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盛星瞇眼笑了一下:“你暗戀我!” 江予遲一頓,半晌,低聲應:“...是,我暗戀你。” 盛星沒多想,被哄高興就拱著熱乎乎的人睡了。 江予遲長久地凝視著她的睡顏,許久許久,低頭在她額間落下一個輕吻。不多時,他閉眼和她一起入睡。 . 西鷺晨間清涼,空氣里透著融雪的味道。 盛星晚上睡得極好,醒得挺早,可再早也沒早過江予遲,這男人留了條信息,和鯊魚一塊兒晨跑去了,早餐在鍋子里,她吃完,裹著披肩出門溜達找人。 心情還有點兒發悶,他怎么一點兒都不顧著傷? 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照顧自己的。 鯊魚家的磚房靠近牧場。 盛星慢吞吞地往外走,走出一段距離,遠遠的,瞧見一列馬隊經過,健壯的馬兒打扮得格外俊俏,明艷的紅色在翠綠、遼闊的牧場間閃動,熱烈又顯眼。 她駐足看了片刻,似乎是迎親的隊伍。 迎親的隊伍還未過去,盛星瞥見右邊朝她跑來的男人,速度和以往一樣,絲毫不減,似乎一點兒都不在乎腹間的傷口。 不多時,江予遲在她面前停下。 額間沾著點兒汗意,漆黑的瞳仁很亮。 “吃早飯了嗎?” 江予遲問。 盛星點頭,瞥了眼后頭的鯊魚,安靜片刻,抿了抿唇,輕聲道:“跟我回去,我要檢查傷口。” 江予遲微怔:“早不疼了,沒事兒。” 盛星不管他,轉身就走。 江予遲跟上,他敏銳地察覺到盛星的情緒不對,中途想去牽她的手,被躲開,想開口問,她一眼看過來,只好閉嘴。 回到磚房,兩人沉默著上樓。 江予遲進了房也不多話,利落地在床坐下,一掀短袖下擺,露出精壯的腰腹,傷口處貼著一小塊膠布。 看著這塊小小的膠布,江予遲遲鈍地反應過來,這點兒傷他不當回事兒,但對盛星來說,那個夜晚很恐怖,她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是他強硬地要留她在身邊。 他半點兒沒猶豫,利索認錯:“星星,三哥錯了。” 盛星沉默地拿出小藥箱,準備給他換膠布,搬了小椅子坐下,小心翼翼地撕開膠帶,掀開膠布,略顯猙獰的傷口果然滲了血,偏偏他還無知無覺。 關于那晚的情緒,盛星始終憋在心里,沒能找到好的宣泄點。 這會兒,看著傷口,那晚所有的害怕、驚惶都涌了上來。 她獨自一人跑入深而黑的牧區里,跑了好久好久,跑了那么遠的路。心里塞滿了亂七八糟的情緒,害怕他被發現,害怕他受很重的傷,害怕他出意外,但她卻一步都不能停,不能回頭,摔跤了就馬上爬起來。 盛星幾乎不記得,上一次她這樣害怕是什么時候。 或許是六歲那年,她踏入盛家之前。 又或許是十八歲,得知江予遲可能會回來結婚。 阿依曼曾對江予遲說,盛星的眼睛像湖水一樣美麗。他眼睜睜地看著湖水漲潮,淚水滾落,一顆顆墜落。 “...別哭。”江予遲喉間干澀一片,抬手艱難地去觸碰她的眼睫,“別哭星星,是三哥不好,嚇到你了。” 盛星動作不減,快速又細致地上藥、貼膠布,扯下衣服,抬手一抹眼淚,不出聲,放好藥箱,轉身就要進衛生間。 江予遲起身,攔腰把人抱住,卻沒動,只是安靜地抱著她。 半晌,他低聲道:“星星很害怕對不對?周圍那么黑,晚上很冷,一個人在牧區里跑了那么久。三哥嚇到你了,還不聽話。” 江予遲總覺得她在身邊的日子太過美好,偶爾他也有松懈的時候,忘記他的小姑娘心里藏著那么多的苦。 這些苦,是他彌補不了的。 盛星捂住眼睛,淚水擠出指縫里,她嗚咽著道:“我都要嚇死了,拉不動你,不會開車,找不到人幫忙,怕被人拒絕,我一點兒用都沒有。” 她情緒崩潰,放聲哭泣。 盛星少有這樣的時刻,僅有的幾次崩潰,兩次都在他面前。 江予遲放任她大哭,沒急著哄,這會兒越哄眼淚越多,他克制著,一下下撫著她的背,給她順氣。待她哭舒服了,才道:“怎么會沒用,連阿依曼都認識星星。” “星星特別勇敢、聰明,在牧區沒有迷路,找人來幫了三哥。” “星星還招人喜歡,阿依曼和小羊都喜歡你。” 盛星轉身,撲進他的懷里,埋首在他頸側,淚水不斷往下掉,還不忘小聲要求:“下次要慢點兒跑,不能扯到傷口。” 江予遲低聲應:“不跑了,傷好了再跑。” 等緩過勁來,盛星才覺得丟人,一聲不吭地洗了臉,低著腦袋不想見人,底下鯊魚回來正在滿屋子喊。江予遲出去說了句話,外面消停下來。 “跟兔子似的。”江予遲無奈地點了點她的眼角,“帶你去以前月亮住的地方看看?聽說是個漂亮的小院子。” 盛星搖頭:“那是jiejie的地方,她不在我不能去。” “以前來西鷺,月亮帶你上哪兒玩了?”江予遲提起輕松的話題,牽住她的手晃了晃,“上大學那會兒,阿霈說你去看過他。愿意看月亮和阿霈,就是不想看三哥,看來星星最生三哥的氣。” 盛星盯著他的手掌看了一會兒,忽而道:“我去看過你的。” 江予遲一怔,下意識攥緊她的手:“什么時候?” “自己想!”盛星抬眼瞪他,眼睛還紅著,仿佛男人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想不出來,晚上不用上床了!” 江予遲:“......” 第42章 見星42 圍巾 暮色四合, 院里擺著小方桌,左右兩邊涇渭分明。 左邊碟子裝滿干果和面包塊,鮮果制成的果醬散著迷人的漿果香;右邊的烤rou香氣四溢, 燒酒的味道愈發地濃烈。 三人圍在一塊兒吃晚餐。 鯊魚推推江予遲, 壓低聲音問:“哥,嫂子怎么不喝酒了?我還特地拿了烈酒, 怕她喝不過癮。” 江予遲瞥他一眼:“吃你的。” 鯊魚撇撇嘴, 嘀咕起西北的事兒來。 盛星低落的情緒好了大半, 今天她不但騎馬跑了幾圈,還去喂了小羊,繞著西鷺玩了一圈, 這會兒專心吃著飯,倒沒什么心思喝酒。 新鮮的果醬更吸引她的注意力。 剛吃完, 經紀人打來電話, 她瞧了一眼, 跑上樓接電話去了,也不管底下的江予遲,一句話都沒留下。 鯊魚瞧著盛星跑走的背影, 古怪道:“哥,嫂子怎么不和你說話?和我都說了幾句,你惹她不高興了?” 說到這事兒, 江予遲無奈嘆了口氣:“想以前的事兒呢, 要想不出來,今晚我只能和你睡了。” “喲, 哥,還有你記不得的事?” 鯊魚不敢置信,江予遲的記性簡直好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不管是完成任務還是平時訓他們,就沒有他不記得的細節,當時他們可怕他了。 鯊魚拿著酒杯嘿嘿笑:“和我睡就和我睡,也不是沒睡過。我記得有一次出任務,差點兒在雪地里睡過去,要不是你喊我,這一睡鐵定凍死了。哥,算算你救我的次數數都數不清,過去真好啊。” 江予遲懶懶地笑了一下:“要命的事兒,還覺得好?” 鯊魚:“這不還活著嗎?來,喝酒。” 這一頓飯,兩個男人吃了很久,久到月上枝頭,久到兩人都帶了點兒醉意。鯊魚進廚房收拾碗筷,江予遲坐在院子里,閉著眼回想過去的事兒。 畢業后他和盛霈去了不同的地方。 盛星若是來看他,只能是在他大學時期。她去看盛霈那次,他不在學校里,不是那次,那會是什么時候? 記憶漫長、冗雜。 江予遲并不著急,緩慢地從大一開始回憶,從春至夏,再過秋冬,他在畢業那一年的年初停住。 他記得,那一年似乎有些不同。 那年下了雪。 他回來時正逢年節,學校早已放假,留在宿舍里的人寥寥無幾。盛霈因任務未歸,盛星在外地拍戲,人不在洛京,他沒心思回家過年。 校園里鋪滿白雪,宿舍樓前的松柏附上一層雪衣。 他推門進宿舍樓的時候,宿舍大爺正在烤火,見著他還喊了聲:“小江回來了?下午有個小姑娘找你。” 這樣的事時有發生。 江予遲模樣生得好,成績出類拔萃,不光本校,連隔壁學校都有來找他的,時間久了,連大爺都習慣了,更何況江予遲。 他沒多問,點點頭就想上樓,但大爺又喊住他,拿出個方方正正的禮盒,說:“她看著年紀很小,看模樣像是認識你,以前那些我都塞回去了,這小姑娘,乖乖軟軟的模樣,老頭子我實在拒絕不了,我看你還是收著,不然就自己去還。” 江予遲一頓,視線落在那紅色的禮盒上。 這個禮盒不太一樣,盒面是燙銀的星星,星線相連,將幾顆散落的星子連成線。那一瞬,他生起一個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念頭。 可轉念,他又笑自己想她想魔怔了。 她怎么會來這里,還是這樣的日子。 江予遲最終還是接了過來,回到宿舍,他打開盒子,里面放著一條白色的圍巾,這手藝實在一般,能看出來,織圍巾的人很不熟練。 他看到的時候,其實松了口氣。 因為這不會是盛星送的,那小姑娘對這些從不感興趣。 那禮盒被他放在角落里,沒有再打開。 回憶至此,江予遲忽然清醒過來,起身大步邁上樓梯,幾步到了房門前,抬手又止住,腳步踟躕,生出忐忑的情緒來。 會是星星嗎? 他懊惱,當時怎么不多問一句。 涼風拂過,江予遲輕舒一口氣,敲響房門,喊了聲星星,片刻后,女人懶洋洋的聲音傳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