色黯淡,星星閃耀,路燈打下淺淺的影。今天他們組織看電影,江予遲和鯊魚徑直去了禮堂。 邁進黑漆漆的禮堂,江予遲還沒來得及找人,小丁跑過來,悄聲道:“江隊,嫂子沒在這兒,上cao場去了。” 江予遲頓了頓,問:“一個人去的?” 小丁點頭:“我找人看著。” 江予遲道了謝,轉身去cao場。 cao場上沒什么人,矗立的路燈像個沉默的小衛士。 江予遲徑直邁入跑道,掃了一圈沒見著盛星,仔細一瞧,一道纖細的影躺在草坪上,一動不動。他一怔,立即朝那處跑去,俯身看去,她正眨巴著眼睛看星星呢,見他忽然出現,還不樂意地擺擺手,嘀咕道:“擋著我了!” “躺地上也不怕扎著?” 江予遲無奈,見她興致好,回去拿了件外套鋪在地上,待她重新躺好,他側頭看了眼天,也跟著躺下,還不忘把她的腦袋扒拉到肩膀上。 盛星白得了個枕頭,舒服地蹭了蹭,也不說話,繼續看星星。天空透亮清澈,星云沉靜,散落的星子似乎緩慢移動著。 江予遲側頭,安靜地注視著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