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靜語都看懂了，比了個“ok”。

    董承覺得和他溝通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困難，小伙子安安靜靜的，看著脾氣就很溫和，又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他被報價的事弄得面紅耳赤的模樣，不禁想笑。

    董承拍拍駱靜語的手臂，說：“這次真的辛苦你了，駱老師，生日宴非常成功！今天很多人來向我打聽這棵樹是怎么做的，是誰做的，我就把占小姐的微信推給了他們，說是你的經(jīng)紀人。我知道，你和方先生之間多少有點矛盾。”

    駱靜語：“？？？”

    他沒看錯吧！

    見他神色驚疑，董承笑道：“你倆除夕都發(fā)了一張照片??！剛才，吳太太也告訴我說，占小姐將你引薦給她了，她想找你做燙花。再說了，我們也算見過幾次面，你的書面溝通水平我明白，讓那些生意人真的來和你聯(lián)系，估計都聊不下去，哈哈哈哈哈……開玩笑開玩笑，別見怪啊?！?/br>
    董承，三十二歲，一位日資企業(yè)總裁助理兼日語翻譯，是駱靜語和占喜微信上唯一的共同好友。

    哦，現(xiàn)在又加上了吳太太。

    董承從不點贊，更不評論，從元旦的雞蛋和鯨魚，窺屏到除夕的貓貓和美手，自認已經(jīng)看穿一切。

    駱靜語頭都大了，想著占喜要是接到那些客戶的電話和微信好友申請，不得被煩死??！

    他又給她惹麻煩了！說也說不出來，董承明明也是好心。

    這一晚，黑衣人四人小分隊在宴會廳一直忙到凌晨2點多，才把所有東西都拆下，仔細地裝箱，聯(lián)系好車子運到駱靜語家存著。

    駱靜語洗完澡躺下時已是凌晨4點，他連著工作了20個小時，累到虛脫，以為閉上眼就能睡著，真閉上眼后，腦子里浮現(xiàn)的卻是占喜的身影。

    十九天沒見到她，沒和她聊過天，他都記著的。

    今天突然就見到了，還說上了話，收到她送的禮物，她走后還給他發(fā)微信。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是她說的做朋友嗎？在電梯里見到隨便聊聊的那種朋友？

    駱靜語想不明白，對于男女之間的這些事，他太沒經(jīng)驗了，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在摸索，就怕自己哪兒做得不對惹人反感。

    生日那天不就是么？大概是他買了那么多新家具，把歡歡給嚇到了，嚇得都說再也不來他家做客了。

    駱靜語翻了個身，又在黑暗中睜開眼睛。他的視力很好，大概因為從小就是個學(xué)渣，不愛看書，也不愛看電視，一直沒有近視。

    此時，他的視線落在床頭柜上的肩頸按摩儀上，睡覺前他試著玩了一下，小巧的白色按摩儀套在脖子上，有好幾種檔位，的確可以按摩肩頸，感覺很不錯。

    歡歡真是一個善良的人，他想，他都做了讓她為難的事，把她惹哭了，她也不和他計較，不僅幫他聯(lián)系客戶，還送他這么合適的禮物。

    唉……她怎么會這么好??？

    ——

    駱小魚先生雖然口不能言，想法卻挺多，可惜這些想法占歡歡小姐始終無從得知。

    第二天早上，占喜站在洗臉臺前準備刷牙。

    她看著鏡子里披頭散發(fā)、穿著老棉襖家居服的自己，拿起一支牙膏當麥克風(fēng)，湊到嘴邊：“雞蛋老師，我想采訪你一下，可以嗎？”

    身子轉(zhuǎn)了個方向，占喜做嬌羞狀：“可以啊，你問。”

    “羅然吃瓜老師說，要放棄就要果斷，不想放棄就去試試，請問你現(xiàn)在是怎么想的？”

    “我……這個問題無可奉告，請換一個問吧?！?/br>
    “好的，那么雞蛋老師，昨天你終于見到駱先生了，有什么感想嗎？”

    “我很開心?！?/br>
    “……沒了？”

    “有也不告訴你！”

    “那你覺得他是什么意思呢？”

    占喜一人分飾兩角，演得樂此不疲。

    “他……”她對著鏡子左手捧臉頰，右手舉牙膏，身子都扭了一下，“拜托！他是聽不見，又不是看不見！昨天的雞蛋老師很漂亮?。』瘖y都化了倆小時呢！”

    “雞蛋老師，你覺得駱先生喜歡你嗎？”

    “應(yīng)該是……有點兒……喜歡的……吧？”占喜都沒信心了，噘著嘴說，“誰讓我之前惹他生氣了，我覺得他現(xiàn)在氣都還沒消，總是躲著我?！?/br>
    “那么雞蛋老師，你有沒有想過，遲貴蘭女士是不會同意的？”

    占喜揚起的眉毛又掛下來了，眼神都黯淡了一些，小聲說：“當然想過啊，這些天一直在想?！?/br>
    “你不怕她傷害駱先生嗎？”

    “怕?！闭枷舱f，“可是羅然吃瓜老師說，不要把他想得太弱，也許他扛得住。”

    “所以你的意思是？”

    占喜看著鏡子里自己的眼睛，握緊牙膏對著嘴，“我現(xiàn)在是這么想的哈，我和他八字還沒一撇呢，暫時，我不想讓我媽知道他的存在，我會盡我所能把他保護起來。如果有一天，我和他真在一起了，又被我媽知道了，那……只要他不慫，我一定陪他一起扛！羅然吃瓜老師能做到的事，我相信我也做得到?！?/br>
    “雞蛋老師霸氣外露！鼓掌！啪啪啪啪啪！”

    “謝謝謝謝！啊……我突然可以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了。”占喜對著鏡子握了一下拳，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一字一句地開口，“我不想放棄，我想試試?！?/br>
    第35章

    駱靜語沒定鬧鈴, 一覺睡到中午12點，被床頭亮起的小燈泡驚醒。

    他去開門，來人是方旭，駱靜語才記起前幾天就和方旭約好了, 池江夫人生日宴后的第二天下午, 方旭來他這里拿飾品。

    這批飾品數(shù)量很少，是元旦后開放的預(yù)定, 用的名目是新春情人節(jié)限量款。原本駱靜語都不想開倉了, 方旭說就算一款做二十個也得做，就當刷一波存在感。小姑娘們搶不到是一回事, 他們不做是另一回事。

    他說的也有道理，駱靜語便設(shè)計了幾款樣式簡潔喜慶的飾品, 燙花相對容易些的。

    因為數(shù)量少, 方旭沒像往常一樣請模特拍照, 只是將樣品拍了照片、又剪輯制作視頻上傳平臺, 駱靜語則在做櫻花時，見縫插針地把這些小東西都做完了。

    如今元宵已過，再有幾天就是情人節(jié), 方旭再不來拿, 都要來不及發(fā)貨。

    方旭手里提著一袋餐盒進屋，看駱靜語頭發(fā)蓬亂，神情憔悴，問：“昨晚幾點收工的？”

    駱靜語右手比了個“2”，又比了個“4”，再做了個睡覺的姿勢。

    “辛苦辛苦, 給你帶吃的了?！狈叫裢蝗徽? “我去！你家怎么不一樣了？搞得跟結(jié)婚布置新房似的！呦！還有個貓爬架, 你養(yǎng)貓啦？貓呢？”

    駱靜語：“……”

    他悶悶不樂地接過方旭手里的餐盒，指指椅子讓他坐，自己先去衛(wèi)生間洗漱。

    從衛(wèi)生間出來后，駱靜語發(fā)現(xiàn)方旭并沒坐在椅子上，而是岔著腿坐在沙發(fā)上。方旭笑呵呵地拍拍沙發(fā)：“這張沙發(fā)不錯??！你這兒終于像個家的樣子了?！?/br>
    隔著老遠，駱靜語也不知道他在說什么，給方旭拿了一罐咖啡就不理他了，自己坐在餐桌邊吃飯。方旭給他打包的是泡菜肥牛飯，駱靜語很餓，吃著覺得味道不錯。

    方旭獨自在沙發(fā)上坐了會兒后，起身溜達到工作臺邊，拿起一個小瓶子瞅了幾眼，走到餐桌邊往駱靜語對面一坐，給他看手里的小瓶，問：“這是你弄的那個樹脂嗎？”

    駱靜語看著他，點點頭。

    方旭又問：“搞成功了嗎？”

    駱靜語想了想，搖頭，拿出手機打字給他看：【實驗，還是不行?！?/br>
    方旭了然地“哦”了一聲。

    這種樹脂配方是駱靜語自己搗鼓的。

    燙花作品不受外力破壞的確可以永久保存，但它有個不算缺點的缺點，就是不防水。因為材料是布，布上還染了色，即使刷過定型液，碰到水后顏料也會暈開，整個作品就廢了。

    有些手作人就想試著調(diào)出一種液體，刷在成品上，干了以后讓燙花可以防水。但這種液體本身就會破壞燙花的染色效果，一直以來也沒人成功過。

    駱靜語業(yè)余時間也在研究樹脂涂料，研究了一年多，有時候能成功，有時候還是不行，說明配方不穩(wěn)定。不能百分百成功的東西就只能算試驗品，因為只有刷上去你才知道行不行，萬一是個好貴的作品呢？你一刷，它廢了，駱靜語豈不是要吐血？

    不講樹脂配方，方旭和駱靜語聊起花朝節(jié)。

    花朝節(jié)，是紀念百花的生日，在錢塘通常于農(nóng)歷二月十五或二月二十五舉行，剛好是陽春三月、百花盛開的季節(jié)。

    熱愛漢服文化的女孩們會在節(jié)日里穿著漢服、頭戴花飾去郊外踏青，徜徉在桃花、茶花、櫻花、梨花等數(shù)不盡的鮮花的海洋里，拍美美的照片和視頻，并參加一些相關(guān)活動，比如祭拜花神、為春天祈福等等。

    對于駱靜語和方旭來說，花朝節(jié)和秋天的漢服節(jié)是一年里最大的兩單生意源。往年這時候，駱靜語早就開工了，可現(xiàn)在距離這年的花朝節(jié)只剩一個月，他因著之前櫻花樹的事，都還沒開倉。

    生意是必須要做的，不用方旭提醒，駱靜語自己也不會放棄花朝節(jié)。

    吃完飯，他拿出紙和筆，和方旭一起在紙上制定計劃。

    他必須用兩天時間，也就是2月12日前確定花型主題，二選一，并且做出樣品，讓方旭發(fā)到各個漢服群，看姑娘們的反應(yīng)，最終確定做哪個主題的花。

    2月13日，方旭開倉接受限量預(yù)定，收取定金，有特殊要求的可以私聊，加錢就行。按以往經(jīng)驗看，放的量當晚就能預(yù)定完。

    2月15日前，駱靜語去找供應(yīng)商購買五金、布料等各種材料。

    兩人商量好，這一次的品種為發(fā)簪、發(fā)梳和邊夾三種，總數(shù)量500件。

    如果爆單，只能按照付款順序發(fā)貨，500件以后的訂單不保證在花朝節(jié)前能拿到。

    接下去駱靜語就得日以繼夜地開工，半個月不能休息，3月1日第一批發(fā)貨，3月4日第二批發(fā)貨。

    這年的花朝節(jié)是3月8日，如果順利的話，這一波做下來，不算人工成本，只算材料成本，他倆一共能有十五萬左右的利潤。

    年年都是這樣的，這年因為時間太趕，能做的數(shù)量比往年都少，賺得還沒往年多。方旭頗有微詞，不過也知道駱靜語畢竟就一個人，一雙手，人總得吃飯睡覺啊。于是，和他定好計劃后，方旭捧起裝飾品的箱子就走了。

    駱靜語一個人待在家里，暫時還不想動腦子設(shè)計主題，就坐到沙發(fā)上發(fā)呆。

    剛緊鑼密鼓地忙完一個大單，立刻又要沒日沒夜地忙一個月，駱靜語感到疲憊，卻又知道這便是生活。

    他能有這樣一門賴以生存的手藝，在聾人里已經(jīng)算不錯。至少不用像陳亮和毛毛那樣，不管酷暑還是寒冬，刮風(fēng)還是下雨，天天都得去夜市出攤，也就賺那么點兒溫飽錢。

    其實忙一點也好，忙起來了，別的什么都忘了，那些事，那個人，可以暫時屏蔽在大腦之外。最多就是在午夜夢回時會記起家里曾經(jīng)有只可愛的小白貓，還有那個有著甜美笑容的女孩子，總會賴在廚房里，拉拉他的袖子，嘀嘀咕咕地對他說話。

    想起了，就會睡不著。

    還是忙點兒好，人累了，閉上眼，聽不見又看不見，就像沉在深海里，時間久了，什么都能忘得掉。

    ——

    占喜洗掉了駱靜語的圍巾，看著它曬在陽臺上。

    洗之前，她還聞了聞圍巾的味道，依舊有他身上好聞的氣息，她至今都不知道那是哪一款香薰，也不敢去問他。

    遲貴蘭給占喜打過電話，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絮絮叨叨地和她聊天，叫她好好吃飯，用心復(fù)習(xí)，月底認真考試，并且承諾短時間內(nèi)不再給她介紹對象，讓她先把好單位落實了再說。

    占喜問到哥哥嫂子的近況，遲貴蘭“哼”了一聲，說“不知道，懶得去管”，占喜也就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她想等圍巾干了以后去還給小魚，順便和他套套近乎。

    說是不放棄，想試試，占喜也不知道從何做起。拒絕小魚的人是她，小魚也沒對她說過什么，這時候讓她主動去說“我喜歡你”，她還真是開不了口，感覺自己就跟個神經(jīng)病似的。

    要么……給點兒暗示？